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遇公孫(一)
這話叫人不好接,二人在公孫勝對面落坐,沉默不語。
“對了,還不知你們姓名?”
公孫勝自己回過味兒來,收了多余的情緒,在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面前,確實不適宜聊的太深,將話題拉回正道兒。
“在下蕭玖,這位是我六師兄樂施,我們從潯郡而來,今日方至京都!
從潯郡來……
公孫勝聽罷若有所思,他總覺得蕭玖這個名字似在哪兒聽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皺眉,將心底莫名的熟悉感拋之腦后,轉而介紹起自己的身份,但其實不用他多說,他們也知道他是誰。
“你這傷……可要我幫你看看?”
公孫勝垂眸,眼神落在蕭玖置于身側的兩只手上。
他自己是習武之人,自然看出蕭玖應付哈珀那一拳時的勉強。
蕭玖一頓,感受了一下手上的傷勢,已不像先前那般疼了,應該沒傷到骨頭。
“無大礙,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聽公孫勝這一說樂施才反應過來什么,拉起蕭玖的衣袖一看,果見這只手的小臂上已是通紅的一片。
“就這還無礙?!”
“走!我們快回去找醫工!”
樂施站起來就想拉蕭玖回去,恰是這時蕭瑛也換好衣裳出來了,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蕭玖連忙放下衣袖遮住傷勢,拽住樂施。
“小六師兄,你不用擔心,嚴不嚴重我自己還能不知道嘛。”
“可是……”樂施皺眉。
“沒事!笔捑炼暥,一手推著樂施共同進了里間換衣裳,間或低聲安慰著什么,大抵是樂施不放心,而蕭玖卻不欲讓更多人知道。
“我阿兄怎么了?”
身后的蕭瑛看著兩人的背影,納悶道。
“你阿兄?哪個是你阿兄?”
身旁詢問的聲音,蕭瑛轉過頭,是公孫勝。
她指了指左邊,小聲回道,“那個,那是我二兄!
“你還有大兄嗎?”
聽她這意思,還不止一個兄長,公孫勝百無聊賴,隨口問道。
蕭瑛也不怕生,坦然回答道,“是啊,我還有一個大兄,不過他沒跟我們一起來京都!
“哦,那你叫什么?”
先前蕭玖介紹時將蕭瑛給落下了,公孫勝這才知面前之人跟蕭玖是兄弟。
“我叫蕭瑛。”
公孫勝以為是英才的英,沒有多問,暗自在心底咀嚼了一遍二字,心想這名字秀氣了些,不適合他,若要自己來取名,恐怕不會想給一個男子取這么個名字的。
定睛再一瞧蕭瑛長相,不光名字秀氣,長相也女氣了些,看著和蕭玖不太像。
“你們當真是親兄弟?”
這話讓蕭瑛心底被刺了一下,立時豎起渾身的刺,好似個刺猬反擊道,“這還有假?那我問你,你跟你兄弟之間是親生的嗎?”
公孫勝一噎。
蕭瑛口氣算不上好,問的問題也刁鉆逼人,直堵得人說不出話來。
但觀其面色不悅,公孫勝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踩著人痛腳了,盡管她和蕭玖長得不像,但兄弟間長得不像的大有人在,自己的確不該這么問。
他沒有什么世家貴子的架子,被蕭瑛這么一頂也沒生氣,反而笑笑,隨意說道,“本少主可沒有兄弟姐妹!
“。俊
蕭瑛驚訝,反駁,“我才不信呢,你爹就只有你一個兒子?”
家中只有獨子的情況可不多見。
“呵……”
公孫勝輕笑一聲,暗道對面之人沒見識,連這都不知道。
可對上蕭瑛好奇又不可置信的小表情,他竟從中窺出幾分率真可愛來。
頓了頓,他道,“我母親一生只孕有我一子,一孕一年,生下我后更是數年不曾有孕。”
“后有傳言公孫氏少主天生神力,生時不凡,長大后更是文韜武略,無不一通。公孫家主由此感嘆天意如此,讓他得一麒麟兒后,便不可再得其他子嗣,因故不肯納妾生子!
正在閑聊的二人轉頭,就見換好衣服的二人舉步走來。
開口的正是蕭玖。
他噙著一抹微笑走來,氣質溫和俊雅,看著不像是習武之人,倒像是個文弱書生,惹得公孫勝一時感慨。
“若我對上哈珀,草原戰神也只有被本少主打得跪地求饒的份兒!可不像你,應付的夠嗆!
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這話換成其他任何人來說,都難免帶著股嘲諷、落井下石之意,可從公孫勝嘴里說出來,卻顯得一切本該如此,既是玩笑也確實是真話。
公孫氏少主確有底氣說這話。
天生神力可不只是吹吹而已,估計哈珀對上他,還真難料誰輸誰贏。
蕭玖失笑。
“不及你,于武之一道上,估計這世上沒幾個人是你對手!
看蕭玖真的不在意,也沒感到冒犯或是生氣,公孫勝大笑出聲,不禁對蕭玖三人好感度再升高幾分。
“哈哈,這話本少主愛聽!”
然這話蕭瑛就不愛聽了,撅著嘴,拉拉蕭玖衣袖,小聲問,“你們說的是真的?他家就他一個孩子?”
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一點點的討厭,亦或是看不慣公孫勝這自大又驕傲的模樣,又隱隱夾雜著一分羨慕和同情。
公孫勝何等耳聰目明,將蕭瑛的反應看在眼里,生出了幾分逗弄之心,笑,“小子,本少主同族兄弟那么多,可不缺人玩兒,反倒是他們,不配與本少主稱親兄弟!
他自幼出生高貴,又能力出眾,不是他說,他的那些族兄族弟們的確不配當他親兄弟,嫡系與旁支的尊卑關系可不容僭越。
公孫勝雖說話直白,但也確實沒說錯,乍然一聽難免叫旁人覺得他自視甚高,有自傲之嫌。
但不難看出其人也是真性情,更是下意識將蕭玖幾人當成朋友相處,其實說來也奇怪,不過短短時間,蕭玖和他之間相處的也越發自然,似真應了那句一見如故。
說罷,他自己樂了,蕭玖也是笑,蕭瑛見了不由更氣。
“阿兄!”
揚聲喚了一句,自覺丟了面子,又羞又憤,站起來拉過一旁吃瓜的樂施就走,“哼!我們自己玩去!不帶你了!”
說好的兄妹呢,現在伙同外人看她笑話。
她決定暫時不要理蕭玖了,自己玩兒去。
“你們去哪兒?”
蕭玖只來得及回望他們的背影,蕭瑛一步也不帶停歇的飛快跑走了。
唉,真是孩子越大越難帶了……
蕭玖心中感嘆。
雖說不在意手上這傷,然公孫勝將藥膏拿出來了,他也不好再推辭,上了藥后兩人在問圣學宮中閑逛。
盛夏時分,學宮中裁滿了白色玉蘭花,道旁樹下落了淺淺一層的白,花香充斥著鼻腔,從古色古香的樓閣中穿過,公孫勝帶著蕭玖來到一處小樓上。
“這兒是問圣書閣,天下讀書人都想來的地方!
樓外一片喧囂,那都是想擠進書閣一觀其中典籍的文人士子,可惜每日進書閣的名額有限,人多了也擠不進去。
書閣內卻是靜悄悄的,鮮有人聲,只聞書頁竹簡翻動的聲音,進來后的每個人都忙的很,像公孫勝和蕭玖這樣似進來觀光的還是獨一份兒。
蕭玖望著底下蜂擁的人群,嘆道,“是啊,天下第一的書閣,自然人人都想進來。”
比起青山書院的藏書館確實是大得多。
從問圣學宮結業的公孫勝與有榮焉,笑道,“你若想,也可時時來。”
蕭玖抬頭看向他,似疑問,后勾唇一笑,明白過來他是想給自己走后門兒的意思,搖頭拒絕。
“不好借你之力!
“再者,家中藏書還未看盡,怎好貪圖這滿滿一學宮的書?”
“哈哈哈哈……你未免也太實在。”
公孫勝笑,發現二樓有幾人被他的聲音驚動看過來,又壓住了笑聲,說道,“這普天之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事,怎么到了你頭上還要推辭!
蕭玖言道,“好不貪多,貪多也嚼不爛。”
“也罷,隨你!
盡管和蕭玖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與對方異常合得來。
公孫勝斜靠著窗扉,眉眼含笑,瘦長有力的腰身微微顯現出來,蕭玖站在他對側,兩人輕聲交談著。
從此處往外看去,可飽覽學宮四處景象,學宮內人聲鼎沸,唯余一處不同。
立于湖正中的水榭冷清而又寂靜,四面開闊,臨湖獨立,仿佛被世人遺忘,與此間的熱鬧格格不入,四周還派有零星的侍衛看守,唯一通往水榭的長橋上掛滿了竹簡,由一麻繩串連著一路通往水榭中去。
“那是何處?”
蕭玖疑問。
公孫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看之下,笑了,閑散的道,“那是三年前王上設試題欲迎賢臣之所!
“嗯?三年前?”
這個形容有些古怪,叫蕭玖不由問,“那現在呢?”
“現在嘛……”公孫勝拉長了音調,笑,這回的笑容顯得神秘又古怪,“現在淪為天下學子同向此人討教疑難之所了。王上不等那賢臣來答疑了,直接召令全國,以上卿之位相待。”
這事聽來莫名有些熟悉,蕭玖接著往下問,“那那人入朝為官了嗎?”
“沒有!
就是沒有才令人好笑。
公孫勝嘴角的笑越發古怪,接近于嘲弄。
“那人是誰?”
蕭玖不禁問,敢拒絕齊王的征辟,還對如此高官厚位不屑以待。
公孫勝斜了他一眼,揚了揚眉,像是詫異,“春秋看客。怎么,你不知道此事?”
齊王多年前欲請春秋看客入朝為官,先是故意設一難題考驗其才學,通過了才可得官位,只是并非上卿,而后春秋看客沒動靜,似是看不上齊王的誠意。
最后齊王沒得法兒,也不提考驗了,直接以上卿之位以待之,通令全國尋找此人。
可惜,最后那人還是沒現身,徒惹不少人看齊王笑話。
皆在背地里道,齊王欲效仿千金買馬骨,可惜自身又沒這等誠意,反倒還平白無故的得罪了人家。
按理說不應該啊,這事全天下都知道,蕭玖怎么可能不知道?
公孫勝納悶,蕭玖經他這一提醒,也想起來多年前的那樁事了,扶額嘆息。
“…記起來了!
他就說天下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敢情那個拒絕齊王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公孫勝沒從他表情中看出不對,以為他就是記性不好一時忘記此事了,轉過頭去,閑閑的看著那處水榭,輕抬了一下下巴,“看到橋上掛著的竹簡了?”
“嗯!
蕭玖應了一聲。
“那是天下文子向春秋看客的討教。他們將問題寫于竹簡上,懸掛在橋上,只有解出這些問題,春秋看客才能進水榭,答完水榭之中的題目,他才有資格稱文道之首!
文道之首?
蕭玖不知自己幾時想要過這地位了,頓感微詫,“為什么一定要解答這些人的問題?”
不為什么,其實很好懂。
那些人或是不服春秋看客的名聲,或是真心想要討教一二,自古文人相輕,很正常的事。
那是他們向春秋看客發出的挑戰。
對方贏了,名聲更上一層樓,輸了也就丟一回臉的事兒。
“也不一定!惫珜O勝道,閑閑的表示,“春秋看客不就從未回應過他們嗎,任他們爭來斗去,始終不見他有半點反應。”
“有時真叫人好奇,對方是何方神圣?又可是這五國之人?”
公孫勝自打讀過春秋一書,對這背后著書之人亦是敬佩有加,可就算是他也查不出這春秋看客是何身份。
可以說,天下沒有人不好奇其真身的,但俱是無果,就算有結果也只是個冒牌貨。
“或許……對方是覺得麻煩!笔捑链鬼绱苏f道,盡管知道他口中說的人就是他自己,他也裝的一無所知,半是迷茫半是猜測。
“哧……”公孫勝輕笑了一下,隨口應道,“也許吧。有不少人是真心求教,只可惜這背后之人一直未理!
“這石橋上的竹簡,時間最長的已有三四個年頭!
公孫勝憶起前幾年的事,緩緩說道,“我在問圣學宮求學時,眼看著它一日日增多,從未有減少,只是到底等的時間太長叫人心涼,不再等待,但也有人堅持,不時跑來水榭旁查看結果。”
可惜每每總是失望。
蕭玖聽罷若有所思,不禁疑問,“他們找不到為其解答的人嗎?”
這不可能,普天之下又不止春秋看客一個讀書人,學識淵博者不知凡幾。
公孫勝搖頭,“非也,只是問題從何處來,自當去問出處。春秋一書筆驚天下,其中奧秘謀略自然沒有比著書之人更清楚的!
“若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問題呢?”
公孫勝愣了,不置可否,“那便不答,或是說不知道,隨他怎么說!
“呵……”
這回輪到蕭玖笑了,這回答還真是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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