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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回首往事


  目送山雀消失不見,南風(fēng)收回視線,自水潭邊坐下,說外面只有沙子其實也不對,除了沙子,還有風(fēng),天上還有太陽和云彩,到了晚上還有月亮和星辰,若是運(yùn)氣好,還能看到遷徙的鳥兒,不似地下,漆黑一片,鬼域一般。

  推研天書之余,每天他都會來水潭邊坐上一兩個時辰,也不做什么,只是坐著,茫然出神,回憶往事。

  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向前走,看到的都是前面的事物,想的都是以后的可能,除了那些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垂暮老人,很少有人在前進(jìn)的途中暫停腳步,回顧過往。

  在前進(jìn)的途中,每個人都應(yīng)該偶爾停一停,回憶之前做過的事情,只有清楚的記得自己自哪里出發(fā),都去過哪里,都做過什么事,都遇到過什么人,才可能對日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情,作出準(zhǔn)確的判斷和詳盡的規(guī)劃。

  應(yīng)該是很個不很確定的詞語,用應(yīng)該來形容其實也不準(zhǔn)確,不是應(yīng)該停一停,而是必須停一停,不回憶過往就會忘記自己曾經(jīng)走過的路,不時刻牢記自己自哪里出發(fā),并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就不知道以后的路該怎么走,就一定會在前進(jìn)的途中迷失自我,失去方向。

  最早的記憶是在長安西城的破廟,那時破廟還不是那么破舊,土地神像還在,雖然彩漆多有脫落,泥胎仍是完整的,那時他還很小,看廟的老大爺還在,印象最深的就是老大爺自東廂做飯,他自灶前坐著燒火,那是他最喜歡干的事情,自灶前看著灶里的火苗,等待著熱氣自鍋蓋和鍋沿跑出來。

  再后來老大爺死了,死的很突然,由于沒錢打造棺木,他就求人拆了東廂和正屋的門板,為老大爺做了口薄板棺材,自那之后,廟里就沒有門了。

  老大爺死后,有人想要領(lǐng)養(yǎng)他,但他沒有跟人去,自己獨(dú)自一人住在廟里,那段日子是他最孤獨(dú)的一段時間,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但他怕的不是大爺?shù)墓砘辏前胍剐褋砩磉呉粋人都沒有的那種孤獨(dú)。

  大爺在世時還能敲個磬,解個簽,說些禱詞好話,得些米糧銅錢,但這些他都不會,慢慢的廟里也就沒人去了。

  再后來下了場大雨,東廂倒塌,也是他命大,睡在炕角,沒被砸死,自那之后,他就搬到了正屋,沒了鍋灶,就只能挖個火坑燒飯煮粥。

  再后來就是兄弟幾個先后到來,關(guān)于那段往事,他記憶最深的就是有人欺負(fù)他,呂平川幫他打架,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覺得有個大哥真好。

  與胖子等人在破廟住的那幾年,雖然日子過的艱難,卻不孤單,因為有伴兒,不管是白天還是夜里,身邊都有人。

  長樂生病,楚懷柔做的事情是他不愿想起的,但人生就是這樣,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苦難一直在旁窺覷,時不時的就會跳出來作祟,狠狠的戳你一刀。

  閉上眼睛,他還能清楚的想起那一地的臟血,和那大夫幾乎被砍掉的腦袋,那一刻除了害怕,更多的還是對長樂的贊許,長樂是個胡人,骨子里藏著兇狠血性,以血還血,不等待,不隱忍,不猶豫,不畏懼,在受到屈辱之后,立刻迎頭痛擊,臥薪嘗膽,端尿嘗屎,獻(xiàn)老婆,鉆褲襠的事兒,他們是打死都不會干的。

  不管什么事情,都有兩面,解氣倒是解氣了,但眾人也跟著倒霉了,長樂砍死大夫之后,眾人就走散了。

  他遇到了天元子,胖子跟著龍空寺的僧人走了,長樂和楚懷柔逃出了長安,呂平川在將莫離送人之后,將銀兩給了大眼睛,孤身進(jìn)了紫光閣。

  天元子是他的貴人,若不是天元子,他就沒機(jī)會進(jìn)入道門,后來天元子遭林震東逼迫,寧死不屈,于歧坪山散功自爆,與林震東玉石俱焚。

  天元子此前的三條忠告他一直銘記在心,一是事前深謀遠(yuǎn)慮,一旦動手便心無旁騖,一往無前。二是權(quán)衡利弊,只要利大于弊就去做,不貪求好事盡得。三是保持冷靜公允,不可輕信自己的感覺,不可貿(mào)然與女子交心。

  天元子的這三條忠告字字珠璣,他一直秉承踐行,受益匪淺。

  天元子死后,他便去了太清宗,一路辛苦自不必說,老鼠肉的腥臊他現(xiàn)在還記得。

  去到太清宗,便發(fā)生了諸多變故,若不是天元子之前的第三條告誡,他想必早已被感情沖昏頭腦,哪里還能夠察覺到靈研子隱藏在柔情之下的圈套。

  在太清宗只待了一年,便狼狽的逃了出來,在那之后不久,便遇到了吃窮了龍空寺,被人攆出來的胖子。

  此后,便與胖子相依為命,隱居了數(shù)月,直到后來在離落雪的暗示之下,識破天山子靈蓮子等人的計謀方才逃往別處。

  在那之后,二人逃亡東魏,胖子掛單佛光寺,而他則被煙霄煙平帶往玉清宗,也是在那時,他方才知道大眼睛是太陰元君轉(zhuǎn)世。

  隨后又自玉清宗待了一年,因為不會迎風(fēng)拍馬,與巖隱子結(jié)仇,最后揭了丑,闖了禍,便被攆出了玉清宗。

  在離開玉清宗,經(jīng)太陰山往佛光寺尋找胖子途中,他第一次遇到了諸葛嬋娟,實則諸葛嬋娟當(dāng)時也只是拿他做擋箭牌,并不是真的喜歡他,所謂一見傾心,實則是非常盲目的,真正的感情不可能是一見傾心發(fā)生的,都是時日長久,逐漸深厚。

  此時,天元子的第三條忠告再度起效,令他不曾失去方寸,瞅準(zhǔn)機(jī)會,立刻逃走。

  冬日難行,只得自太陰山滯留數(shù)月,待得去到佛光寺,恰好遇到胖子被趕了出來,此時回憶,還能想起胖子當(dāng)日被推出廟門的尷尬和窘態(tài),那時胖子尚不會武藝,誰也不曾將他放在眼里。

  盜得八部金身,二人一路北上,往麒麟鎮(zhèn)去了,本意是獲取虎皮天蟬,未曾想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虎皮天蟬不曾得到,卻意外的授箓上清一品太玄。

  也是在麒麟鎮(zhèn),他再次遇到諸葛嬋娟,也第一次遇到了李朝宗,那時李朝宗正率領(lǐng)一干西魏武人往東魏挑戰(zhàn)燕飛雪,雙方大戰(zhàn)麒麟鎮(zhèn),上清宗準(zhǔn)備不足,落于下風(fēng)。

  逃離麒麟鎮(zhèn)之后,便遇到了那姓邱的侏儒,自那侏儒身上搜到了公輸要術(shù),也正是因為這本公輸要術(shù),他才在日后與元安寧相識。

  二人挖出八部金身之后,也不敢在東魏待了,又跑回了西魏,自龔郡偶遇*狗官季忠林,得了他的官冊,冒名頂替,往盂縣做了縣官。

  認(rèn)識天木老道,胖子找回諦聽,與元安寧相識,得到韓信爽靈,都是在盂縣,要是記憶最深的,既不是喝那補(bǔ)氣湯藥喝的苦不堪言,也不是作法召請普化天尊擊殺狼妖天青子,而是自那義莊外觀察元安寧時飽了次眼福,其實也不能算飽,因為當(dāng)日元安寧易容成了一個很難看的女刺客,也只是一瞥,早知道是美人兒,就不該轉(zhuǎn)頭了,應(yīng)該盯著看。

  在盂縣的好日子,隨著作法請神擊殺狼妖而結(jié)束,隨后就被朝廷拿了,押到了長安,由于此前越級作法,令得修為盡毀,無力抗拒,若不是呂平川相救,他和胖子怕是早已經(jīng)人頭落地,被龍云子給滅口了。

  事后為了盡快恢復(fù)修為,又與胖子去了鳳鳴山,恰好遇到王仲與李朝宗等人為了得到藥王鼎,將王叔給拿了,那是他第一次跟王叔打交道,也是在鳳鳴山,第一次遇到了獸人谷的摟衣花刺兒和離火宮的柳如煙。

  當(dāng)日不知道柳如煙與諸葛嬋娟的關(guān)系,此時想來,柳如煙與他離火令牌,并叮囑他不可讓李朝宗娶了諸葛嬋娟,并不是出于對他的欣賞,或者說不全是出于對他的欣賞,而是希望諸葛嬋娟能有個好歸宿,不過柳如煙當(dāng)時應(yīng)該不會想到他的修為會突飛猛進(jìn),在沒有與諸葛嬋娟成親之前就晉身太玄。

  離開鳳鳴山,二人便應(yīng)邀往獸人谷去了,胖子自獸人谷得到了膀大腰圓的摟衣花梅兒,而他自那里得到了第三塊龜甲天書,還抱走了尚是雛鳥的八爺,要說記憶猶新,并不是拿到龜甲時的歡喜,而是那老巫醫(yī)刮痧時的慘痛,老太婆手勁兒很大,扒皮一般的疼。還有就是帶了八爺離開獸人谷之后,八爺自馬車上偷雞被他發(fā)現(xiàn)時的小眼神兒。

  在動身尋找天書之前,他們一直住在龔郡的山洞里,直到八爺能夠飛翔,方才開始著手尋找天書。

  之后的事情就是近幾年的了,不需回憶也記得很清楚。

  回憶也是需要時間的,尤其是仔細(xì)回憶,此時天氣越發(fā)寒冷,水潭已經(jīng)開始結(jié)冰,記數(shù)沙粒,不知不覺,來黃沙嶺已經(jīng)四個多月了。

  回憶只是副,推研天書才是主,雖然進(jìn)展緩慢,卻也不是一無所獲,最大的收獲就是扭轉(zhuǎn)了困擾自己許久的一個誤區(qū)。

  一二四五六七**只是他根據(jù)龜甲先前存放的區(qū)域進(jìn)行的劃分,實則天書雖然前后連貫,彼此之間卻并無既定的首尾順序,二和四之間的確是連不上的,但九和一之間能,一二四五六七**的確不連貫,但四五六七**一二卻能,如此一來就將缺失的第三卷天書放到了最后,雖然最終還有缺失,整體卻是連貫的。

  一旦前后連貫,推研頓顯流暢,天書猶如鏡花水月,雖然仍不見本真,卻已能漸窺端倪。

  這八卷天書囊括了天地,陰陽,乾坤,男女,是非,善惡,真假,虛實等百態(tài)諸相。

  每一卷天書都并非單一講釋,而是皆有涉獵,彼此互通。

  由于囊括太廣,范圍太大,想要憑借心智推演遠(yuǎn)遠(yuǎn)不夠,必須借鑒參照,虛實同進(jìn),陰陽并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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