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霍宸說了有消息就會來通知他，可古容語一直以為對方就是真的給她個消息罷了。家書這種東西，從邊關出來的是不可能能再進的了宮里，古容語也只能從霍宸那兒知道些。

        霍宸遞給他一張紙的時候，她高興壞了，沒太注意，接了就在里面找關于父親和弟弟的消息。

        紙上并沒有直接報平安的信息，只能從只言片語里推斷出來，因為這是一篇戰報。剛剛從前線來的。

        通篇都是戰況和戰損情況，古容語越看越不對勁，最后跟丟燙手山芋一樣把紙往霍宸手里一塞，“皇……皇上……”后宮不得干政，不管是奏章還是戰報都不該是她能碰的東西。

        霍宸看著倒是鎮定的很，緩緩把戰報又送回女子手里，“無妨，我在呢。”

        “皇上，這于理不合。”古容語雖說拿了戰報，但沒有再看了，著手疊好便放回桌案上。

        古容語來到這里，隨遇而安過了二十幾年，哪怕她前世聰穎過人，社會主義把她教成了一個思想獨立的女性，她也沒有想過展現自己的聰穎，改變這個時代。

        所以哪怕她看得懂戰報，回得了奏章，也從來不會表現出來。剛剛要不是心中又急又喜，也不會如此失態。

        霍宸也不強求，知道對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把戰報放在一邊，不再說什么。

        打仗的這段時間，宮里宮外的人都出奇的安分，古容語莫名的有點無聊起來。

        這日下午，皇后娘娘早早的處理完了宮務，看看天色還早，便動手做了盅佛跳墻。

        最熱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氣溫對于古容語來說很舒服，穿的清清爽爽讓她心情好了不少，帶著赤梅就去了乾清殿。

        其實皇上能去的地方很多，乾清殿主要還是睡覺和處理政務的地方。這幾日霍宸其實也清閑得很，不過，古容語好幾日沒有打探皇帝的消息了，他也不知道霍宸此時會在哪。此刻先去乾清殿，不過是碰個運氣。

        先前她打探皇帝的消息，不過是方便揣測圣意和勸誡，對于一些情況也能提前做出應對。如今她心態有所轉變，也想嘗試著信任霍宸與他好好相處，便沒有再探聽霍宸的消息了。

        來到乾清殿，李國安倒是不在，不過他作為總管，也不是看門的，一般不在這里，他一般都是在乾清殿內服侍皇上，偶爾才會在門口迎皇后。所以古容語并不在意，門口的小太監與她說:“李公公早前便吩咐過，皇后娘娘來了，無需通報，直接進去便可。”這就放她進去了。

        赤梅還是一如既往地等在門口，進去的便是古容語一人。偌大的乾清殿竟無一人，桌案上也無奏章，不像是剛剛走的樣子，倒像是一直無人。古容語想了想，便提著食盒拐去了書房。

        一路過去，碰著些侍衛，暢通無阻的來到小書房。古容語敲了敲門，沒人應，便直接開了門，里面依舊沒人。

        這次倒是壓錯了，看來今天皇帝沒在乾清殿。古容語嘆口氣，掃視了一圈書房，書桌上還放著奏章，其中一本攤開了，看來走的挺匆忙的，該是有什么急事。提著食盒的皇后娘娘舉步走到書桌旁，打算把食盒放下就走，書房里沒人，她一介女流不好待著。

        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本翻開的奏章底下放著一個面具。

        古容語對這個面具太熟悉了，那是某一年過年的時候，她帶著去逛廟會的。古將軍從自家女兒八歲開始帶著她過年逛廟會，每年都會帶一個面具，直至入了太子府。至今房里掛了十個面具。其中一個，便和這個一模一樣。

        古容語記起來，這就是那年她遇到那個白衣少年時戴的面具，那時候，那個白衣少年戴的也是這樣的一個面具，還有同樣的一盞兔子燈。

        霍宸確實是有急事，舒嬪那檔子事他一直無法釋懷，當初若不是他提前讓暗衛進去搜了，及時把香囊換了，他的皇后豈不是要沾上莫須有的罪名。雖然舒嬪被他折騰死了，想到她最后叫出的那句“不可能，怎么會是梳子，這里應該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個聰明的。可這件事從頭到尾步步算計，前后差別太大，不像是那個女人會想得出來的。

        自給舒嬪用了那香，他就一直著人調查接觸過舒嬪的人，剛剛暗衛送了消息過來，說是有些蛛絲馬跡了，他便匆匆過去。

        才看了一半，就收到消息，皇后去了乾清殿的書房。連忙又急匆匆往回趕。

        霍宸從何時喜歡上古家小姐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一眼便讓他惦記了一輩子。

        那日，古將軍又一次征戰歸來，先皇帶著才十歲的霍宸去將軍府拜訪。彼時霍宸儼然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帝王之學已經學了兩年。不過初來將軍府，那時的將軍府正在修整，路都不太分明，霍宸迷了路。

        走過一個拱門，后面是彎彎繞繞的雕花回廊，回廊盡頭是一塊小小的空地，被假山環抱，空地里一個穿著緋色齊胸襦裙的小姑娘正在曬太陽。

        小姑娘比霍宸還小還矮，聽得動靜便從大大的躺椅背上探出腦袋來，腦袋兩邊扎著的小辮子已經亂了，那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了他一會兒，一個翻身就下了躺椅，“爹爹說今日有貴客來訪，你就是貴客嗎？”

        不同于尋常人家的小姑娘，將軍府里的小姐，就連氣度都不似尋常人家。小姑娘絲毫不怕生，臉上帶著乖巧的笑意，說話脆生生的。

        “約摸……是我父皇……”霍宸猶豫著回答了，就見小姑娘臉上綻開的笑意跟朵花兒似的，“那你走錯啦，沿著回廊，出了拱門記得要向左拐。”

        “好。”霍宸拱手，“多謝。”

        “爹爹不許我見客，我就不帶你過去了，拜拜。”小姑娘眉眼彎彎，笑的忒放肆，哪像個大家閨秀，那利落轉身隱沒于假山中的身影透著些干凈利落。

        這是霍宸惦記至今的初見，不過估計古小姐已經忘了。

        此后，霍宸便一直關注著將軍府小姐的傳聞。

        聽聞古小姐身子病弱，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可她笑起來的模樣，當真絲毫沒有弱氣可言，莫名的還帶些英氣，這些他們都不知道。

        聽聞古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擅長的是刺繡。可她最喜歡的是做些吃食，從家常小炒到糕點點心，甚至釀酒都信手拈來，這些他們也不知道。

        聽聞古小姐性子溫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其實她最是坐不住，喜歡捉迷藏就算了，還喜歡逛廟會猜燈謎，這些他們更加不知道。

        就像是收集珠寶，霍宸收藏著關于古容語的一點一滴，最終拼成他最初愛上的模樣，哪怕這里面都沒有他，也足夠他歡喜好幾天。

        在古容語不知道的地方，有個人默默看著她，這一守就是八年，直到霍宸要納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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