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瓷碗還溫熱著，霍城一邊細細品味口腔中混雜著的濃郁鮮湯和清甜白菜，一邊看向與前幾日沒什么不同的皇后，想說些什么，又怕嚇到面前的女子，一時間竟怔在了那里。

        古容語看著才吃了一口就不動了的人，有些懷疑自己多年沒下廚是不是手生了，不過她也不會沒事找事，畢竟現在若是問一句“不好吃嗎”，不就是變相承認這是自己做的了嘛。

        “夜深了，皇上也早些歇息吧，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此刻的古容語因為之前幫忙布菜，正站在龍案旁，說完這話便打算欠身告退，卻不妨被皇上拉住了。

        “皇后，陪我坐坐。”這有些逾越了，實在不符合先皇對后宮的權衡之道。也許是這幾日太累了，也許是這碗開水白菜太合口味了，霍宸第一次打破了他們一直以來相敬如賓的相處模式。當然，他們的相敬如賓是真的如同賓客一般禮貌而疏離。

        這還是古容語第一次看到眼前的男人示弱，不管是作為妻子的身份，還是作為皇后的身份，她都沒有理由拒絕，“謹遵圣諭。”

        霍宸處理奏章便是坐在龍塌上，此時往旁邊挪了挪，正好空出一個人的位置，古容語便提著衣擺坐在了身側。

        龍塌不寬，和大殿上的龍座差不多，兩個人坐著挨得極近，古容語有些不習慣的僵在座位上，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正好聞著了一股淺淡的花香，便尋著花香看去想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卻沒想到那香氣來源竟是一個香囊。

        那香囊工藝精巧，明黃色的布料上繡著只蝴蝶，不過因為角度問題看不太清楚，連蝴蝶是什么顏色都不分明。

        皇上以前有過香囊嗎？古容語記憶中是沒有的。雖然她不過是把皇后當做一份職業，不過對于皇上該關注的還是會關注的。但是也不排除她沒見過，畢竟他們倆雖是夫妻，卻也不親密。

        皇上還在慢條斯理的喝著湯吃著白菜，古容語百無聊賴的發散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正想到竹馬為了鞏固江山不得不聯姻，青梅忍痛嫁作他人婦，徒留一個香囊聊以慰藉卻是物是人非，不提防被吃的認真的皇上搭話了，“這開水白菜，聽著寡淡，食之鮮美，入口回味悠長。不知是未央宮哪位的手藝？”

        之前霍宸也問過，這宵夜是誰做的，實誠的皇后娘娘一點不攬功，把青巧和赤梅兩個大宮女供出來了。其實也不必問，皇后來送吃食的日子，他事后總是不甘心的會向暗衛確認一遍，哪怕他嘗出這手藝并不是皇后的，總是會抱著些不切實際的妄想。

        這么多年來，霍宸當然不可能就只吃過那一次古容語的手藝，何況還是好幾年前的。他之所以念念不忘那一次，不過是古將軍的一句客套話。

        “小女廚藝不佳，太子若是不嫌棄，不妨先用一碗。”從來沒能收到過心上人禮物的霍宸，私心里覺著這差不多就算是古小姐給他做的了。

        可這次真的嘗到了，又如墜云霧，有點不太真實。

        “是臣妾做的，皇上喜歡就好。”能聽到食客的夸贊，絕對是掌勺最大的驕傲，古容語聽著身邊的男子不同以往的言行，把功勞都給了自己的廚藝。

        “我甚是歡喜。”拿著筷子的手握的僵了，霍宸卻不敢動，他甚至放輕了呼吸，怕錯過身側這個女子每一個細微的反應，每一句輕柔的話語。

        對方話語中的隱秘歡喜不容錯認，古容語愣了愣，總覺著這句話不像是在說喜歡一盤菜那么簡單，一時竟是不知能回應什么才好。大殿似乎變得格外空曠，周圍一切都安靜的很，落針可聞。

        “皇上若是喜歡，臣妾便把熬湯的法子交于御廚，也不怕嘗不著了。”怪異的沉默讓古容語不太習慣，她心里隱隱覺得那句話不一般，卻又不知如何應對，垂首看著眼前龍案上的浮雕圖案，緩緩說了個不是法子的法子。

        “如此也好。”霍宸掩下眼中的失落，“皇后乃一國之母，哪能時時近庖廚。”

        今天留在乾清殿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長，青巧和赤梅等在門口，看見自家主子出來了便迎上去。

        古容語卻沒什么心思和李國安客套了，點頭致意便心事重重的回了未央宮。

        今日的皇帝，實在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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