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1314章一敗涂地
連似月看著面前唯一的妹妹和弟弟,想著從前興盛的連家,想著令月兒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問題,受著本不該受的苦,便更想著不能留給鳳千越一絲可能逃生的機會,無論如何,她要確認(rèn)一次。
她將這心事壓下,道,“明日便是清明了,我們要去給祖母父親母親和各位叔嬸祭拜,今晚你們二人去我房中睡吧,我們姐弟三人好好說說話。”
“好,姐姐。”連令月說道,想起家中那已逝的人,心里頭卻一陣悲涼和難過。
而連焱微微低下頭去,啪嗒掉出眼淚來,哽咽著說道,“我想母親,母親……”他嚶嚶哭了起來。
令月彎腰,將弟弟摟在懷中,道,“乖焱兒,哭吧,哭吧,沒事,哭吧。”
連似月看著令月,這個苦命的孩子啊,無論什么時候,都把心里藏起來,怕給人帶來麻煩,卻總想著安慰身邊其他人。
“令月兒……”她喚道。
“姐姐……”令月回頭看她,眼底露出微微疑惑的神情。
“沒事了。”連似月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道,“無論什么時候,姐姐這里都是你的依靠,無論你有什么困難,或者,有你想要的,便與姐姐說,知道嗎?”
“嗯!”令月重重地點頭。
第二天,清明節(jié)。
一大早,三姐弟便在鳳云崢的陪伴之下,一同前往連家墓地祭拜,老天爺像是應(yīng)景一般,飄起了毛毛細(xì)雨。
清明祭拜結(jié)束后,連令月便向鳳云崢和連似月告別,重新往寧德山莊去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和他們提過鳳訣的事,默默地就走了。
“這孩子,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也不想給訣兒添負(fù)擔(dān)吧。”連似月看著她遠(yuǎn)去的馬車,說道。
而在令月走了不久之后,鳳訣就過來了,和鳳云崢連似月說了一件事。
“什么……”鳳云崢一愣,“你這么回復(fù)太后的?”
連似月聽了,也感到微微詫異。
只有鳳訣,一臉淡定,道,“是,我已經(jīng)這么做了。”
“就是不知道太后那邊,會有什么反應(yīng)呢?”連似月道。
*
壽寧殿。
太后看完連訣呈上來的折子,臉上頓時變了,一把將折子摔在面前,道,“大膽!”
王嬤嬤見狀忙上前,將折子撿了起來,道,“太后娘娘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
“這個鳳訣,雖說是皇子,但是野性難訓(xùn),讓他從哀家挑選的眾女中選一個為明安王妃,他倒是選了,不過卻沒有從哀家指定的范圍內(nèi)選,反而選了哀家最不愿意的那一個!”太后緊緊握著椅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王嬤嬤小心翼翼問道,“不知道十一殿下選了哪家的小姐呢?”
“哼。”太后冷哼一聲,道,“還不是哪個連令月!兩姐妹一個樣,非霸占著一個男人不肯松手!看看,看看鳳訣這折子上寫的都是些什么,什么除卻巫山不是云,什么只取一瓢飲,靡靡之音,肉麻兮兮的,哪兒是個堂堂皇子該有的行為?”
原來,鳳訣沒有從太后娘娘送去的折子中選,而是那時候要去面見左公公前,自己臨時做了一個折子,上面全是有關(guān)令月的內(nèi)容,以此向太后娘娘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王嬤嬤猶豫了一下,說道,“太后娘娘啊,如果十一殿下執(zhí)意如此的話,該怎么辦呢?”
“哼!”太后冷聲道,“他現(xiàn)在可不是隨便什么人家的孩子,他是皇帝的十一子,娶親就得依照哀家和皇帝的旨意來,若每個皇子都像他一樣隨心所欲,那豈不是亂套了嗎?所以,無論如何,哀家是不會如他所愿的!皇帝對他寄予厚望,也不會答應(yīng)的!”
“那太后娘娘要想個法子,讓十一殿下無話可說才是啊,否則就怕十一殿下不肯就范……”王嬤嬤說道。
“法子?”太后站了起來,一邊思索著一邊走著,道,“沒錯,哀家必須好好地想個法子,不能讓鳳訣和云崢一樣,要什么婚約自己做主,壞了規(guī)矩,做壞榜樣。”
*
寧德山莊。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內(nèi)的男子手放在門簾上,緊了緊手。
“駙馬爺,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停了一天一夜了。”外面的侍衛(wèi)問道。
“不用了。”薛仁賦掀開馬車簾子,下了馬車,抬頭望去,山莊門口的燈籠泛出一陣昏黃的光。
門口守候的侍衛(wèi)見了他,恭敬上前,道,“駙馬爺。”
薛仁賦點了點頭,道,“開門,我要進(jìn)去。”
“……這……”侍衛(wèi)為難地互相看了眼,“公主說過,不接受任何人到訪。”
“讓駙馬爺進(jìn)去吧,他是和我一塊來的。”這時候,一個少女清朗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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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賦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將和離書帶到他手上的連令月,他繃緊了嘴唇,道,“你怎么這么快就來了?”
“我若不來,你不是進(jìn)不去嗎?”令月跳下馬車,拍了拍手,說道。
“那我倒要感激你了。”薛仁賦抿了抿唇,說道。
“怎么,和離書駙馬已經(jīng)到手了,難道對公主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嗎?”令月故作疑惑地問道。
“當(dāng)然有。”薛仁賦道。
令月笑了笑道,“那駙馬爺請吧。”
山莊大門打開,令月率先走了進(jìn)去,雙手拱起,道,“天色不早了,公主也快要歇息了,還請駙馬爺趕早,可別耽誤了公主休息。”說著,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臨走之前,她用眼睛的余光看了薛仁賦一眼,眼底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到了轉(zhuǎn)彎處,恰好碰見安國公主的大宮女雪麗,她忙拉著雪麗到一旁,道,“雪麗,你現(xiàn)在將公主身旁的人全都撤走吧。”
雪麗不解,問道,“小姐,這是何意,公主身子不好,正需要照料。”
令月回頭看了一眼,小聲道,“薛仁賦來了。”
雪麗一聽,露出驚訝的目光,“駙馬爺來了?這怎么可能呢?”
這么多年了,駙馬爺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公主,無論公主做什么,他始終冷漠回應(yīng),最多在宴會上扮一下舉案齊眉的夫妻給人看看而已,現(xiàn)在是因為什么原因,竟然找到寧德山莊了。
薛仁賦看著令月的背影離去,嘴里說道,“這一張嘴,可真會損人。”
片刻后,他走進(jìn)山莊內(nèi)。
天才剛剛黑,山莊內(nèi)卻已經(jīng)一片寂靜,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的景象。
在他和安國公主成婚的這些年里,她沒有宴會,沒有歌舞升平似乎是活不下去的。
問了路上的幾個奴才,薛仁賦知道了安國公主具體的住處,但是,每個看到他的人眼底都不免流露出驚訝的目光來。
薛仁賦走了一段路,正要靠近安國公主的別院時,卻聽到里面?zhèn)鱽硪粋哀怨凄婉的聲音,這聲音低低的,正在念著一首詩:
風(fēng)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wù)f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zmng)舟,載不動許多愁。
他心頭微微一顫,從虛掩著的門里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身穿著素色中衣的女子,黑色的青絲在腦后隨意地挽成了一個發(fā)髻,其余則傾泄在身側(cè)。
院中點著燈籠,那女子素面朝天,面容清麗,但遠(yuǎn)望著,也覺察到她的蒼白,念詩的人正是她。
再沒有盛氣凌人,她更像個柔情的女子,素來驕傲的臉上有一抹倦意,那眉心微微凝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透出一抹落寞。
而她的眼前正放著一副畫卷,畫卷上畫的正是一個年輕,樣貌美麗肆意,眼底透著倔強和不可一世的女子,這女子的氣質(zhì)乃人間不可多得的啊,任何不相容的氣質(zhì)到了她的身上,都顯得那么合理。
薛仁賦眼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微笑,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女子時,心里其實已經(jīng)被驚艷了,但是禮法和身為文人墨客的習(xí)性,讓他裝作毫不在意。
那一日,不知為何,這美麗高貴的公主突然到了這一幫文人墨客聚集的書肆里,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為了招攬門室。安國公主傳說中雖生性殘暴,當(dāng)為了充盈公主府人才,素來是不拘小節(jié),禮賢下士。
她雖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他薛仁賦恃才傲物,本就鄙夷皇親貴戚,認(rèn)為那不過是一幫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而已,更是從沒對這個美麗驕傲的公主卑躬屈膝過。
當(dāng)時,這公主也并不介意,反而還經(jīng)常來書肆找他,令他一下子就成為了一幫文人墨客中的風(fēng)云人物。
不知不覺地,他心里頭起了微妙的變化,他變得有點期待她的到來了,她美麗的倩影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會時常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
她來的時候,便與他共同探討詩詞歌賦,偶爾,她還會找他問問書肆的一些情況。
但是,有一回,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很久都沒有來,他便畫了這樣一幅畫像,掛起來欣賞,還情不自禁地做了詩。
他的畫是極好的,他的詩詞也是極好的,令人心動。
有人笑他,還說他家中已有妻子,怎么配得上鼎鼎大名的安國公主。他忙將畫像取了下來,反駁斥那人道,他對公主僅僅是孺慕之思,并且再也不把這畫像拿出來了。
不知怎么的,這畫像的事傳到了安國公主的耳朵里。
過了數(shù)天后,她再度出現(xiàn)在書肆,問他要這幅畫作,他本想說已經(jīng)毀了但是面對著公主的眼神,他卻說不出騙人的話。
而當(dāng)她第一眼看到這畫的時候——
“本宮第一次看到這副畫的時候……”
他正想著,被里面的人打斷了,只見她伸手,撫摸著畫卷上的臉,喃喃地道,“原來那時候,我那么年輕啊,不知不覺的,我都長出一些白頭發(fā)來了,我這一生啊,正是從看見你的時候開始淪陷的啊……
老天爺真的很公平,我在一生,在權(quán)勢,富貴上平平順順,在感情方面,卻一敗涂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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