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御仍舊未睡。

        他沒精打采地半靠在躺椅上，手里拿著把鵝毛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聽到內官通報，他趕緊甩開扇子，疾步往門外迎了上去。

        “可算是回來了。怎么樣？云靈她傷得厲害嗎？”他拽住尚勛的胳膊，焦急地問道。

        尚勛淺淺地瞥他一眼：“你對她還挺上心的。”

        蘭御臉上一紅，咬了咬唇，回道：“認識一場，終歸會擔心的嘛……”

        “我只是在門外看了一眼，她傷得不輕，也不愿意見人。如果皇叔實在憂心，就自己上云府去瞧上一眼吧。”

        他的語氣十分冷淡。

        應付云瑾已經是讓他作嘔的事情，回來被心上人盤問關于云靈的消息，這讓他更加心煩。

        蘭御心里一涼，鼻頭發酸，眼見著委屈的眸子里浮起了水汽。他松開尚勛，默默地走到床邊坐下，不再言語。

        以往，哪怕他的一個動作或者一個表情都能引起尚勛的關心。

        可這次，尚勛并沒有上前安撫，而是嘆了口氣，說道：“皇叔，你休息吧，我先回宮了！”

        回宮？就這么，回宮了？

        蘭御震驚地看著他轉身而去，心里徒然好似裂開了一條縫，疼得他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不許走！”他飛奔到尚勛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別走……”

        終于知道挽留了！蘭御，你的心里此刻是不是只有我了呢？

        尚勛滿意地轉過身，捏著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只見他哭得淚眼朦朧，表情傷心欲絕卻又欲氣十足得夠人魂魄。

        “這可是皇叔說的……”

        尚勛垂首，吻上那兩片櫻唇，一邊勾住他的腰胯，一邊解開他的衣帶。

        唇舌相依，纏綿悱惻，蘭御的淚咸而苦澀，轉入尚勛口中卻甜如甘霖。

        那是征服的味道。該屬于他的，終究成了他的！

        兩人衣衫落盡，尚勛扶著蘭御的腰，緩緩倒在了床榻上。

        “皇叔……蘭御，永遠都別離開我！”他口中輕輕呢喃著。

        炙熱的唇，沿著蘭御的腮頰緩緩向下滑動。喉頭，鎖骨，肩胛，前胸……慢慢地、一點一點在他身上烙下自己的痕跡。

        他很有耐心，就如同攻略蘭御的心一樣，不疾不徐，緩緩挺進，最終達到目標……

        一番云雨過后，蘭御香汗淋漓，被折騰地昏昏欲睡。

        尚勛將他摟在懷里，輕輕問道：“你愛我嗎？”

        蘭御微微抬起眼皮，點點頭，隨后立刻又合上了。

        “有多愛？”

        “愛……很愛很愛……”

        “你會離開我嗎？”

        聞言，蘭御睜開了疲累的雙眼，有些不解地問道：“怎么總說這個？我為什么要離開你？”

        尚勛看著他，眼里浮起一絲憂傷：“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的，和別的女子成婚生子，離開皇城，回到你的屬地。”

        “我若是不愿意，沒人能夠逼迫我。倒是你，皇兄可容不得你與我一樣。尚政前些日子已經納了皇妃，很快就要輪到你了。”

        “那，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吧？好不好？去一個沒人知道我們的地方生活。”尚勛握住他的手，表情很認真。

        蘭御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愣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笑得太過，連眼角都泛起了淚花。

        他坐起身，擦了擦眼，說道：“你瘋了吧？我們倆能去哪里？普天之下皆是你父皇的疆土，我們出個宮門都得通報，哪有可能私逃出去？你若是想出門遠行一段日子，倒是可行，只是還是得要同他說一聲的。”

        提到這個，尚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知道我養父被人刺殺的事情，對吧？”

        蘭御點點頭：“聽你提到過。怎么，地方的府衙有消息了？”

        “前幾日我收到朝楊來的消息，說有人曾看到我養父與人發生爭執。我已經修書知會當地的縣官，過幾日會出宮去一趟，與他們共同徹查此事。明日一早，我就去找父皇報備一聲，你要不和我一起去，就當是出宮玩玩，怎么樣？”

        聽到尚勛需要離開數日，他心里已經生出不悅。可若是他也隨行，那就另當別論。何況出宮不僅能躲過太妃的聯姻安排，還能去江南水鄉朝楊玩耍，自然是美事一件。

        有了這個想法，蘭御立時興奮地點頭表示答應。

        見他高興的模樣，尚勛不由得也激動起來。

        撫在他背上的手緩緩朝下滑去，激得他猛然收起笑容，滿臉通紅地將尚勛推開：“不行，還沒緩過來呢，今天到此為止！不許動了！不要摸啦！”

        次日，尚勛去給成安帝請安，順便把自己的行程安排與之通報了一聲。

        成安帝是個明君，本就通情達理得很，同時也認為這事必須得個結果才能讓尚勛安心，當下就立旨送至地方府衙，讓其遵令九殿下的旨意，務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可當尚勛表示蘭御也會跟著去的時候，成安帝卻有些猶豫了。

        “朕知道你與你小皇叔感情深厚，可你倆已不再是懵懂少年，應該知曉人言可畏這個道理。平日里就有不少閑言碎語在宮里傳來傳去，朕沒理會，也相信你們只是較他人更為親厚些。如今你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是時候為自己的將來想想了。”

        這是來自一個父親善意的提醒，同時也是對他婉轉的警告。這些話，他能對尚勛講，卻對蘭御說不出口。蘭御是皇弟，他的事情該由太妃去操心才對。

        尚勛心里清明，自然立馬垂首應允：“父皇說的是，兒臣回去好好想想，待從朝楊歸來再給您一個答復。”

        能拖就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等回來再考慮這事也不遲。

        “嗯，也罷，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琢磨琢磨。至于蘭御，你要想帶他去就帶他去吧。他很少出遠門，更別提去江南了。一路上顧著他些，也好好照顧你自己。”

        “是，多謝父皇。”

        出行之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但在臨出發前，又發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插曲。

        蘭御去向寧太妃請安，剛到秀毓宮就發現他娘親臉色蒼白，正悶悶不樂地躺在床上。她告訴蘭御，自己得知云靈遭襲的消息后被驚到，身體也變得更差了。

        “我知你命不好，剛出生三年先皇就駕崩了，你也沒得到多少先皇的眷顧。我只能與太后多親近，盡力為你謀個出路。如今你到了成婚的年紀，本來想著為你找個好姑娘，卻沒想到云靈竟會遭遇不測。你說你的命怎么這么凄苦呢？”寧太妃越說越激動，到最后竟然抽泣了起來。

        蘭御無言以對，只能安撫地拍拍她的胳膊，坐在床邊沉默不語。

        哭了半晌，寧太妃抹了把眼淚，瞥著他道：“瞧瞧你，為娘的話怕是沒一句聽進去的。”

        蘭御：“……”

        見他仍舊緘默無言，寧太妃嘆了口氣，又道：“云靈是個好姑娘，真是太可惜了。云大人和他夫人前幾日來宮里看我，說起你倆的事情都表示很遺憾。其實，他們還有個小女兒，叫云瑾，只比云靈小一歲，長得嬌俏動人，性格也比云靈更活波……”

        還沒等她講完，蘭御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沉下臉來：“這事不能這么辦。她姐姐才出事，兒臣哪能馬上與她談婚論嫁？這么卑鄙的事情，兒臣做不到！”

        寧太妃被他懟得一口氣上不來，頓了頓，猛然咳了起來。

        她一邊咳，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你、這孩子，也、不聽娘講完……”

        蘭御趕緊拿過水杯遞上前去：“是兒臣魯莽。您先喝口水，再慢慢說。”

        緩了口氣，好不容易停了咳嗽，她才簡單地將事情講了一遍。

        那日，其實云尚書不止攜夫人和禮品前來探望，還帶來了他家的小女兒云瑾。

        首先他對兩家不能聯姻的事情表示惋惜，后來一直夸獎云瑾比云靈更優秀。寧太妃明白的他的意思，也覺得云瑾的確更勝一籌，并在話里話外都承認了這一點。

        兩家大人正興奮地聊著，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云瑾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們。

        她表示非常感謝太妃的抬愛，可是她心里已經有了中意的人，不能接受另一段感情了。

        這事情她從未在自己父母面前提及過，因此讓所有人都倍感意外。云尚書也不知道她的意中人是誰，只能以眼神詢問自家夫人，可他夫人同樣對此事一無所知。

        正在尷尬之際，寧太妃笑了笑，表示感情的事情無法勉強，就算不能結親也不會壞了兩家的感情，這才將此事潦草帶了過去。

        “她心有所屬？沒說是誰嗎？”蘭御若有所思地問道。

        其實在他心里，已經隱約感到了什么。

        那日尚勛從云府回來，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云靈的事情，絲毫沒有提到過云瑾。可他若是到了云府，必定能看到云瑾，更何況云尚書那么急迫地想與皇家聯姻，自然會向他引薦自己的小女兒。

        云瑾是女兒家，平日里見到男子的機會也不會太多。若是中意誰，那必定是特別能讓她心動的人，而這個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外表，都需得要優秀如尚勛一般，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尚勛卻對此事只字未提，難道是在隱瞞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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