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強盜也有家眷

　　別人有了封地，那都是非常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封建社會，但存方寸地，留于子孫耕，這不僅是農(nóng)民的最高理想，也是貴族們的最高理想！

　　有了封地就有了進(jìn)項，就可以保證子孫后代衣食無憂，這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可惜，對于王平安來講，好大一塊折柳縣的封地，不但不是好買賣，還是一個重大的負(fù)擔(dān)，他得花費無數(shù)的金錢，去修繕……城里先別說了，先把城門修好吧！

　　看著前面空無一人的街道，狄仁杰道：“大哥，怕是你有錢也花不出去啊，錢再多也得有人要啊，人呢？這城里也沒人��！”

　　王平安回頭沖蘇定方道：“百姓呢？你以前來過這里嗎？是否也是這個樣子？”

　　蘇定方呃了聲，道：“來過這里，但當(dāng)時是在行軍打仗，末將的駐地并不是在這座城里，所以……所以只知道個大概，以前具體什么樣子的，估計怎么著也比現(xiàn)在強吧！”

　　王平安氣中煩躁，揮舞馬鞭，叫道：“散開，去看看城里有沒有百姓居住，帶幾個過來，我要問話！”

　　耶律俊哥兒大叫起來，突厥人立即縱馬散開，向城里的大街小巷奔去。

　　王平安等人順著大道，繼續(xù)往前走，走出好遠(yuǎn)，這才看到大道的盡頭，有一座大院子。嚴(yán)格來講，這不是一座大院子，而是一座類似城中城的小型城堡！

　　這城堡修得相當(dāng)高大堅固，可卻著實氣人，別人還好說，王平安一看堡墻，鼻子差點沒氣歪了！

　　原來，這座城堡的墻壁竟然是用城磚砌成的！很顯然，修這座城堡的人，是把城墻給拆了，用拆下的城磚，修了這座城堡！

　　這座城堡肯定不是地方官修的，而是無法無天的強盜修的，否則誰會去拆城墻，修這么個玩意兒出來？

　　幾名突厥兵跑了過去，下馬察看一番，回來叫道：“平安汗，栓馬樁下有新鮮的馬糞，是昨天的，這里有人居��！”

　　王平安怒道：“定是強盜無疑！”

　　上百名突厥兵跳下馬來，各舉兵器，撞開城堡的大門，沖了進(jìn)去！

　　過不多時，有突厥兵跑了出來，報道：“平安汗，里面有很多人，足足兩百多個，已經(jīng)全部趕到院子里了！”

　　王平安翻身下馬，大步進(jìn)了城堡，過了一道影墻，就見后面有座大院，院子周圍站著突厥兵，而中央則站著兩百來個衣著破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被抓的這些人，看衣著是普通百姓，可看表情，卻是一點都不象了，幾乎沒有人驚慌，就連小孩子都不哭鬧，只是靜靜的看著王平安一些人。

　　狄仁杰跟在王平安的身后，看向院子里的人，小聲道：“大哥，不對勁兒啊，這地方是胡漢雜居，這么多人里面，怎么著都得有些胡人吧�？纱蟾缒憧矗�這些人里面，大人竟然全都是漢人，一個胡人沒有，可小孩子里卻有胡人，還有不少是胡漢混血！”他向來細(xì)心，觀察入微，只看了一圈，就發(fā)現(xiàn)了蹊蹺之處。

　　蘇定方卻道：“這有什么奇怪的，這……”忽地停下，不再吱聲了，臉上神色不定，不知再想什么。

　　這時，歐陽利跑了過來，他剛剛帶著兄弟幾個，對著整個城堡搜查了一遍。他湊到王平安的耳邊，低聲說道：“主人，這些人都是強盜的家人。剛才屬下看了，整座城堡里連一匹馬都沒有，而且也沒有牛羊，但廚房里的灶頭卻是熱的！”

　　王平安哦了聲，心里也明白了。強盜見他帶著大隊兵馬來到，便出城逃了，只留下了家屬，馬匹和食物也都帶走了。

　　蘇定方這時說話了，他道：“這種事情以前定然出現(xiàn)過。如果來的是胡人，那么漢人強盜就會逃走，留下胡人家眷，而官軍來了，胡人強盜就會逃走，留下這些漢人家眷�！�

　　沉默半晌，王平安這才道：“強盜們就不怕我殺了他們的家眷？”話一出口，立時明白，強盜們深知官軍的脾氣，根本就不怕。

　　不說別人，就說身邊的蘇定方，他當(dāng)初為啥吃的官司，不就是因為被李靖給牽連了嘛，縱兵大掠，殺害歸降之人，乃是朝中大忌，而李靖那樣的大人物，都因為這個被拉下馬了，何況別的將軍？

　　在折柳縣這個敏感的地區(qū)，一來附近的地方官怕受到報復(fù)，二來說實話，也犯不著和些老弱一般見識吧，要啥沒啥，就有命一條。要了這些老弱的命，那幫強盜就得玩命報復(fù)，所以也就沒人把他們當(dāng)回事兒了，反正再亂也是折柳縣亂，跟玉門關(guān)和沙州都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沒有誰會傻得跑到這里來殺人！

　　忽然，狄仁杰說道：“沒法定罪，這些人無法判定就是強盜，而且就算硬定了罪，他們也只是從犯，朝廷的規(guī)矩是不得連坐，只要他們愿意配合官軍，不但不能殺，還得善待，以便讓強盜們……那個回頭是岸！”

　　王平安做了個深呼吸，道：“他們會配合嗎？”

　　狄仁杰看了眼那些默不作聲的家眷，道：“肯定會的，不信大哥可以一試！”

　　慢慢走到人群前，王平安用溫和地語氣道：“你們可都是折柳百姓？”

　　就象事先排演好似的，王平安剛問完，這二百來人竟然齊刷刷地點頭，表示他們都是折柳百姓。

　　王平安又問道：“這里經(jīng)常有強盜出沒吧？”

　　二百來人又都點頭，折柳大盜名頭響徹西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王平安點了點頭，微笑著道：“在我們來之前，你們可曾看到強盜了？”

　　二百來人又再同時點頭，看到了，當(dāng)然看到了，這里就是強盜窩子�。�

　　又是點頭，不會是我問什么他們都點頭吧？根本就不在乎我問的是什么！王平安更加和善地道：“你們看我是個男的，還是個女的？”

　　這個問題，靠點頭或搖頭，就不好使了！

　　可是，這二百來人竟然又齊刷刷地，把頭都點了下去！

　　果然，你問啥他們都點頭，態(tài)度良好，你愛說啥說啥去，我們統(tǒng)統(tǒng)表示贊同！

　　點到一半，有人反應(yīng)過來了，不對啊，這人問的問題不能用點頭來回答。少數(shù)反應(yīng)還算快的人，趕緊硬生生地把點頭，變成了搖頭，可一想又不對，搖頭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心慌之下，趕緊又點頭，再……不知該怎么晃動腦袋了！

　　而一些小孩子卻是很堅決，一路把頭點了下去，有始有終，絕對不半途而廢！

　　王平安哈哈大笑，道：“我是個男的，這個你們總不會看不出來吧？”

　　又是一個疑問句。結(jié)果呢，二百來人里有一大半的人，條件反射似的，竟然又點了下頭！

　　“真的分不出男女�。俊蓖跗桨踩棠筒蛔�，又問了一句。

　　可能事先排演時，沒想到王平安會突然這么個問法，二百來人里，竟然還有少數(shù)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聽王平安問完這句，又點了下頭！

　　王平安所帶來的人當(dāng)中，只要能聽懂中原話的，無不哄堂大笑！就這腦袋瓜子，還當(dāng)強盜呢？不過想想，腦袋瓜子好不好使，對于當(dāng)強盜來講也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只要手底下夠狠就成唄！

　　王平安搖頭道：“好吧，這回可得聽好了，不要再點頭搖頭了。那些強盜剛剛是在這里的，因為外面有新鮮的馬糞，而廚房沒有食物，灶頭卻是熱的，這說明他們才跑不大會功夫。我現(xiàn)在問你們，他們是朝哪個方向跑的？”

　　很明顯，這個問題是事先排演過的，而且排演得挺熟。王平安剛問完，這二百來人包括小孩兒在內(nèi)，一起舉起了手，朝北邊指去，表示強盜們往那個方向跑的！

　　王平安回頭看了眼狄仁杰，狄仁杰沖他一笑，怎么樣，剛才預(yù)測的沒錯吧，他們都會非常地配合的，絕對不起妖娥子，所以甭想定他們的罪！

　　王平安回過頭，又問道：“你們是強盜的家眷？”

　　二百來人刷地把頭搖了起來，象王平安表明，你問的這個問題，我們事先排演過。

　　王平安嘆了口氣，沖一個上了歲數(shù)的老婦問道：“你們?yōu)槭裁床徽f話啊？”

　　這老婦低眉順眼地道：“回大人的話，久聞官軍殘暴，見人就殺，不論好壞，所以我們都等著大人你下令殺我們呢，說不說話又有何用？”

　　口齒伶俐！

　　王平安一皺眉，他指了指周圍的突厥兵，道：“他們可不是官兵，難道你看不出他們是突厥兵嗎？”

　　這老婦頭都沒抬，又道：“回大人的話，久聞突厥兵殘暴，見人就殺，不論好壞，而大人你又帶了這許多的突厥兵來，想必更壞，所以我們都等著大人你下令殺我們呢，大人這就要殺我們嗎？”

　　蘇定方等人大感驚訝，這些人相當(dāng)不好對付啊，這些話都是誰教給他們說的？

　　王平安這回可笑不出了，他看了看老婦，又看了看這二百多人。哼了聲，他道：“既然你們認(rèn)準(zhǔn)了我要殺你們，那也好，就遂了你們的心愿。左右，將他們推出去，就地斬首！”

　　耶律俊哥兒當(dāng)即把話翻譯了過去，突厥兵一擁而上，抓住這二百來人，就要往外推！這下子二百來人可著急了，萬沒想到這少年大人竟是個不講理的，或者說不按大唐的規(guī)矩辦事的！

　　這些人當(dāng)然是強盜的家眷，折柳這里亂七八糟的，而能在這么亂的情況下能活下來，還活得好，當(dāng)然都有保護(hù)自己的手段。

　　如是官軍來了，他們就用對付王平安這套，只要痛罵一番官軍殘暴，殺人如麻，保準(zhǔn)能把官軍給嚇唬住，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哪個唐軍將領(lǐng)瘋癲到敢承認(rèn)自己殺人如麻，真敢叫人把他們推出去砍了的，反而會溫言解釋，并且安撫，甚至明知他們是強盜家眷，也得硬著頭皮，給他們些糧食，深怕他們出事，賴到自己的頭上。

　　而他們在這里應(yīng)付官軍，又可以讓強盜們趁機(jī)逃脫，等官軍發(fā)現(xiàn)被拖了后腿，再去追也追不上了。

　　如來的是胡人軍隊，這里可并非特指突厥兵，留下來的當(dāng)然就不會是漢人了，而是另一批胡人家眷，胡人軍隊可是真的殺人不眨眼的，靠講仁義道德不好使。但他們也有法兒，那時他們會痛哭，說被漢人強盜擄到這里來，感謝胡人軍隊來救他們，同樣拖住胡人軍隊，諸如此類。

　　可他們?nèi)f沒想到，這位帶著突厥兵來的唐軍大官，竟然脾氣和胡人差不多，什么仁義道德都不講，翻臉就要殺人！

　　這二百來人頓時就亂了，那老婦叫道：“這位大人，你到底是大唐的官，還是突厥人的官？”

　　王平安笑道：“我是哪里的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你們不是要求我殺了你們嗎，我答應(yīng)你們的請求，一刀一個，有多少個，就砍多少刀！”

　　“我們沒有要大人殺我們，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二百多人全都叫了起來，連小孩都發(fā)現(xiàn)不妙了，開始哭喊起來。

　　蘇定方笑道：“這就對了，見了官兵來，當(dāng)強盜的不慌，那還成什么世界了，沒王法了！”

　　王平安一擺手，道：“算了，放開他們吧，把他們都帶出去，看好別讓他們跑了。”想了想，又道：“莫要虐待，該給吃的給吃的，咱們不差這點糧食！”

　　他想起來了，房玄齡不是被抓走了嘛，這些強盜的家眷沒準(zhǔn)和那伙強盜有關(guān)系，自己捏住他們，到時也好和強盜談?wù)剹l件，換回房玄齡和王文度。

　　突厥兵將這二百來人押了出去，找地方看好。王平安登上城堡的瞭望塔，看向折柳縣。

　　城中鑼聲響起，就象地保里長招呼百姓一樣，城里竟然用鑼聲招集百姓，而且還真的招出不少人來。

　　出人意料地，這里的百姓倒是不少，竟然足足超過三千多人，都在往城堡前的大廣場走來。而先前散開的突厥兵竟然也跟著集中起來，不少人臉上驚恐，隊中竟然還有空馬，估計是落單的突厥兵被干掉了！

　　狄仁杰道：“大哥，這里的民風(fēng)可真夠彪悍的。這些百姓想要干嘛，不會是想跟咱們對著干吧？”

　　蘇定方卻道：“侯爺，你看，侯靈來了，還有那個古藍(lán)田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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