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霍景堯的臉上，卻看不出半分這樣的情緒。

        “是一個人。”他嘴角甚至還勾起了笑容，“一個可以視作我生命延續(xù)的人。”

        霍景堯多么希望，還能夠再有那么一次機會，可以牽著云承知的手，走在陽光明媚的小路上。

        可惜，這樣好的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

        后來有好幾次，他都在夢中，重溫了那個場景。

        許醫(yī)生也不好多問，起身，坐回到辦公桌前，開始給霍景堯開藥。

        吃的貼的用的……

        “對了，”許醫(yī)生忽然從電腦面前抬起頭，“霍先生，您要不要考慮一下，中醫(yī)治療法？”

        “中醫(yī)？”

        “對，”許醫(yī)生說，“中醫(yī)是我們國家的特色，是國寶也是國粹，也許，中醫(yī)介入治療的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霍景堯反問道：“漸凍癥，不是從無治愈的先例嗎？”

        “也許，霍先生，您會成為全世界第一例啊！”

        許醫(yī)生每一次都在給霍景堯加油打氣，都在給予希望。

        反而是霍景堯自己，沒什么活力。

        “五年了，”他淡淡說道，“許醫(yī)生，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希望自己第二天不要醒來。”

        “霍先生……”

        “我沒有上網去搜索過，任何關于漸凍癥的資料，我也不想去了解它。我只知道，這個病，奪走我全部的幸福和快樂，讓我現(xiàn)在像個廢物一樣坐在輪椅上。”

        “天天吃藥，比吃飯還要準時。天天做理療，做康復訓練，卻不見半點進展。我還是要靠這輛輪椅，才能出了那道家門。”

        “我做好了接受這個病最壞的打算，那就是死亡。”

        “應該沒有哪一個病人，像我這樣，這么的期盼死亡那一天的到來。”

        “漸凍癥，從字面的意義上，來了解的話，大概就是一個人，會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不能動彈。現(xiàn)在，是我的雙腿，接下來，就是我的手，我的上半身……”

        “到最后，如果我還僥幸的活著，只有眼珠子能動了吧。”

        說到這里，霍景堯自嘲的笑了一聲：“那，還不如去死。”

        這是霍景堯近幾年來，接受治療時，說過最多的話的一次。

        許醫(yī)生聽得目瞪口呆。

        他一直都在鼓勵霍先生，積極的治療，要有求生欲望，但沒想到，持續(xù)的鼓勵，根本沒有什么用。

        霍景堯一心求死。

        “不該有這樣的想法……”許醫(yī)生半天才從嗓子里，擠出聲音來，“你還正值青年，有家有事業(yè)，不該總是想著，讓病魔把你吞噬的。”

        “家？”他搖了搖頭，“我沒有家了。”

        “難道，您希望霍老先生，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這句話，倒是有點戳中了霍景堯心里的軟肋。

        他閉了閉眼：“許醫(yī)生，五年的治療，我沒看到半點的康復，反而是越來越嚴重……你讓我如何有積極的心態(tài)，去相信，我會好起來。”

        “會的，作為你的主治醫(yī)師，我很有信心！下一步，我們開始接受中醫(yī)治療？您看怎么樣？”

        “再說吧。”霍景堯卻沒什么興趣，“我等下還要去公司，許醫(yī)生，盡快吧。”

        他是真的看不到希望。

        否則，他也不會在確診之后，就做出和云亦煙離婚，把她氣走這種荒唐的事情了。

        光是“從來沒有治愈的先例”這句話，就讓霍景堯萬念俱灰。

        他不認為自己是那一個幸運兒，他也從不認為，他還可以幸運到成為全世界第一個治愈好“漸凍癥”的人。

        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周望連忙迎了上去：“霍總，醫(yī)生怎么說？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嗎？”

        “回公司吧。”

        霍景堯簡單的說完這句話，就往電梯的方向而去。

        周望撓了撓頭，想進去問問醫(yī)生，可是霍景堯已經走遠了。

        他只能跟上去，推著輪椅。

        說起來，霍總的這次車禍，來得蹊蹺。

        誰也不知道，車禍是怎么發(fā)生的，是在哪里發(fā)生，肇事者是誰，為什么沒有進一步的賠償……

        總之，當事情爆出來的時候，霍景堯已經在醫(yī)院里，住了近半個月的院。

        他出院之后，就開始長時間的坐輪椅。

        直到如今……已經是離不開輪椅了。

        回霍氏公司的路上，周望坐在副駕駛，拿著iPad，處理著手頭上的一些事。

        忽然，他“啊”了一聲。

        “什么事，這么大驚小怪的。”霍景堯漫不經心的問，“看到什么了？”

        “額……是關于云總的。”

        “說。”

        周望把iPad遞給來：“霍總，您看。”

        這是一份“慈善捐獻內部名單”。

        聶銘和云亦煙代替秦總，開始管理一家慈善機構，這在京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沒什么稀奇。

        兩個人都是有管理經驗的，能力有目共睹，做出什么事來，都是在意料之中。

        這份慈善捐獻名單，詳細的列舉了每個捐獻人的名字、金額，并且，還把上季度的慈善款項，用到哪個地方，都一一說明，金額都精準到了一毛錢。

        霍景堯一目十行，往下掃。

        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霍景堯，七千萬。

        八千萬的粉鉆，八百方的市價，三百萬的其他費用，剩下的七千萬，全部做慈善了。

        他還看到了，司桐的名字。

        司桐的捐獻金額和賬戶，分成了兩筆。

        霍景堯微微挑眉，轉念一想，又都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愧是她……”

        他想，肯定是云亦煙把司桐送她的那份禮物，給折現(xiàn)了，然后她自掏腰包，又以司桐的名字，把這筆錢捐了出去。

        相當于，云亦煙雖然收下了禮物，但是她把禮物以同等的價格，以司桐的名義，捐了出去。

        這倒是一個還人情，不虧欠的絕佳好辦法。

        “做慈善也挺好的。”霍景堯忽然說了一句，“對么？”

        周望馬上接話：“對的對的，霍總。”

        他敢說不對么？

        在霍總面前，是萬萬不能說半句云總不好的。

        周望跟了霍景堯這么多年，其實，早就比霍景堯自己更清楚他自己。

        司桐自然也看到了這份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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