075

        一家主打傳統正宗的懷石料理餐廳門口,  一個西裝革履樣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和明顯是他秘書的男人和姜望五條悟兩人一起從店內走了出來。

        “……橫濱的公共建設……一切都拜托森先生您了……”

        時任橫濱市長的中年男人無論是表情還是言語動作都十分的恭敬，他身邊的秘書也一樣。可作為橫濱政府明面上的一把手，他實在不應該對一個黑手黨的首領如此低聲下氣。

        但如果他這個一把手實際上是已經被架空的，真正掌管這個城市的人就是他面前這位黑手黨的最大頭子呢？

        這位市長先生是姜望的首領職業生涯中的第二位橫濱市長了。

        他的前任因為私底下和某個黑手黨幫派勾結,  為其走私人口和販賣藥品大開方便之門,  甚至還是幕后合作者之一,  所以已經在兩年前那個幫派被港口黑手黨覆滅時,  外出時不幸被流彈波及一命嗚呼了。

        至于前任市長真的是太過倒霉還是另有原因,  并沒有任何人關心，在他去世后,  市長的空缺很快就被上面拎出一個倒霉蛋補上了,  現任市長就是這位倒霉蛋。

        橫濱的水太深,  彼時港口黑手黨的擴張進行的如火如荼，市長先生認為自己活得好好的一點都不嫌命太長,  于是自上任后就戰戰兢兢的當一個擺設,  誰的邀請都不接受，只乖乖的龜縮在市政府——由于他是從其他地方空降過來的，在橫濱甚至連自己的事務所都沒有。

        當時因為不久前才死了一個市長，再加上這位市長先生確實很有眼色很安分，如果短時間內再弄死一個市長可能會讓官方很沒面子……

        于是乎，這位市長先生安安穩穩的當到了今天,  并且因為他的識時務和乖覺，今后也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干到退休，不出意外的話。

        雖然平時的行事作風都經常給人雷厲風行不容異議的霸道之感，但是一般情況下,  姜望也是會遵守一些成年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社會規則的。

        比如說,  姜望和五條悟先送市長先生和他的秘書上了車,  給足了這位橫濱明面上的一把手面子，而不是目中無人猖狂的讓市長恭送他們。

        在姜望看來，市長先生是個聰明人，兩年來一直都很安分配合。雖然可能也有他之所以會被扔到橫濱其實是因為他是政治斗爭的失敗者，根本沒有東山再起可能的那種，所以干脆擺爛養老了，但雙方合作還算愉快，換個人來可能還不如他，那只要他一直安分下去，給他一些體面也無傷大雅。

        只是在市長先生眼中，姜望的可怕程度又提高了一些。

        自古以來，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些一旦得志便猖狂忘形的家伙總不會長久，可姜望顯然不是那種人。

        回想起方才餐桌上的交流，市長先生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古怪。

        他總有種不知何來的預感，而隨著與姜望的一次又一次接觸，那種預感越來越深。

        那個男人的圖謀，可能不僅僅只是橫濱。

        細細想來他覺得自己的預感有些荒謬，如今可不是軍閥割據的戰國時代了，當今政府的權威毋庸置疑，統治更是牢固如山。

        僅僅是一座城市的黑手黨而已，又怎么可能……

        ——

        姜望和五條悟也坐上了回程的車。

        開車的司機自然是姜望的心腹，姜望上車后就抓緊時間閉目養神，五條悟則大聲抱怨剛才沒吃飽。

        懷石料理源于禪道，最初是提供給聽禪僧人抵饑的茶點，后來就發展成了負有盛名的懷石料理，到現在已經成了被上層人士喜愛的高級料理。

        極端講究精致的懷石料理被一些人視為藝術品，而藝術品通常是中看不中用，懷石料理便是其中的典型。

        先不說味道如何，作為高級料理的懷石料理觀賞性十足，采用應季食材制作的料理的的確確非常精致好看，值得欣賞。但和主要是來談事情的姜望市長不一樣，五條悟是真的來吃飯的，懷石料理的另一個特點是份量少，那點兒食物份量只夠他塞牙縫的，吃完了跟沒吃一樣。

        而且味道也不怎么樣，廚師的水平還沒五條悟自己動手來的好，在嘗過京都真正正宗的懷石料理的大少爺眼里，完全不及格！

        五條悟趴在姜望肩頭嘀嘀咕咕抱怨了半天，這讓姜望只能開口讓司機改道去新區，再開一場宴席喂飽饑腸轆轆的五條悟。

        五條悟這才滿意的露出足以閃瞎人眼的笑容：“去上次的火鍋店吧，我想吃火鍋了！”

        “兩個人吃什么火鍋啊？”

        姜望一開口，五條悟頓時就拉下了臉：“怎么，太宰和中也走了，我連個火鍋都不能吃了？”

        姜望嘆了口氣，抬手敷衍的揉了一把五條悟手感極佳的柔順發絲，告饒道：“沒有不讓你吃的意思，只是咱們就兩個人，吃火鍋還不如去吃烤肉。”

        五條悟很輕易的被搞定了，他很好說話的改口：“那就去吃烤肉！”

        于是兩人就去吃烤肉了，姜望剛才席間也沒動過筷子，只是淺喝了幾口茶，如今見五條悟大快朵頤吃得很香，也不禁有了胃口，比平時多吃了點。

        回到港口黑手黨的本部后，姜望先去換了身被燒烤熏入味的衣服，才坐到辦公桌前開始辦公。

        蘭波辭職后的空缺已經補上了人，如今港口黑手黨家大業大，原來五位干部的規模已經不夠了。姜望先是增添了三個名額又重新規劃了干部們的職權范圍，目前八位干部堪堪夠用。

        只是時間短暫，勢力壯大初期，很多事情都需要姜望親自過目把控，能讓他真正放心托付信任的人并不存在。

        至于讓五條悟幫忙……

        他跟姜望一起工作等于姜望同時處理雙倍的事情，這種折磨不要也罷。

        這也是五條悟很多時候都在玩樂消磨時間的原因，他放松等于姜望工作時一部分精神也在放松，不至于太過疲憊。

        不過五條悟也是能暫時切斷和姜望之間的精神聯系，充足的能量儲備讓他能自由行動一段時間，上次他替姜望處理事情就是這么做的，才讓姜望安穩的睡了個好覺。不然五條悟也不敢托大那么做——讓姜望夢中也在工作。

        認真工作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轉眼間，天已經徹底黑了。

        姜望不經意的抬起頭舒緩酸痛的頸椎時，才發現窩在不遠處沙發上的五條悟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桌上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九點，早過了晚飯時間了。

        手頭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姜望干脆打開內線電話讓人送晚飯，然后起身離開座位，朝五條悟走過去喊他起來。

        食堂顯然對首領的習慣很熟悉，早有準備，在五條悟迷迷瞪瞪的醒來時，已經派人送來晚餐了。

        姜望按下遙控按鈕打開辦公室的大門，經過層層檢查的送餐人員推著餐車走了進來，依照慣例將餐車推往餐桌的方向。

        途中不可避免的要從沙發旁經過，坐在沙發上被五條悟當靠枕靠著的姜望看了看送餐員的背影，突然出聲：“橫山還好嗎？”

        低著頭，身穿黑色制服的青年身形一滯。

        五條悟瞇起眼睛，忽然一手按在姜望身上，緩緩坐直。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緊繃起來，背對著他們兩人的青年倏地不明意味的笑了一聲，然后放開餐車，轉過了身。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敏銳啊，森鷗外先生。”有著橫山面貌的青年發出了不屬于橫山的優雅磁性的聲音。

        姜望雙眸冷靜而鎮定的看著頂著橫山面貌的青年：

        “我再問一遍，橫山還活著嗎？”

        “首先擔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性命嗎？”青年露出嘲諷的笑容，“真令我意外。”

        “這張臉皮的主人，現在還算活著的吧。”青年以一種詠嘆般的語調輕聲說道。

        “……血腥味看來不是我的錯覺。”姜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暗紅的雙眸中已經充滿森然的殺意。

        “悟，扒掉他的皮，為橫山復仇。”

        港口黑手黨的原則之一：收到的攻擊定要加倍奉還！

        “遵命！”五條悟殺氣騰騰的握著拳頭站了起來。

        青年好似聽到了極其荒謬可笑的話：“你們想扒掉我的皮？”

        “真是不知所謂，果然霓虹這樣的小地方——”

        姜望身邊的五條悟已經是一道殘影，他的真身已經以夸張的速度逼到了青年身前。

        青年——或者說魏爾倫正欲輕描淡寫的使用異能將五條悟擊飛，讓姜望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地方幫派首領見識一下真正強者的力量，卻震驚的發現，他竟然用不出異能力了！

        “怎么可能——”

        完全憑借身體本能躲過五條悟一招的魏爾倫來不及說完一整句話，就被五條悟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打得連連敗退。

        高手過招，哪怕一個小失誤都能成為勝敗的關鍵，更別說魏爾倫嚴重輕敵了！

        霓虹怎么可能有足以讓超越者異能力失效的秘密武器？！魏爾倫心中不敢置信，可事實就是如此，而緊接著他發現，在他引以為傲無往不利的異能失效后，單論身手，眼前這個白發男人竟然更強！

        這怎么可能？！！

        不對！這個男人，這個家伙他也是——

        而就在魏爾倫心中驚愕難當之時，他竟然聽到那個森鷗外若無其事的打電話！

        “……找到橫山了嗎……立刻送到醫務室搶救，讓櫻田過去，必須要把他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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