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乘蟾赴建鄴

        “此言當(dāng)真？”

        張彪聽罷并未激動，反倒起了疑心。

        他的夢占范圍，已擴(kuò)展到懷州之外，若方相宗傳人在懷州現(xiàn)身，豈會察覺不到。

        莫非，這家伙是上門來騙？

        “絕無半點虛言！”

        靈沖面色嚴(yán)肅，認(rèn)真道：“建鄴城外有一大燕時期古堡，我等前往剿滅蟲巢，那方相宗傳人就曾在半夜現(xiàn)身。”

        “對方用的是蠱咒之法，我有位師兄中了招，至今生死未卜，雖說那人一擊便走，但頭上儺面，我曾在宗門典籍中見過。”

        “是哪一具？”

        “虎面……窮奇！”

        ……

        轟隆隆！

        雷光轟鳴，天昏地暗，雨勢更加猛烈。

        張彪負(fù)手而立，望著洞外水簾流淌，又通過石臺匯聚成小瀑布傾瀉而下。

        靈沖已匆匆離開，此次回來，找他相助只是順便，更重要的是取走避毒珠。

        蟲災(zāi)爆發(fā)，不少人都身中劇毒，有了避毒珠，便可減少不少死傷。

        至于對方的話，令他半信半疑。

        “窮奇食蠱”，方相十二脈中，窮奇一脈最擅研究蠱術(shù)，如果真有人得到，出現(xiàn)在蟲災(zāi)爆發(fā)的建鄴城倒也合理。

        無論如何，他還是要查探一番。

        想到這兒，張彪轉(zhuǎn)身進(jìn)入密洞，來到星禜樹前盤膝而坐，雙目微閉，進(jìn)入夢界。

        周圍一片漆黑，天空星辰閃爍。

        夢占雖說玄妙，但也有很多限制，比如懷州軍營和云霞關(guān)，各自有醮壇和祭壇守護(hù)，他就感受不到那些人夢境。

        但有具體線索，夢占也會更加準(zhǔn)確。

        這一次，張彪不再念誦儺面名字，而是根據(jù)疆梁一脈圖譜，幻想儺面窮奇模樣。

        嗡！

        夢占之術(shù)啟動，一股無形波動誕生，順著他的夢境泡泡飛速向外擴(kuò)張，無視距離，瞬間達(dá)到能夠探測的極限。

        其中一個夢境忽然回應(yīng)，化作白光虛影，猛然擴(kuò)張，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黑暗中。

        這，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黑夜，雨幕，燭火飄搖……

        滿頭亂發(fā)的小男孩，正瑟瑟發(fā)抖躲在床下，周圍全是窸窸窣窣的巨大毒蟲。

        透過昏黃燭光，可以看到遠(yuǎn)處地上，一男一女兩具村民尸體正倒在地上。

        尸體胸腹已被破開，碩大的黑甲紅足蜈蚣，在他們七竅和體內(nèi)爬來爬去。

        咔啦啦……

        古怪的聲音響起，地上出現(xiàn)一個土堆鼓包，密密麻麻的黑蜘蛛涌出，鉆入尸骸體內(nèi)，和蜈蚣瘋狂吞噬交合。

        眼前一切，嚇得男孩牙關(guān)打顫。

        張彪的眉頭，也漸漸皺緊。

        這東西，有點像是以人體為器皿，煉制蠱蟲的手段，難道蟲災(zāi)爆發(fā)，另有原因……

        吱呀~

        正在他思索間，木門忽然打開，一個身影推門而入，雖身著長褲皮靴，但看其修長的腿型，分明是個女子。

        “嗚…”

        小男孩嚇得連忙捂住嘴巴，眼淚橫流，但還是發(fā)出一絲輕響。

        啪嗒、啪嗒…

        腳步不斷靠近，沿途踩碎不少毒蟲。

        唰！

        對方突然趴下，猙獰的虎頭儺面出現(xiàn)在男孩眼中……

        噩夢忽然中斷，顯然男孩已被嚇醒。

        就連張彪也被嚇了一跳。

        噩夢之所以稱噩夢，有時候并非真相，而是做夢者不自覺將許多信息匯總，編織成最可怕的噩夢。

        光影效果，令人身臨其境，比前世最可怕的恐怖片還令人毛骨悚然。

        這種噩夢，可令做夢者神不守舍，還會引來夢中邪祟侵?jǐn)_。

        有人蘇醒后，會忘記夢中完整景象，只能說出大概，這便是三魂本能的自我保護(hù)。

        但即便如此，他也得到不少信息。

        1、靈沖沒說謊，儺面窮奇已現(xiàn)身。

        2、有人在養(yǎng)蠱，夢中男孩便是幸存者。

        3、得到儺面者，是一個女人。

        而男孩的身份，他也已經(jīng)看清楚。

        褚飛（黃級一品）

        1、建鄴城郊白水寨村民，目睹父母慘死，覺醒降靈神通，被野獸殘魂附身，時而清醒，時而癲狂，流落荒野茹毛飲血。

        2、因降靈神通，為厲鬼野神爭奪目標(biāo)，殘留力量侵染，踏入超凡。

        3、靈體反噬，怨念纏身……

        降靈神通？

        張彪從未聽過這種神通，但從信息來看，應(yīng)該是能隨意請靈上身，不像普通人還要經(jīng)過竄竅等煎熬，或許還有其他好處。

        想到這兒，他又看了看上方。

        根據(jù)星圖顯示，對方此刻正在懷州城外……

        …………

        嘩啦啦！

        暴雨傾盆，靈沖等人策馬進(jìn)入鹿山城。

        顧仇統(tǒng)攬修行集市一事，自然要大干一場，嫌棄如今的鹿山書院太小，便提出以工代賑的方法，發(fā)動全城百姓修葺改造鹿山，按時領(lǐng)取米糧。

        若在以往，這種苦活人人避而不及，但在霧災(zāi)時代，能有口吃的就已經(jīng)很不錯，因此無人抱怨。

        鹿山城，也變成了一座大工地。

        靈沖等人玄都觀道人身份，自然無人敢阻攔，策馬踏過泥水橫流的街道，來到位于城主府附近的城隍廟。

        此廟已生出俗神，乃玄都觀敕封，實力不強(qiáng)，卻能讓魑魅魍魎遠(yuǎn)離鹿山城。

        “見過靈沖師兄！”

        “靈沖師兄來了！”

        靈沖在年輕一輩弟子中頗有威望，深得山門看中，前途比虛辰好得多，因此一路都有人打招呼。

        虛辰得到消息，也已起身，在后廂房親自接待靈沖，“師侄不在建鄴待著，匆匆趕回，有何要事？”

        靈沖拱手道：“建鄴蟲災(zāi)嚴(yán)重，不少修士百姓都身中劇毒，弟子特來迎接避毒珠，以解建鄴之難。”

        虛辰本來心情不錯，但聞言后，眼神立刻變得陰沉，喝了口茶淡淡道：“鹿山城周圍尸瘟尚未解除，等了結(jié)此事，再取走避毒珠不遲。”

        靈沖大急，“師叔，這…”

        虛辰有些不耐煩，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好了，此事莫要多言，師侄若有興趣，便在鹿山城多留一陣，若有要事，老夫也不便阻攔。”

        說著，便起身出門而去。

        靈沖臉色難看，帶領(lǐng)手下師兄弟出了城隍廟，在一名道人帶領(lǐng)下，來到附近客棧住下。

        “虛辰師叔怎么回事！”

        剛進(jìn)門，一名道人便憤憤不平斥責(zé)。

        他們在建鄴城沒少經(jīng)歷危險，這次風(fēng)雨兼程趕來，沒想到竟是這結(jié)果。

        另一人也沒好氣道：“避毒珠乃宗門法器，虛辰師叔哪來的資格霸占！”

        靈沖也臉色不好，但卻迅速冷靜了下來，回想許多事情，腦中靈光一閃，苦笑道：“我說怎么會突然被委以重任，原來中了別人的套。”

        見眾人疑惑，他搖頭道：“自虛遠(yuǎn)師叔死后，雖觀內(nèi)尚未下達(dá)法令，但虛辰師叔實際上，就已成懷州分堂主事，開集市、除尸瘟皆是為此準(zhǔn)備。”

        “誰知大梁突然占領(lǐng)云霞關(guān)，懷州王不聽號令，又讓其兒子邀請五德峰插手此事，實際上就已經(jīng)壞了規(guī)矩。”

        “五德峰明面上不好下手，畢竟此事不歸他們管轄，正好我回山，就將平息蟲災(zāi)一事交給了我。”

        “虛辰師叔對懷州王厭惡，自然不會出手相幫，我若無法平息蟲災(zāi)，那么就是我祈天峰內(nèi)斗造成懷州混亂。”

        眾道人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從小刻苦修行，哪見過這些彎彎繞繞，腦子轉(zhuǎn)了一會兒才想明白。

        有人無奈道：“山上以前可不是這樣。”

        另一人則冷哼道：“都是那些世家王族子弟，從他們進(jìn)山后，就各種拉幫結(jié)派，毀了我等道心。”

        靈沖聞言沉默不語。

        他比普通弟子看得更清，玄都觀看似律法森嚴(yán)，乃清修之地，實際上從未停止內(nèi)斗。

        雖說宗門典籍上，一些東西記載不祥，但他也看出蹊蹺，以前人間朝代更迭時，會招收凡人弟子下山參與，但有時又會遠(yuǎn)離朝堂，便是宗門各種內(nèi)斗結(jié)果。

        并非利益，而是理念上的不同。

        之所以沒鬧出亂子，全是有外界力量干預(yù)，為一個大計劃準(zhǔn)備，沒人敢翻臉。

        但內(nèi)斗的原因，很可能也是來自外界。

        想到這兒，靈沖就有些無力，他之所以外放歷練，就是不想?yún)⑴c其中，沒想到還是躲不過，被人算計。

        “師兄，該怎么辦？”

        “罷了，明日我再去與虛辰師叔溝通，他要的，無非是統(tǒng)攬懷州大權(quán)，解了蟲災(zāi)，我便不再參與此事…”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離開沒多久，城隍廟內(nèi)便再次來了一名客人。

        來者，赫然是顧仇。

        “仙師，有結(jié)果了。”

        顧仇小心取出一方木盒，里面盛放一物，人頭大小，黑不溜秋，布滿根須，正是狼頭魔芋。

        望著此物，顧仇眼神有些復(fù)雜，“香火愿力催化，使其提前成熟，雖說遠(yuǎn)不如貴教靈米，但祛除毒素后味道還行，足夠養(yǎng)活凡人。”

        “偃甲宗、梁軍都已得到秧苗，相信此刻也有了結(jié)果。”

        “真是胡鬧。”

        虛辰搖頭道：“這東西竟隨意外泄，太歲也是膽大，不知道此物會改變天下格局么。”

        “大梁有了此物，如虎添翼啊…”

        顧仇沉思了一下，微微搖頭道：“在下卻有不同看法，此為救世之糧，但說不定也是大梁禍亂之源。”

        “哦，怎么講？”

        虛辰來了興趣，自顧仇投靠后，他越發(fā)覺得此人不凡，也越發(fā)倚重。

        顧仇搖頭道：“大梁如今局勢，功勛、宗教、加上毫無退路，才使得朝堂民間上下一心，猶如瘋魔。”

        說著，望向狼頭魔芋，“如今有了退路，百姓想不想戰(zhàn)還是兩說，就連朝堂之上，恐怕也會出現(xiàn)不同聲音。”

        “有了退路，大梁擴(kuò)張的動力便會減少。趙冕活著還好說，一旦出事，恐怕各方勢力就會開始內(nèi)斗。”

        “好事啊。”

        虛辰也想清了其中道理，先是露出笑容，隨后搖頭道：“可惜，太歲的名頭恐怕會更加響亮，此人心高氣傲，連我的面子也不給，也是個麻煩。”

        顧仇樂了，搖頭道：“仙師何須苦惱，只要將其懷州第一的名聲放出，這名頭自然會被我等所用，對方也會麻煩纏身。”

        “對鹿山集市，只有好處…”

        ………………

        “這是靈尸肥，幫我定期照料…”

        “這封信，幫我派人送往五仙教…”

        “修行集市開店一事不要急，若有人來找麻煩，以保命為主，等我回來再說…”

        “仙師放心。”

        “師尊，路上小心。”

        張彪一番交代，與眾人告辭。

        他決定五仙教加大交易量，一次性換取更多寶藥，對方肯定需要時間準(zhǔn)備。

        本來要等靈沖取回避毒丹，一起上路，但對方也不知何事耽擱，至今未來匯聚。

        儺面窮奇一事拖不得，因此他只得提前出發(fā)。

        “呱！”

        暴雨中，大肚爺一聲大叫。

        墨陽城附近的蟲窩，幾乎被其盡數(shù)滅殺，這次前往建鄴，正好能幫上忙。

        這些天大肚爺已經(jīng)閑下來，聽聞那里有數(shù)不盡的食物，早就躍躍欲試。

        張彪哈哈一笑，“道友莫急，咱們這就走。”

        說罷，縱身躍上蛤蟆背。

        上面已用鐵索綁了個韁繩，張彪牢牢抓緊，運(yùn)轉(zhuǎn)真氣，腳下如生根一般。

        他不像崔老道一般，需要躲在蛤蟆嘴里，但即便身法不凡，也要當(dāng)心被拋出去。

        “呱！”

        大肚爺一聲大叫，只聽得地面轟隆一聲巨響，泥水四濺，龐大的身軀便已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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