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千秋試(一)
耳旁只聽張不知一聲輕笑,淡如云煙,如似薄霧,他漸啟朱唇笑道,“王上十多個公子各有所長,然沒一個符合我心目中王的模樣!
“知己你呢,你站哪位公子一派?”
蕭玖眼眸幽深的看著他,明白這也是一個跳出世俗規定的人,他回答道,“你看不出來嗎?”
張不知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碰巧’遇上的次數多了,傻子也能發現不對。
張不知若是真的聰明,不會猜不到他的陣營。
只見張不知一手支著下巴,抬頭望天作思考狀,疑惑的吐出一個名字,“四公子周武嬉?”
說完,他又自我否認了。
“不不不,不是周武嬉,是……十三公子周武平?”
說出最后三字的時候,張不知笑,尾音漸沉,一臉問他自己猜得對不對的興奮模樣。
蕭玖靜靜的看著他,仍是一言不發,沉默的同背后的石墻融為一體。
“唉……”
沒人配合他表演,張不知自己也感覺無趣,他低聲一嘆,平靜又沒意思的吐出一句。
“我懂了。”
蕭玖可為臣,春秋看客卻不是,可若兩者其實為一人呢?
終于確定蕭玖的心思,張不知心情愉悅,他沒說他懂了什么,因為怕自己說出來,恐怕今天他真就走不出這個巷子了。
“你不是一直問我想干什么嗎?”
蕭玖抬眼看他,緊繃的下頜線慢慢放松,銳利的眼神好似刀鋒刮在人身上,好似褪去了偽裝,明明臉還是那張臉,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
而張不知不覺這目光刺人的緊,反而暗自滿意的點點頭。
他開口道,“七月初,我想邀你同入千秋試,擇賢瓊英。”
“屆時,你我答個清楚明白。讓我看看你是個什么樣的人,也讓你看看,我是個什么樣的人!闭f這話的時候,張不知昂著頭,眼中帶笑,自信又高興極了,話中的認真前所未有,不難叫人看出他的鄭重。
“鬼才張不知,愿身佩瓊英,請知己你攜擇賢枝而往!
他自稱鬼才,而非浪子,言行也與之前大不相同。
半晌,蕭玖看著他離開,沒有阻攔,也沒有開口叫住,神情帶著點思索。
千秋試,擇賢瓊英?
那是什么?
回去后,一打聽才知。
原來千秋試又分文試與武試,共百人,最后卻只有贏得比試前十名者方可登上這瓊英臺。
想為自己挑選個好出處的英才們屆時會身佩瓊英之花,若手持擇賢枝之人合自己心意,便會將手中瓊英花送予他,是想認他為主的意思。
反之亦然,都講究個你情我愿的關系,決不為難哪一方,算是給不少出身普通的人一個登臺亮相,展示自己的機會。
歷年來,因此而進入各國朝堂的名臣不少,張不知他爹就是其中一個。
“千秋試……張不知……”
寂靜的房中,蕭玖從某個匣里摸出那枚千秋令,細細摩挲著其上的紋路,祥云為底,上刻青天,這是要送人平步青云的意思啊。
他大概明白張不知想做什么了,既然如此,那就遂了他的心愿,蕭玖也想看看,沉寂了許久的鬼才又有多大能耐?
七月初這一天,王都變得異常熱鬧,人擠人爭相往問圣學宮后山涌。
千秋試一共舉行三天,一百個手持千秋令的人進行分開比試,文試的第一天考書本上的學問,可就是這樣,也比尋常考校要難。
武試要簡單的多,兩相比斗,取其勝者。
第一天就有近一半的人淘汰。
“你那小弟子也來了!笨茉洪L笑道,“當初我讓焦甫給他送千秋令,他還一百個不愿意收呢。”
同坐在小屋翻看文試答卷的青溪先生,聞言道,“是該讓他多出來見識見識,免得整日龜縮不前,閉門造車不可取!
在他眼里,蕭玖就是只烏龜,什么都藏的嚴嚴實實的,靜若死水,不擢他一下就不動,穩如泰山,可就是有的時候太穩了,叫青溪先生忍不住想讓他動一動。
寇院長笑得眼睛瞇起來,聽到青溪先生說蕭玖心情愉悅了不少。
“阿兄!”
“這里,這里!”
山腳下圍著密密麻麻的人,蕭瑛在人堆兒里努力往上蹦,爭取讓蕭玖能看到她。
剛從試場出來,周圍人聲鼎沸,蕭玖跟著勝者的隊伍一同往前走著,半道兒上好似聽見蕭瑛的聲音,腳步停頓了一下。
視線所及又不見人影,只好收回目光,正好聽到身后有人叫他,“蕭玖!”
回頭,是公孫勝。
他問道,“怎先前在武試中不見你人?莫不是你選的是文試?”
公孫勝揚了揚眉,看起來有些詫異。
蕭玖不免好奇,“是,怎么了?”
公孫勝頓時有些沮喪,“我以為以你的武功箭術定然要選武試,沒想到你選了文?磥,只能等到第三場時我們才能一較高下了!
蕭玖哭笑不得,沒想到公孫勝這么執著要與他比個輸贏,后又暗想,自己若與公孫勝于武試中對上,怕是討不了好。
“你選武試不也正合自身實力?”
蕭玖如實道。
若論武,誰人能敵公孫勝他天生神力?
有道是一力降十會,更何況公孫勝的兵法謀略也不差,怕是這次的千秋武試魁首的桂冠拿定了。
“這倒是,此次,我定然是魁首!”公孫勝自信道,心中安慰自己和蕭玖爭不了個第一就爭不了,大不了下次有機會再比。
想開了之后,他戲說,“那你是要拿文試魁首?”
蕭玖想了想,答了個,“盡力而為。”
“哈哈哈哈……”公孫勝笑出聲,“我且看著。我信你之能力定然是能拿魁首的!”
蕭玖無奈的笑笑,他不知公孫勝對他是哪里來的自信,他對拿魁首的勝負心不強,盡力而為就是,哪怕不能拿也沒關系,他此行最大的目的可不在于此。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張不知的身影,文試還未結束就聽人說張不知扔下答卷走了,是文試中第一個交卷的人。
出門的時候,蕭玖還特意看了一眼公告處,張不知的名字還留在勝者的隊列中。
對方通過了第一場比試。
這證明張不知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蕭玖心想,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阿兄!阿兄!”
“我在這里!”
蕭玖轉頭望去,離的近了才見是蕭瑛和樂施兩人。
他們也來看熱鬧了。
知道蕭瑛似不喜歡他,公孫勝也不自討沒趣,和蕭玖互道了個別就走了。
三人會面,順著人流的方向往回走,樂施邊走邊抱怨,“這看千秋試的人也太多了!
蕭瑛拉著蕭玖的衣角在人群中走走停停,蕭玖通過了第一場比試,她心里高興極了,聞言回道,“人多才熱鬧嘛!
“五國數不盡的文人學者,到頭來只選了不足幾十人才能參試,這千秋試著實難比登天。”
非有特長或是天驕,恐怕連門檻也進不去。
樂施感嘆。
周圍人來人往密密麻麻的人群皆為千秋試而來,而入選者卻寥寥,實在叫人忍不住心生感慨。
蕭玖想張嘴說什么,看到前方路旁站著的青年,話音止住。
周武平東張西望著,像是在找人,蕭玖頓時明白對方恐怕是在找他。
“殿下?”
“誰?在哪兒?”聽到蕭玖的低語,蕭瑛頓時就不喜了,連忙舉目四望,就見周武平正好也發現了他們,眼神發亮的樣子。
蕭瑛低聲嘟囔了一句,“又是他……”
蕭玖沒聽到蕭瑛的吐嘈,慢慢朝著周武平而去。
幾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周武平見蕭玖手上拿著的千秋令還在,登時笑道,“恭喜了,阿九,過了這一場比試!
蕭玖亦笑道,“運氣使之。”
周武平立時明白他這是又謙虛了,擺了擺手表示不贊同,恰是聽蕭玖問他,“殿下怎會來此?不是在府中養病嗎?”
是的,這就是蕭玖給他出的計策,讓他借病繼續賴在京都,還給他送了套房子。
周武平聞言心虛了下,視線游移著,“這不是正好聽說你參加千秋試,前來為你助威捧場來了嘛!
他有沒有說謊,蕭玖一看便知。
雖然不知他來到底是想干什么,但蕭玖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提醒,“人多眼雜,殿下還需遮掩一二。萬一您身體好了的事情傳到王上耳中,只怕……”
蕭玖的話沒有說完,周武平聽出了他的后話。
只怕到時候他就是再不想,也得被趕回潯郡去。
周武平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本殿知道了,阿九莫要多說了!
眼瞧著周武平渾身氣息有些低迷,蕭玖也不欲再多做糾纏,掐在他后腰上的那只手使的勁兒越發大了,足可見使力之人的催促。
蕭玖悄悄將身后蕭瑛掐他的手握住,再掐下去只怕皮都要青了。
“那殿下我等就先告辭了!
蕭玖匆匆與周武平告別,而后和蕭瑛樂施兩人揚長而去,周武平失落的嘆了口氣,拿出自己藏在袖中的擇賢枝看了看。
他來這兒,本是想告訴蕭玖,若蕭玖能有幸登上這瓊英臺,他也愿如父王當年初遇燕回君一般,將擇賢枝給他,而他亦堅信,蕭玖也必然會將手中的瓊英花送給自己。
將來他們二人,說不定也能像他父王和燕回君那樣,譜寫一段君臣厚誼。
……
與此同時,長公子周武桓被放出來了的消息就顯得低調許多,整個王都的人都在議論千秋試的事,少有人談及他。
只有魏奚和,一大早等候在靜安宮門口,此地安靜,鮮有人聲。
殿門打開的瞬間,一身皂白長衫的青年瘦長如枝,氣質溫雅祥和,如霜如玉。
緩緩踏出殿門一步,周武桓見到等候在門外的老人,頓了頓,露出溫柔一笑,“辛苦老師!
緩緩走上前,躬身一禮。
他知道,在他被幽禁期間,他老師一定是拼了全力才將他救出困境。
魏奚和沒有動,也沒有避讓,只覺喉頭一陣哽塞。
他的眼眶熱熱的,看著比之過往要憔悴許多的青年,忍不住抬手想摸摸這個從小教到頭的弟子的頭。
然礙于君臣之禮,魏奚和最終還是縮回了手去,顫著聲。
“好、好、出來了就好……”
只要人沒事兒,大不了從頭再來,這太子之位一定是周武桓的!
廢太子幽禁被解之日,滿王都只有魏奚和一人來接他,何其可悲。
周武桓臨走之前,最后回頭望了一眼自己被關許久年的宮殿,‘靜安宮’三字,其意何其明顯。
安分,靜心。
他父王永遠都不信他。
魏奚和問他接下來打算,周武桓沉默了許久,說道,“老師,我欲先去拜見父王,而后,我想再去見一個人!
幽禁被解,作為兒子理當去拜見齊王,哪怕當初他就是被這個冷漠無情的父親不明不白的關進去的,周武桓能出來也要謝謝他的恩典。
這就是君父,先是君臣,后才是父子。
或許,齊王待他壓根連兒子都不是。
魏奚和縱使心中不平,但想了想,還是點頭,“去見見王上也好,免得后面還要怪罪。”
這種事兒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反正齊王總能尋到由頭責罰周武桓。
去謝個恩也保險一點。
聽出魏奚和的意思,周武桓哭笑不得,心中又酸又甜,比起他父王,似乎他老師對他更好。
“對了,你方才說還要見一個人,見誰?”
“春秋看客!
此話一出,走在宮道上的魏奚和止住腳步。
他抬頭,看著周武桓,語氣似不贊同,“你見此人做何?”
周武桓道,“此人乃大才,有驚世之能。”
魏奚和卻說道,“能為你所用者,方是大才,否則,便只能是威脅!
他們都看過春秋這本書,誠然,能寫出此書的人才能不低,但其中有許多言行事跡拿到現實來講,堪稱驚世駭俗。
就拿他寫的,從一個邊陲小地的弱秦如何能一步步變成諸國霸強來看,此人心理就似乎并不遵于正統,反而更傾向于以弱勝強,甚至可能暗藏反心。
周武桓懂他的意思,但四下無人之時,每當他對著春秋之書,他總也想見見這背面寫書之人,想與他來一場促膝長談。
“我見他,只為單純想見這個人一面,和他說上幾句話,甚至,不見他真容亦可。我心中有惑,除他之外,無人可解,并不為其他!
并不是想要他為自己所用,或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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