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觸不到的過去

　　西西不高興地撅起了小嘴，卻還是懂事的點點頭。

　　“好吧，你可不要忘記了。天使是不可以騙小孩的，如果騙了小孩，他們就會取消你派發禮物的超能力，這樣你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你就養不起你的孩子了……”

　　小小丫頭，居然有這么多道理？

　　而且句句都是替他著想。

　　心窩一片暖意，眼眶也有些潮濕。

　　他蹲下身來，“丫頭，你媽媽住哪一間？”

　　西西指了指蘇小南的房間，不太理解地歪著腦袋問他。

　　“你是壞叔叔嗎？壞叔叔是不可以進媽媽房間的。”

　　安北城哭笑不得。

　　哪有壞叔叔告訴你自己是壞叔叔的啊？傻丫頭。

　　看著這個精致得洋娃娃一樣的小丫頭，他不過片刻就進入了角色。不需要任何人告訴他，也不需要任何的核實，他的直覺就告訴他，這是他的女兒，他安北城的女兒。

　　一種異樣的感覺，充斥著他的神經。

　　心臟突突的跳，雜亂無章，一種沒由來的興奮，讓他沉寂三年的細胞仿佛都在慢慢復活……

　　牽著小丫頭的手，他終于走入了蘇小南的房間。

　　也看到了蘇小南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安北城站在門口，站了足足半分鐘才走進去。

　　她的床有些簡陋，床上用品也很簡單，收拾得——還算干凈。

　　他一步步走近。

　　摩挲著簡單的床，被子，枕頭，從上面揀起一根又一根頭發，想著她徹夜難眠的樣子，又看見那張因為壞了一只腳被她用鐵絲綁好的椅子，還有那一臺舊電腦，以及電腦上貼著的母子三人大頭貼——

　　慢慢地，他輕輕撫過……

　　就像在撫摸那一段他不曾參與的時光。

　　以及從時光中走過的蘇小南……那些他觸不到的過去。

　　撫著，撫著，他突然蹲身，然后抱住小丫頭，雙臂繃得像石頭。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三年來，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那昏暗的樓道，那狹窄的房間，破舊的窗戶，還有窗外嘈雜不清的聲音。吆喝的，聊天的，夫妻吵架的，小孩尖叫的，婦女謾罵的……以及破舊三輪車滑過凹凸不平的路面時發出的刺耳摩擦聲。

　　這環境糟糕而混亂。

　　可他們卻這個地方，生活了近三年。

　　“天使叔叔——”西西被他摟得太緊，不舒服地掙扎一下，突然噫了一聲，“你的眼睛里也進沙子了嗎？”

　　婆婆眼睛會進沙子。

　　媽媽眼睛會進沙子。

　　這個叔叔的眼睛也會進沙子呢？

　　西西突然很開心，摸一下脖子上滑過的水漬，甜甜地望向安北城。

　　“媽媽說，當天使流淚的時候，就可以向他許愿了。天使叔叔，我可以向你許愿嗎？”

　　看來這小東西真把他當天使了。

　　安北城這輩子被人當成過閻王，殺神，冰塊，神經病，唯獨沒有天使這樣美好的稱謂。

　　他吸一口氣，捏了捏西西的臉頰，認真地說。

　　“當然可以。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幫你完成。”

　　“太好啦！太好啦！”西西高興得跳了起來，“天使叔叔，你跟我來——”

　　“嗯？”

　　安北城怔一下，由著西西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往外拽。

　　然后，繞過狹窄客廳里的沙發，進入了另外一個房間。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又一個讓他吃驚的畫面。

　　床上躺著一個像極了西西的小男孩兒，冷漠的面孔，防備的視線，正安靜地看著他。

　　“天使叔叔，西西的愿望就是，我的東東哥哥要快一點好起來，這樣就能陪我玩了。還有，要媽媽早點回來，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

　　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

　　童稚之言，最是純真而直擊心靈。

　　安北城突然仰頭，望向天花板，深深吸氣。

　　阿麥沒有說清楚，原來孩子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長得相似的一對龍鳳胎，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個性。

　　這個小子不像西西那么好親近，從第一眼開始，安北城就知道，他不信任自己，防備、抵觸中，甚至還有一些敵視。

　　“出去！”

　　東東突然說話了。

　　安北城微微瞇眼，笑得僵硬，試圖搞好關系。

　　“你叫東東？”

　　東東小嘴巴緊抿著，防備地姿態不變，小肩膀繃得很緊，說不再說話。

　　“我不是壞人。”安北城安撫著他，牽著西西要往里走，“小子，我們聊一會，好嗎？”

　　“站住不許動！”東東突然生氣，“我在生病，妹妹不能靠近我。”

　　安北城猛地頓步，退了回去。

　　然后，不待安北城欣慰兒子這么小邏輯能力就這么強，也不待他問究竟是什么病需要隔離，東東突然垂目，就又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雖然長得像。”

　　“……”

　　他像壞人？

　　安北城突然對自己的長相不自信了。

　　“好，你先休息。”

　　跟一個小孩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關上房門把西西牽出來，走向了坐在沙發上獨自垂淚的姜玉蓮面前。

　　遲疑久久，他才開口。

　　“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

　　從小樓出來，已經早上八點半了。

　　安北城有些不舍得兩個孩子，但好多事情還得由他去做。

　　沒有馬上回醫院，他在半個小時后，找到了張山伯家的傣式小樓。

　　這個時間點，阿麥一如往常地在羊棚里面打掃，沖洗，并沒有因為受傷而偷懶。張山伯也在打草料，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卻配合得十分默契。

　　這默契，當然也包括看見安北城走過來時的反應。

　　樓下木欄上拴著的大黃狗先前還拼命地叫著示警，可待安北城走近過來，那家伙卻馬上叛變投敵，乖順地趴在地上，腦袋和下巴一起觸地，夾著尾巴，連聲音都沒有了。

　　連狗都懂得看人下菜碟。

　　阿麥沉默一下，迎向張山伯不解的視線。

　　“他找我的。”

　　張山伯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穿著一身特種兵作訓服的安北城。

　　他不懂得看軍銜，可活了一把歲數，至少比他家的大黃狗更懂得看人。

　　連大黃狗都知道這個家伙惹不得，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又哪會看不出來？

　　這種人與他們這小地方的人，不是一路的，更不是一個階層。

　　奇怪的是，阿麥怎么會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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