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月回來了。”

        李劍宇明顯地不信，他剛結束一個會議，累得要死，歇都歇不了還要聽人耍酒瘋，他真的有點崩潰。他無奈地說：“你又喝多了？”

        “我沒喝酒，她真的回來了。”顧恒的聲音有些沙啞，仔細聽還能聽出不明顯的哭腔。但李劍宇只當他是又做夢夢見莫筱月回來了，剛想敷衍兩句就聽顧恒說：“她竟然是吳敬庚最后一個學生，呵，原來就差一點我就能找到她了，就差一點……”

        顧恒開始喃喃自語，李劍宇正了神色，這次好像是真的。

        “什么意思，你好好說。”

        “我們科室新調來一個醫生，我老師把她的資料給我看了，你猜這個醫生叫什么？”顧恒無奈一笑，李劍宇聽到對面一聲打火機的輕響，顧恒又開始抽煙了。

        李劍宇震驚加上不確定地問：“不會是…莫筱月吧？”

        “真聰明。”顧恒呼出一口氣。

        “我并不想你在這個時候夸我。”李劍宇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他深吸了一口氣，隨著呼吸，心臟開始猛烈跳動起來，除了顧恒的聲音，他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執念，一朝出現，驚喜之余，他替顧恒高興，顧恒終于等到她了。

        “她的簡歷上寫著她的導師是吳敬庚，就差一年，我要是沒復讀，說不定我可以更早地找到她，你說這事情怎么就……”顧恒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的心現在很亂，亂得甚至無法思考，他只想找個人說說話，稍微給他一絲安慰。

        李劍宇更是震驚，顧恒一開始就想考吳敬庚的研究生，因為吳敬庚在肝移植方面有個專門的實驗室。可沒想到報考的那一年吳敬庚宣布不招研究生了，顧恒準備了兩年，卻就這么錯過了。

        李劍宇怎么也沒想到，吳敬庚招的最后一個學生竟然是莫筱月，他真的不得不感嘆一下這該死的緣分。

        “都是命啊……”李劍宇由衷地感嘆道。

        “她周一就要來報到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對她。”顧恒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又猛吸了一口煙，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愛人，或許應該稱之為“前愛人”。

        “這……”這問題給李劍宇也難住了，他跟顧恒的情感不一樣，作為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和作為一個沒好好告別的男朋友，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兩個大男人對著一部手機，在兩個時區一同嘆氣。

        許久，李劍宇問了一句。

        “你現在對她什么感覺。”

        “我不知道。”

        “嗯？”

        “她為什么可以說消失就消失，說出現就出現。現在毫無預兆出現在我面前，她走的這十二年我一無所知，只有簡歷上這寥寥幾句，我好恨，為什么看起來她就算沒有我，過得也很好。”說著說著顧恒的語氣染上憤怒，可李劍宇卻聽出了他怒氣中帶著的一絲委屈。

        “等見面的時候問問她吧，萬一也只是看起來過得好呢？沒人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呈現出來的，當年她一定是有原因的，說不定這么久了，她反而能說了呢。所以沒關系，一步一步慢慢來。”李劍宇安慰著顧恒。

        顧恒十二年的苦等終于等來了結果，他卻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果然，愛情就是讓人不知所措。

        顧恒應了聲，李劍宇卻又聽見一聲打火機的輕響，他還是多嘴說了一句：“少抽點煙吧。”

        “少管我。”顧恒嗆了李劍宇一聲。

        李劍宇被噎了一下，聲音有些高：“誰愿意管你，我跟你就說不了兩句好話！”

        顧恒聽到這話反而笑了出聲，隨口問道：“什么時候回來。”

        “不一定呢，最近要談個大生意，這邊的合伙人不太好弄，等我談完就回去，回去之后我得好好看看那祖宗。”李劍宇靠在椅子上有些無力地說道，長時間的工作讓他有點身心俱疲。

        “行，回來再聚吧。霍婉柔一會要來找我，先不說了。”

        李劍宇瞬間坐直了身子，他聽到“霍婉柔”三個字可覺得不舒服，忙質問道：“你怎么回事？她來找你干什么？莫筱月都回來了，你可別沾花惹草，你別是要被霍婉柔感動了。”

        李劍宇越說越激動，他現在很想立馬出現在顧恒面前拆散這對狗男女。

        “說什么呢，你以為我樂意她找我啊，我推了不止一次了，這次我實在推不了了。”顧恒也顯得有些無奈。

        “有什么推不了的，她還能綁著你是怎么的。”

        “今天是老師生日，怎么也得去家里吃個飯，她非要說去買菜，老師就讓我陪著，這不馬上她就要來了，我總不能直接拒絕老師吧。”顧恒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很是苦惱。

        “你老師不會要撮合你們吧？”

        “我感覺像，我得找機會跟老師說明白，要不誰都難受。”

        “行吧，你魅力大，你自己看著辦吧，莫筱月那邊……”

        “我心里有數，你弄好你那邊的事情吧，回來見。”

        “回來見。”

        兩人掛了電話。

        顧恒看著電腦簡歷上那小小的免冠照片，抽完了煙盒里最后一根煙。

        照片上的女孩微微笑著，顧恒貪戀地用目光描摹了一遍又一遍莫筱月的眉眼，這么久了，她沒怎么變。

        還是那么的好看。

        可他卻好恨那個笑容，為什么看起來沒有顧恒，她還是可以笑得那么好看？

        莫筱月，這么多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莫筱月的思緒瞬間回到了她和顧恒初見的那天晚上，一切都連起來了。原來那晚在超市相遇，是因為霍長林生日，他陪著霍婉柔去買菜。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剛在電話里談過莫筱月，掛了電話轉頭就在超市遇見，放到誰身上都輕易接受不了。

        面對面的沖擊遠比照片強。

        “發什么愣呢？”李劍宇看莫筱月又發起了呆，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那晚上我看見顧恒了。”

        這次輪到李劍宇驚到了，他瞪大眼睛看著莫筱月，等著莫筱月接著說。

        “那天我剛收拾好家里，準備去超市買點吃的，結果東西買多了，袋子裝不下，在門口的時候突然破了。東西就灑在地上了，這個時候，我一抬頭，正好跟顧恒對視。”想起那晚的尷尬場面，莫筱月還是覺得有些難堪。

        “這有點尷尬了啊……”李劍宇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沒想到兩人十二年后的重逢會這么尷尬。

        “還有更尷尬的呢，之后霍婉柔就跑過來挽著顧恒的胳膊走了，顧恒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轉身了。”莫筱月想到他們倆那么般配的樣子還是覺得刺眼，盡管他們沒有在一起，但莫筱月心里還是被狠狠扎了一下。

        “然后你就覺得那是顧恒的新女朋友？”

        “嗯。”莫筱月小聲應聲。

        “這個顧恒，絕對是氣你的，他還說心里有數，我呸！”李劍宇知道這是顧恒的報復，他明明可以甩開霍婉柔的手，就像曾經甩過很多次一樣。但他這次沒有，他當著莫筱月的面，和霍婉柔一起走了。

        他想讓莫筱月知道，他沒有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幼稚的男人。

        一定要在這方面找回來。

        他想看莫筱月為他傷心，就如這十二年他為莫筱月傷心一樣。目的達到了，莫筱月確實為他傷心了，莫筱月蹲在地上的時候，顧恒明明應該體會到報復的快感的，可他沒有。

        他只感到窒息。

        原來看莫筱月痛苦，他會更痛苦。

        他不明白，為什么明明莫筱月離開的時候那么決絕，現在又要這么痛苦。他真的不知道莫筱月是不是跟他有一樣的感情。

        他不怕她離開，他只怕她不愛他。

        “都過去了，畢竟是我有錯在先，不怪他報復我，要怪就只能怪我。”莫筱月雙手搓著床單，心里很難受。

        “能跟我說說當年的事嗎？”李劍宇拉過還在跟床單較勁的莫筱月的雙手，輕輕拍著，小心翼翼地問。

        莫筱月有那么一瞬間真的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但在張嘴的一瞬間她還是害怕了。心底有個魔鬼的聲音在叫囂：你配不上他了，現在的你比他還爛……

        莫筱月顫抖著手捂住了胸口，那里在抽著疼，她每呼吸一次，疼痛都要折磨她一下。

        她一旦說了出來，顧恒就不會厭惡她，她會徹底地失去顧恒。

        她是膽小鬼，她賭不起。

        “對不起，我說不出來……”莫筱月糾結著，最終，她還是被心中的惡魔打敗了。

        李劍宇把莫筱月的動作神態都看在眼里，他艱難地向前傾了一下身體，把莫筱月擁進懷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沒關系，實在不行就算了，總會有說出來的那天，我相信你。”

        只是那一天我不一定會見到了。

        李劍宇放開了莫筱月，順便給她擦了下眼淚。

        李劍宇的神情有些落寞，不過他很好地掩飾好了，沉浸在痛苦中的莫筱月并未發覺。

        “你怎么對我們這么好啊？”莫筱月從心底問出這個問題，她是真的真的很好奇，為什么李劍宇會這么好，好到根本不像一個真實的人。

        “我告訴你個秘密吧。”說了很久話的李劍宇有些虛弱了，他面色蒼白，手無力地耷拉在床邊，但他還在強打著精神。

        他今天想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或許現在不說，以后就沒機會了。

        今天他想自私一次，讓莫筱月也聽聽他的故事。

        每個人都有故事，故事不一定要多轟轟烈烈，哪怕只是平凡無奇，都是構成人生百態的一塊拼圖。

        李劍宇如今要把自己的拼圖摘出來，分享給他面前這個又像朋友又像妹妹的人。

        有人能記住他，他就不算真正地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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