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常年坐辦公室偶爾才鍛煉的下場就是,  雖然是同一時間從船上跳下出發(fā)，但五條悟已經一馬當先，不知道領先了姜望多少,  姜望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不過姜望也不著急，他一邊慢慢往前游,  一邊頗有閑心的欣賞海中的別樣景色。

        忽地,  有魚群從姜望身邊路過，他來了興致，跟著魚群一起往前游了一段距離,  然后被海底的一簇珊瑚吸引駐足，欣賞片刻后，他才繼續(xù)出發(fā)。

        被海水包圍讓他有種奇妙的安寧之感,  具體是什么感覺他描述不出來，只是覺得很安靜,  大腦不自覺的放空,  什么都不用去想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像從此便無憂無慮了一樣。

        護目鏡下的暗紅瞳孔微微放大，姜望向前游動的身形短暫的停滯，隨后又伴隨著水流的暗中推動繼續(xù)往前,  他也回過了神。

        ——

        重新回到船上的時候，姜望已經力竭,  或者說回程中途就沒體力了,  還是五條悟折回來把他帶回來的。

        租來的船上,  五條悟摘下裝模作樣的氧氣筒呼吸器等裝備,  一點也不客氣的數落姜望。

        “……所以說,  不用總是待在辦公室里,  你得多出來運動運動，不然身體是會生銹的！”

        一邊說他一邊幫癱在船板上的姜望脫裝備，姜望表現的越狼狽，他的語氣越恨鐵不成鋼，聽得船艙里開船的船長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姜望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把話說出來：“你也知道我不怎么運動，可一上來就是潛水，是不是有些過分吶？”

        五條悟才不管：“是你自己答應我的，我可沒逼你來哦。”

        “明明是你先吵著要來海邊玩的。”

        五條悟假裝沒聽見，他轉身去船艙里找到背包，取出兩瓶水后出來遞給姜望一瓶。

        “要不要我?guī)湍銛Q開瓶蓋？”五條悟壞笑著問道。

        姜望坐起身拒絕：“不用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五條悟直接在他身邊坐下來，不再說話，陪著他一邊喝水，一邊看著寬闊無垠的大海。

        海水很藍，遠遠望去海天一線，天空與大海至此交匯，仿佛不相干的兩種事物終于有了接觸彼此的機會，但這也只是人的一種錯覺。

        有些咸腥潮濕的海風迎面吹來，姜望放下手里的水瓶，忽然有了聊天的興致。

        “悟，太宰快要高考了，他想考回來，在橫濱上大學。”

        “嗯？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五條悟納悶的挑了挑眉，將拿水時一起拿出來的墨鏡架到了鼻梁上。

        “是啊，我們商量的結果還是讓他繼續(xù)在那邊上大學，但是……”

        “什么？”五條悟配合的聆聽。

        “我們是不是應該尊重他自己的意愿，讓他回來？”姜望望著遠處，繼續(xù)道，“我已經替他做決定太久了……還有中也，他們其實都很想回來的吧。”

        五條悟扭頭，仔細打量了姜望一會兒，然后忍不住上手蓋住姜望的額頭：“你發(fā)燒了？”

        姜望拉下他的手，他接著道：“也不燙啊，還是累得神志不清了？”

        “怎么都開始說胡話了？”

        “……我認真的。”

        “我也很認真啊。”

        “你要真的沒問題，怎么會覺得太宰想回來上學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因為你在這邊？”五條悟語氣莫名道。

        姜望眉頭微皺：“可是太宰已經長大了。”

        五條悟發(fā)出一聲嗤笑：“那小鬼哪怕七老八十也長不大！”

        “悟！”

        “我又沒說錯”五條悟不以為然，“你瞧瞧他每次放假回

        來的時候是什么樣子？越來越幼稚！有事沒事就要往你跟前湊，黏人的不行，還要拉著中也當借口！”

        “別看中也實際年齡比他小，可中也比他成熟懂事太多了，哪次他們在那邊犯事不是他出的鬼主意？最近的一次，就是十天前，都快高考了他還敢翹晚自習，拖中也一起出去上網！”

        “要不是中也最后主動自首，最熟悉那一片網吧分布的老師都找不到他們倆！”

        五條悟說著說著就氣笑了：“真是越長大越不聽話，這叛逆期來得真不是時候！”

        姜望卻聽得眉頭越皺越深：“……悟，這件事為什么我不知道？”

        五條悟擺擺手：“他們讓老師把電話打到我這邊來了，還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連陳先生那邊都瞞著，你當然不知道了。”

        “……”姜望沉默著醞釀怒意。

        “還有件事，中也跟我交代，太宰上網是為了跟一個網友聊天。那個網友還是個中二的黑客，不是正兒八經的跟太宰商量怎么讓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擁有異能，就是他倆湊一起計劃怎么消除所有異能者。”

        姜望醞釀中的怒意一滯，然后直接散了，他立刻問：“那個網友是？”

        “太宰沒被他帶歪吧？”

        五條悟勾唇一笑：“那小鬼要是這么容易被帶歪，我看他這幾年的思想政治也白上了，早點回爐重造算了。”

        “至于那個網友，沒錯，就是我們老熟人了。”

        姜望幾乎是在五條悟說出對方是誰的那一刻就起了殺心，人在青少年時期因為身體的發(fā)育成長，對外界的探索欲望是最高的。這個時期的道德理念塑造也最為關鍵，一旦這個時期出問題，對將來的人生影響可是非常嚴重的！

        他自己因為種種原因，只能將兩個孩子送到國外，可這不代表他對兩個孩子不上心！恰恰相反，正因為在意才會將他們送走，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度過成長最關鍵的時期，還托人精心照顧，唯恐哪里疏忽。

        可沒想到，還是被人鉆了空子……

        “看來當年真不該手下留情，放他一馬。”姜望聲音低沉，語氣里已帶上了森然的寒意。

        兩年前的龍頭戰(zhàn)爭結束后，沒參與其中的港口黑手黨反而成了最大的贏家，不過這并不意味姜望愿意放過在幕后算計橫濱的那個人，所以針對國際暗網上有名的情報組織——死屋之鼠的報復很快就開始了。

        結果是死屋之鼠的所有爪牙幾乎都被姜望拔了個干干凈凈，剩下的那個老鼠頭領因為在報復展開的第一時間就嗅到了風聲，把自己留過的所有痕跡都抹得干干凈凈藏了起來，才沒被姜望斬盡殺絕。

        若非繼續(xù)跟那只老鼠耗下去所花費的人力物力都很不值，比起拿來對付那只老鼠還是用在橫濱這座城市上更有價值，姜望是不會放過那只老鼠的。

        但現在，姜望突然覺得，有請鄰國超越者出手的必要了。

        雖說殺雞焉用牛刀，對付一只老鼠直接上超越者未免火力過剩太多，但鑒于兩國國情，還是超越者出面更方便快捷一點。

        五條悟卻連連搖頭：“望，你這次可怪錯人了，是太宰主動找上別人的。”

        搞情報的都是聰明人，都險些被姜望斬草除根了，就算有心報復，對方也肯定不會親身上陣，肯定會懷疑萬一是故意擺出來的誘餌，就是為了引誘當年這個漏網之魚呢？

        所以太宰治真的是自己送上門的，把一個鄰國土生土長剛覺醒異能力，對未來迷茫只好在網絡上尋求幫助的高中生演得惟妙惟肖。順便一提，他的消除異能不能暴露，就拉中原中也當壯丁，給他的假身份弄了個強化系的異能。

        聽完五條悟轉述的，由中原中也講述的太宰治“受騙”經過，姜望心里對老鼠的殺意減輕了，教訓太宰治的念頭增

        強了。

        “望，你現在一定是在想怎么教訓太宰是不是？我支持你從重處理！”五條悟看熱鬧不嫌事大。

        “太宰我是要好好教訓，可你也是，悟。這么大的事，倘若不是今天陰差陽錯，你是不是就一直替他們瞞著我了？”姜望盯著他。

        “當然不是啊。”五條悟攤了攤手，“他們兩個要是不給我孝敬，我肯定立刻跟你告狀！”

        “……看來太宰，也是跟你學的啊，悟。”姜望不由得嘆道。

        “你可冤枉我了，望，太宰明明是自己長歪的！”五條悟連忙為自己叫屈。

        一番笑鬧過后，兩人安靜了一會兒，然后五條悟出聲問姜望：“怎么樣，望，現在心里舒服了嗎？”

        “嗯，舒服多了。”姜望用手撐著船板，慢慢躺下。

        他望著蔚藍的天空，心中那股郁氣逐漸散去。

        “謝謝你，悟。”

        “我心里藏了太多太多的話，可是，這些話，也只能對你一個人說。”

        五條悟跟著躺下來，也學他看著天空。

        “我是不介意聽你說的。只要你愿意說，我隨時都愿意聽。可是你更多時候都不愿意跟我說。”

        “明明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啊，有什么不好對我說的話呢？”五條悟真心的發(fā)出疑惑。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姜望的回答。

        當他轉頭看過去時，姜望已經睡著了。

        “這樣睡著可是會著涼的。”

        五條悟嘆了口氣，他起身，將睡著的姜望抱進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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