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徐玉忍著心中的怒氣,難道他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險嗎?如果他真的心狠一點,至置不理,他可能就會被活活打死,他還在隱瞞什么?
“真的不知道嗎?”徐玉用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卻看到南宮天羽眼中難掩的惶恐。
“少主,真的……”南宮天羽艱澀的叫道,他確實知道一點什么,但并不怎么清楚,告訴徐玉也與事無補,而他卻根本不能說,也不敢說,否則,他的這條小命就算是真的完了。
“你——是不是不準(zhǔn)備回杭州了?”徐玉憤然的怒道,冷冷的撂下他的威脅,說完也不再逼迫他,他眼中的惶恐讓他頗為難受,原本在一路來京的路上,南宮天羽跟他隨意的聊天說笑,何曾對他有過這等懼怕?當(dāng)即松開了手,起身離去,心中卻暗恨金先生。
眼見著徐玉猛然拂袖而去,南宮天羽大驚,驚慌的叫道:“少主……”他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從床上滾了下來,手腳并用,爬到徐玉身邊,徐玉早在他叫他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眼見他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心中頗為后悔,不該在他傷重的時候,再給他心理施加壓力,他也夠可憐的了。
“少主——請您高抬貴手,奴才死不足惜,但請你放過家父,別遷怒與他,他已年邁……”說到這里,他已經(jīng)再也說不下去,兩行清淚,滑露到臉上。
徐玉嘆了口氣,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黯然道:“你應(yīng)該知道,并不是我想要為難令尊。”
“少主——”南宮天羽看著他道,想要再說什么,卻被他制止了,徐玉扶起他來,讓他在床上坐了下來,淡然道:“你不愿意說的事,我不會再問,你放心養(yǎng)傷就是。還有,以后別叫我什么少主,你也不要自稱奴才,我們是朋友。”
“公子,天羽……”南宮天羽嘴唇動了動,卻一時之間,什么也說不出來。
徐玉苦笑,又好好的安慰了他一翻,這才離開——心中卻暗恨自己窩囊,為什么總是這般心軟,原本還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從南宮天羽這里問出個眉目來,哪怕最后用刑逼供,反正他們自己人都可以作踐他,憑什么自己要可憐他?但他一看到南宮天羽那付樣子,怎么也狠不下心來。
第二天,金先生就找了大量的徐玉想要的書籍過來,并請了兩個京城頗負(fù)名望的飽學(xué)老儒,做他的老師。徐玉自己也知道他是半吊子,有老師指導(dǎo),那是再好不過。這個金先生人雖然討厭,但辦事效率到還真的不錯。
徐玉恭敬的對兩位老師行禮,同時讓阿大和南宮天羽陪著他一起讀書聽課,一來也趁機長點知識,二來也讓金先生沒時間為難他們倆。師徒相互介紹后,他才得知這兩位老師一個姓王,面目清瘦,精神卻是很好;另一個卻面似重棗,老態(tài)盡現(xiàn),姓李,兩人均為七旬左右的老者。
兩位老師都是出了名的酸儒,如今收了人家的重禮,又秉承圣人教導(dǎo)“誨人不倦”,知道徐玉竟然想要考今年科舉的前三甲后,更是振作精神,不辭勞苦,孜孜不倦的給他講解四書五經(jīng),盼著徐玉能夠金榜題名,他們倆臉上也占點光彩。
偏偏徐玉對詩詞歌賦都還有天賦,練武更是聰明,甚至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對這個經(jīng)書子集卻毫不感興趣,前幾天,他還耐著性子聽著,但越聽到后來,就越是乏味,對他來說,真是行同嚼蠟。這天下午,李老師口沫橫飛的講解著一段經(jīng)書,正講得興起,卻見徐玉已經(jīng)昏昏欲睡,心中不僅火起,慢慢的取過桌子上的一把戒尺,對著他手上重重的打了下去——
徐玉倒也不是裝睡,他只要一聽到李老師講書,就如同中了蒙汗藥一般,瞌睡上涌,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但在戒尺帶著勁風(fēng)就要落到手上的時候,他本能的反應(yīng),反手一抓,握住了戒尺,然后用力微微一帶,戒尺就平平的飛了出去,落在了地板上。
“徐玉!”看著落在了地板上的戒尺,李老師覺得自己為人師表的尊嚴(yán)受到了極大的ling辱,這個不肖弟子,真是不服管教。
“李老師好!”徐玉訕訕的笑了一下,俊美的臉竟然微微泛紅,心中卻也有了三分惱意,這老頭也真是——竟然敢打他?在他的心中,他可根本沒有把他們倆當(dāng)做老師,他們倆只不過是他花重金聘請而來的教書匠而已,他們之間只有著銀貨兩訖的交易,并無別的關(guān)聯(lián)。
“徐玉,你想不想金榜題名?”李老師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喉嚨,故作威嚴(yán)的問道。
“想!”徐玉點了點頭,老實的答道。
“那你能不能專心一點?”李老師努力把聲音提高了些許,道,“從今天起,你要是再在我們講課的時候打瞌睡,就要受鞭笞二十下。”他故意加重了這個懲戒,一般來說,學(xué)子們在上學(xué)的過程中,如果犯下了大錯,才動刑鞭笞,而打瞌睡或偷懶,最多就是打上一二戒尺了事,李老師所謂的鞭笞二十下也只是嚇唬嚇唬他。
坐在一邊的王老師重重的咳嗽了一下,也忙點了點頭,幫腔道:“不錯,我們?nèi)羰窃俨粚δ銍?yán)加管教,那只會誤了你自己。”雖然金先生在重金聘請他們的時候,曾給過他們警告,對這個學(xué)生斷然不能等閑視之,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卻發(fā)現(xiàn)徐玉性子溫和,而且天賦極高,只是不怎么愛讀書,想來是大家公子的通病。但若是好好的雕琢一翻,必成良材,要是他金榜題名,自己兩人自然也跟著占光不少。所以,兩人都是一般的心事,竟然想著用嚴(yán)厲的課徒方式來好好的管教于他。但是,也許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的這個弟子,看起來溫文爾雅,俊美飄逸,但卻并不是大家公子,而是出身江湖草莽,又怎么能聽從他們倆的循循教導(dǎo)?
徐玉聽到此,真是哭笑不得,想了想,看了滿桌子堆積如山的書籍,當(dāng)即問道:“老師,弟子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能不能詢問一下?”
“你說就是!”李老師昂起頭來,他自負(fù)飽讀經(jīng)書,自然不把徐玉的問題放在眼中,同時他也想趁這個時候炫耀一下自己的學(xué)識。
徐玉看了看眼前這位飽學(xué)的夫子,終于問出了他一直橫亙于心中的疑問:“何為正邪之道?”
李老師本以為他一本正經(jīng)問出的問題,必定是什么隱晦之極的經(jīng)書不解之迷,卻沒有料到竟然是這么一個通俗的的問題,想了想答道:“正就是正,邪就是邪,這又有什么好說的?心中光明磊落,俯仰天地?zé)o愧者是為正者;心存邪念,秉承惡意,為非作歹者為邪。”
徐玉聽了,心中頗為不快,想了想又道:“老師可知武林之道,江湖之爭?”
李老師曾未回答,王老師又重重的咳嗽了一下,道:“老夫少年時,曾秉承家訓(xùn),離家游學(xué),夜遇土匪,蒙一個崆峒派姓潘的俠客相救,曾聽他說起過一些江湖事故,也算是略知一二。”
站在徐玉身后的阿大和南宮天羽均不知道徐玉這個時候問這些問題干什么,但也不敢隨意插口,只有阿大在聽到王老師提到崆峒派的時候,不禁豎起了耳朵,想著那個姓潘的俠客不會就是師傅吧?
徐玉此時心中也是這般想法,于是繼續(xù)問道:“那老師可知道江湖中的正魔兩道?”
王老師翹起了二郎腿,微微的笑了笑,滿臉的得意,道,“我曾聽人提起過,江湖中分正魔兩道,正道中人個個光明磊落,行俠仗義,他們居住的地方,被人稱為武林圣地;而魔道中人卻燒殺虜掠,無惡不作,實在是天地難容。”說到這里,他略頓了頓,卻沒有注意到徐玉已經(jīng)微微變色的臉,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來,恨恨的灌了一口,補充了一下口水,又道,“我曾聽那位俠客說起過,那魔道有什么鬼府、羅天圣教——哼,一干邪魔,也敢稱這個圣字?還有一個叫什么合huan門,最是下流,門中弟子,多修一些淫穢不堪的東西,還美其名曰‘合籍’;女弟子都是人盡可夫的下流賤人,男弟子卻個個都是淫賊,實在是有違天理,有違天理啊!要是那個合huan門的門主落到了老夫手中,老夫非得將他凌遲碎剮,以警天下……”
南宮天羽和阿大兩人暗叫糟糕,越聽越是心驚,暗想著這個老夫子從什么地方聽來了這等江湖中的閑言碎語,還敢在徐玉面前亂嚼舌根,兩人均連連的向他使眼色,可惜王老師正說到得意之處,根本就沒有看到。
“砰!”徐玉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茶杯震翻,茶水四溢,什么叫當(dāng)著和尚罵禿驢,今天他算是徹底領(lǐng)受到了,幾個月來一直積于心中的郁悶終于再也忍受不住,葉上秋露帶著一聲龍吟,滿天的碧影閃過,桌子上的經(jīng)書全都化為了一片廢紙,如同滿天的雪花,紛揚散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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