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絕無怨言

來到李家時，并沒有一點哭聲，就連那孩童也只是緊緊抱著娘親，冷冷地看向地上的尸體。

聽說這家的老夫人已經哭暈死過去幾次，此時正在床上躺著，幾個媳婦沒人去管。

看到我來，周圍的人議論聲更大。

“聽說周大人在都城就幫了一個弒夫的女人，死的還是個大官兒子呢。”

“女學就是要包庇女子嗎？若是如此，那女子還不是反了天？”

“李三的小妾殺人，證據確鑿，她連跑都不跑，還不斬首示眾？”

說話的都是男人，偶爾夾雜著一兩聲女人的聲音。

而更多女人則是同情地看著李三的小妾。

她跪得筆直，臉上一片淡漠，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看到我走近，她這才抬頭看向我。

果然是一張絕色的臉，只是除了臉，那手上、脖子上都是傷，不用看我都知道她身上有多少傷。

昨日周家鋪子的伙計就提起過，這里第三有些不可告人的癖好，聽說就算是青  樓都已經不接待他。

他這才強搶了死了丈夫的女子為妾，甚至是連人家公婆都被活活氣死了。

這事人人都知道，卻人人不出頭。

李三一直說自己是李丞相的親侄子，城里本就沒人愿意得罪他。

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罷了，誰又愿意惹事上身呢？

我看著李三的尸體還在地上躺著，不由得一陣惡心。

而此時知府才小跑著過來。

“周大人，李三的小妾王玉蘭毒殺親夫，證據確鑿……”

“毒殺親夫？”

我斜睨了知府一眼，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是，是啊，她毒殺了李三，全家都能證明。”

“是嗎？”

我的目光逡巡一圈，并沒有一個李家人說話。

除了那小妾，其他人身上也都或多或少有些傷痕。

我輕笑一聲，“知府大人真會說笑，這女子被搶，想要逃離惡人之手，竟也算謀殺親夫？”

“周大人，此言差矣！”

知府似乎有些生氣，但看到我身后的李成斌，他又軟了下去。

“周大人，這王玉蘭本就是李三的小妾。”

“你確定？”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可知會了人家父母，可在官府有記錄，可問過人家是否愿意？”

“若我所查不錯，這王玉蘭剛剛守寡就被李三強搶，還被氣死了公婆，若這也算李三的小妾，那我把大人強送去男風管，也算大人就是那里的小官，可好？”

知府被我氣得不輕，漲紅了臉還想據理力爭。

我則懶得和他再說，直接上前掀開王玉蘭的袖子，小聲和她說了聲得罪了。

她眼眶發紅，快速起身，擼起自己的袖子。

“周大人說的不錯，李三強搶民女，知府縱容包庇，我原本就不是這里人，我的籍契也不在此，怎就算是李三的小妾？”

“大長公主早年就修改過律法，不得隨意買賣女子，更何況他從未給過錢？”

“我還要狀告李三，他強搶民女，虐待妻兒，十惡不赦！”

她字字泣血，我則是眼眸微動，這還是個厲害的女子。

難怪在李三家都已經當了一年小妾，卻仍舊想著要跑。

她不顧身邊異樣的眼光，直接將外衫退去，肩膀和手臂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

有鞭傷，有燙傷，甚至有些深淺不一的牙印。

最可怕的還是一條從左腹到下身的貫穿傷，里衣雖遮蓋住，卻仍舊能看到那結痂許久的傷痕。

我聽到百姓中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不少女人不忍再看，直接別過頭去。

她憤恨地看向知府，“我一早就說過，他虐待妻兒，不只是我，就連夫人和老太太也同樣被打。”

“可知府是如何說的？知府大人說此乃家事，他管不著！”

“李三強搶民女你管不著，虐待家人你管不著，你這知府就只管吃喝玩樂嗎？”

“什么李丞相的親戚？不過就是個誅九族都未必能受連累之人，竟也能把知府嚇得不敢為百姓做主，你算個屁的知府！”

她邊說邊哭，而一旁的女眷也紛紛哭了起來。

哭聲動天，比李三死時都駭人。

知府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這夫妻之間難免有些爭執……”

“爭執？這分明是虐打！”

我走過去將王玉蘭衣衫整理好，冷眼看向知府。

“李三有違南堯律法，按律他當和離，放妻子和小妾歸家。”

“你身為知府，難道連南堯律法都不知曉？”

知府漲紅著臉，卻還是梗著脖子說道：“那還不是因為王玉蘭此前已是不潔之身？”

“知府大人，我看你是腦子不清！”

“李三強搶人家剛守寡的媳婦，到底是女子不潔，還是那李三齷齪下作？”

我走到知府跟前，“按律，強搶民女者該如何？”

“該，該……”

知府冷汗岑岑，一旁的護衛上前，“該仗五十，游街示眾，家產充公，賠償女子和家人。”

“哼，還不如一個護衛，我倒是要寫信回朝，讓人好好查查你這個知府是如何當上的！”

我知道這知府也同樣姓李，李家家族龐大，旁支入朝為官的也不少。

李青蘭選這攔我，自然是因為這里都是自家人。

只可惜，這些自家人我馬上就要連  根拔除。

“周大人，這李三已死，又何必提起舊事？”

知府強行挽尊，我卻不給他任何余地。

“犯人已死，苦主還在。”

“王玉蘭下毒的確有罪，可苦主不過是想要救下全家性命，何錯之有？”

“我昨日便說過，要這李三充軍，他謊稱回家吃團圓飯，卻想逼迫全家畏罪潛逃，這是誅九族之罪，知府難道不知？”

“聽說你也姓李，不知是否也在他九族之列？”

知府支吾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則不打算與他繼續糾纏，必須要馬上趕上大軍才行。

“王玉蘭為求自保下毒的確過了，可思及她和李家眾人所受侵害，死罪可免，讓你追隨大軍做個廚娘，此戰不勝，你亦不可歸家，你可服？”

王玉蘭許是沒想到我會如此說，呆愣片刻，隨即朝著我重重叩首。

“民女愿將功贖罪，莫說只是做廚娘，哪怕要我上陣殺敵，民女也絕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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