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簾照在莫筱月的臉上，她迷迷糊糊醒來。

        運動會已經過去兩周了，每天還是常規又按部就班地過去，但今天有些不同，因為今天是莫筱月的生日。

        莫筱月一走出房間就看見了忙忙碌碌的姥姥。

        “醒了啊！快去洗臉刷牙，一會吃面條！”姥姥笑著對莫筱月說道。

        “好。”

        洗漱完，莫筱月聞著香噴噴的面條，心里澀澀的。

        她其實不喜歡過生日，自打她懂事后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就不想過這個毫無意義的日子了。畢竟她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她不想每年都強調這個錯誤。

        姥姥知道她的心事，所以姥姥從不提過生日的事，只是在這一天的早上給莫筱月煮碗長壽面，晚上給莫筱月做一頓好吃的。

        沒有蛋糕，沒有蠟燭，沒有許愿，更沒有禮物，只有一老一小在飯桌前吃飯。

        “好吃。”莫筱月吞了一大口面條，對姥姥說道。

        “就知道你愛吃，多吃點，里面還有兩個雞蛋，都吃了啊！”

        “你怎么不吃？”莫筱月看著桌上只有她一副碗筷，有些疑惑。

        “姥姥不餓，你先吃，我餓了自己就吃了。”姥姥摸了摸莫筱月的頭。

        “你別糊弄啊，好好吃飯！”莫筱月擔心姥姥自己吃就隨便應付，她叮囑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姥姥最近有些瘦了。

        “知道了，凈瞎操心。記得晚上早點回來。”

        “嗯。”莫筱月知道，姥姥又給她準備了一桌好菜。

        吃完面，莫筱月收拾了書包就走了。走到小巷口，顧恒果然等在那里。

        她走向顧恒，顧恒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莫筱月的書包，他問道：“怎么了？今天不高興？”顧恒總能輕易地發現她情緒的不對。

        “沒事啊，沒不高興啊！”莫筱月對顧恒笑了下。

        顧恒看著莫筱月的笑容沒說話，知道她又有心事了，但她不說，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兩人一路沉默走到學校。

        今天的莫筱月一直很消沉。

        莫筱月只想這一天快點過去，直到放學回家她才送了一口氣，灰色的一天就快要過去了。回到家吃完飯就可以上床睡覺了，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對于今天的一分一秒，她都覺得難以忍受。

        “今天是大力的生日。”

        “嗯？”莫筱月聽到“生日”兩個字很敏感，但由于心不在焉，她沒聽清顧恒全部的話。

        “今天是大力生日。”顧恒又重復了一遍，他覺得今天的莫筱月很不對勁，一天都悶悶不樂的，一下課就趴在桌子上，中午也沒吃幾口飯。

        “啊！大力生日啊！”莫筱月沒想到今天也是大力的生日，那今天對她來說，帶上一絲色彩。

        但她反應過來后又說：“你不是說大力是流浪狗嗎？你怎么知道今天是它生日的？”

        “它哪天生的我不知道，但我在今天這日子撿到它的，所以也就算它生日了。今天得給它吃頓好的。”

        莫筱月點頭，她的生日可以不過，但大力的生日得過。

        他們去給大力買了一堆肉，想著足夠大力吃一頓好的了。可當他們走到小巷口發現，每次都巴巴等著的大力不見了。

        “大力呢？”莫筱月問顧恒。

        顧恒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大力只有一次不在巷口等著，就是顧恒受傷的那晚。那時大力也是圍在顧恒身邊，這次顧恒在這，大力卻不見了。

        “不會出事了吧？”莫筱月有點慌。

        “不能，應該不能，大力挺兇的，沒人敢抓它的。先別慌，我們找一圈。”顧恒安慰著莫筱月。

        兩人繞著周圍找了很久，就是沒看見大力。

        莫筱月心更慌了。

        “它可能回家了，回家看看。”顧恒想到大力可能會回家，他想回家找找看，但他看向莫筱月時猶豫了。

        “那走吧，你家在哪？”莫筱月現在急得不行了，就想感覺找到大力。

        “我家……有點亂。”顧恒難得有些局促。

        莫筱月著急，沒意識到顧恒的猶豫，她拉過顧恒就說：“亂就亂唄，現在別管這么多了，先找到大力再說。”

        顧恒不愿讓莫筱月看到他的家，心中許久未出現的自卑浮現了出來。

        他帶著莫筱月向家走去，其間莫筱月還不忘給姥姥打了個電話，告訴姥姥她有點事要晚些回去。莫筱月心里惦記著大力，自然沒注意到顧恒一路上的猶猶豫豫。

        他們住的這片是老城區，都是些老房子。莫筱月家在一棟五層老樓里，房子舊是舊了些，但至少還有社區統一管理。

        在這片老城區中有著一處三不管地界，這里藏污納垢，容納得盡是滿是污濁的人。這里常見步履蹣跚的酒鬼、混吃等死的賭徒、罵罵咧咧的混混……而顧恒，就住在這滿是淤泥的地方。

        他不愿讓莫筱月接觸到這些黑暗，月亮就該是永遠潔白的。

        莫筱月走著走著也發現了這里的混亂，在第四次聽到旁邊樓里傳出的打罵聲時，她向顧恒問道：“還有多久到啊？”

        “快了。”顧恒肉眼可見的低沉。

        莫筱月當然也看出了顧恒的不對勁，她拉住了顧恒的衣角，緊緊地跟在他身后。

        顧恒看了一眼莫筱月的手，沒說話。

        顧恒帶著莫筱月繞過樓房，來到了一大片平房區。莫筱月望去，這片平房區被四周的低矮樓房圍住，顯得破敗又孤獨。

        垃圾袋隨意地被扔在道路上，道邊立著路燈，雜亂的電線交錯著。有的路燈已經壞了，一閃一閃的就像鬼片。

        顧恒帶著莫筱月往里走著，他突然很想轉頭就走，他不想莫筱月知道他的家是這個樣子。隱約間，一陣狗叫聲伴著嘈雜的人聲就傳了過來，越往里走，聲音越清晰。

        兩人對視一眼，是大力。

        顧恒拉過莫筱月的手就往里跑，果然看到了大力。

        大力氣勢洶洶地站在顧恒家的院子前，汪汪的沖著一群人叫著，莫筱月沒見過大力這么兇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前咬得人血肉模糊。

        那群人手里都拿著家伙什，有棍子，甚至還有砍刀。為首的一人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了顧恒，而顧恒則在那人看過來的一瞬間擋住了莫筱月，他把莫筱月緊緊地護在了身后。

        莫筱月只看清了那人臉上有道長疤，從眉梢直延申到嘴角，看起來十分猙獰。

        那人笑了一下，張嘴說道：“回來了？”聲音沙啞得難聽，莫筱月聽著很不舒服。

        顧恒反手抱著莫筱月，莫筱月被他勒得要喘不上氣來。她只能摸到顧恒另一只緊攥成拳的手，她輕輕的拍著，讓顧恒不那么緊張。

        “到日子了。”那人有沙啞著嗓音說道。

        “放屁！明明是下周！”顧恒的聲音透著狠戾，莫筱月沒聽過顧恒這種口氣，她不由得一顫。

        顧恒感受到了莫筱月的僵硬，他心一涼。

        “哈哈哈哈哈！”那群人參差不齊地笑道，那聲音簡直比烏鴉叫還難聽。

        為首的刀疤男也笑道：“顧恒啊，你不會以為我們這些人會守信用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老子雖然死了，但錢得還，除非你也死了，這錢就當給你們爺倆隨禮了。上個月看你腿瘸已經放你一馬了，現在你好好的，我提前一下有問題嗎？”刀疤男收斂了笑意，聲音也帶著狠絕。

        “非要今天是不是？”

        刀疤男沒說話，歪了下頭。

        顧恒閉了閉眼睛，吐出一口氣，看來今天逃不過了，夢該醒了。

        顧恒艱難地轉過頭，看著莫筱月有些發愣的表情，他的心如墜冰窖。

        他顫抖著聲音小聲對莫筱月說：“從這一直往前跑，看見路口就左轉，跑個大概二百米有個橋洞，橋洞下面有塊大石頭，去大石頭后面躲著，等我去找你。”

        莫筱月還有些愣，顧恒摸了摸她的臉，小聲說：“別怕，一直往前跑，別回頭。”

        說完，顧恒就猛推了她一把，莫筱月被慣性帶著往前跑，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腦中更是一片空白。此刻她只有耳邊回蕩著顧恒那句“別回頭”。

        “喲，有女朋友了？你這種野狗，也配有女朋友？”刀疤男沒看清莫筱月的正臉，只看到了個背影，他嘲諷著顧恒，看他的眼神，充滿唾棄。

        顧恒也諷刺一笑：“老婆都跟人跑了，也配說我？”

        “你！顧恒，好好說話不行，非得動手才老實是吧！你跟你爹一樣，賤骨頭！”說著刀疤男一揮手，身后的人就一齊撲向顧恒，瞬間就淹沒了顧恒。

        大力沖進人群，汪汪咬著。

        顧恒剛開始還能接住幾人的攻勢，他踹倒了幾個人，卻沒顧及身后的悶棍，他被打得跪在地上。

        漸漸的，他有些力不從心了，他竭力躲著刀刃不被砍到，但棍子他卻躲不及。大力也咬不動了，嗚嗚地拖著身子走到顧恒身邊。

        顧恒把大力抱在懷里，他蜷縮著身子，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這一次，他不能放棄，莫筱月還等著他，他要挺住。

        刀疤男打夠了，帶人進到顧恒的屋子，在里面一通亂翻，把錢都翻了出來，還順遍拿走了一些值錢的東西。

        顧恒疲憊地躺在地上，他有些慶幸，這次胳膊和腿都沒斷，就是好疼，從心往外都開始疼，上次明明沒有這么疼的。

        他平躺看著天上的月亮，今天月亮也好亮啊，以后月亮再也照不到他身上了……

        刀疤男路過顧恒時，朝他吐了口吐沫，一邊走一邊罵到：“真是條野狗！”

        周圍的聲音漸漸消失，顧恒覺得好累，歇歇吧，再歇一會，他還要去找他的月亮。

        他的月亮，還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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