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面上刷的一下就白了，她微微瞪大眼，不敢相信對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行兒！”溫夫人眼底染上了淚意：“你怎么能這么說娘呢？”

　　蘇景行沉著臉：“母親，你以前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兒子或者妹妹犯錯了，您會教導我們兄妹，讓我們意識到錯誤。那同樣的，您呢？您在犯錯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意識到自己真的錯了？從而懺悔？道歉呢？”

　　蘇景行問完后，將被撕開的畫卷送到溫夫人的跟前。

　　他執(zhí)著看著她娘，心底的那處裂縫散發(fā)著涼氣，讓他怎么也忽視不了。

　　溫夫人被兒子質(zhì)問，心情非常復雜。

　　她剛想說什么，耳邊卻傳來少女的聲音：“蘇大哥，你怎么能這么問干娘呢？干娘她撕碎這幅畫，肯定是因為這幅畫有問題啊。”

　　溫夫人心頭一顫，有些清明的眸子露出沉思。

　　“干娘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無理取鬧的呢？你這般質(zhì)問干娘，豈不是叫干娘傷心難受！”

　　蘇以柔沖到溫夫人前面，將人擋在身后。

　　溫夫人低下頭去，看著小小少女堅定的背影，心底忽然就涌出了無線委屈。

　　“我兒，你覺得為娘是那等無理取鬧的人嗎？”溫夫人哽咽的問：“為娘嫁入侯府這十幾年里，上孝順奉養(yǎng)公婆，和你們父親感情深厚，我對你們兄妹生活上更是關(guān)愛有加。”

　　溫夫人說這些話，可一點都不虧心。

　　哪怕最后一點，她也能理直氣壯。

　　她雖然對蘇時念沒有那么濃烈的感情，可在吃喝用上面卻都按照標準來的。

　　每個季度最少四套衣服，還有每日飯食，也都是有標準的。

　　當然了，除了這些標準之外，還有她表現(xiàn)母愛的地方。

　　比如說，溫夫人在空閑的時候，會給家人做里衣。給兒子做的里衣，從布料到從樣式，最后到成品后，她會很認真的檢查，確保兒子會穿的舒服。

　　可如果給蘇時念的那一份，只要一眼看過去沒大問題，她就不會過問了。

　　溫夫人抹了一把淚水，只看著蘇景行，心底很是傷痛：“行兒，娘剛剛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娘！”

　　蘇以柔聽到溫夫人這么難受，也跟著心疼，她抬手扶住溫夫人，關(guān)心問：“干娘，你剛剛怎么了？”

　　“小柔！”溫夫人眼底含淚，只覺得面前的少女真的是哪里都那么貼心，比她那個女兒好多了。

　　蘇時念站在對面，自然沒有錯過溫夫人眼底的情緒變化。

　　她眼底露出一絲嘲諷。

　　她比不過蘇以柔貼心？

　　她迅速回想起了好幾次，溫夫人身體不舒服，她知道后，不但親自盯著熬藥，還尋了溫夫人特別喜歡的戲班，讓人過來給溫夫人唱戲，逗她開心。

　　可她清楚記得，那次溫夫人看到戲班后，罵她不務(wù)正業(yè)，說她沒有把心思放在學業(yè)上面。

　　蘇時念沒辦法，只能白天繼續(xù)跟著女夫子上課，用晚上的時間去盡孝。

　　可結(jié)果呢，第二次她再次被罵了。

　　她不斷道歉，保證，以后一定會好好把學業(yè)放在心上的。

　　她離開后發(fā)現(xiàn)，她的一個玉環(huán)落在百花苑里了，她便回去找東西。

　　可結(jié)果呢。

　　她聽到明月說：“夫人，您別氣了，大小姐走了，不會再礙您眼了！”

　　蘇時念記得，她當時聽到這話，差點沒氣炸了，她是娘的女兒，怎么能用礙眼這兩個字呢。

　　她屏息站在原處，等著對方她娘呵斥明月，可結(jié)果呢。

　　溫夫人的聲音里卻充滿了認同：“明月，你說的真是太對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看到那丫頭，我就覺得頭疼。你說奇不奇怪，我兒子像極了我和侯爺，可那丫頭也不知道像誰，小小年紀，就妖里妖氣的……”

　　溫夫人過了片刻后，又說：“你說她像不像老夫人？”

　　“夫人您這一說，還真像啊！”

　　溫夫人一聽這話，立刻激動起來：“我就說吧，那丫頭，怪不得我對她喜歡不起來。咳咳咳……”

　　“夫人，您慢一點。”明月寬慰勸說：“夫人，不如奴婢給您讀話本吧。”

　　片刻后，屋子里響起明月讀書聲。

　　“聽著沒什么意思，還是聽戲有趣。”溫夫人聲音里悶悶的：“你再去把那個戲班喊回來。”

　　明月應(yīng)聲，很快腳步聲傳來。

　　當時還年幼的蘇時念，下意識躲了起來。

　　之后，她又看到溫夫人被戲班逗得開懷大笑，可只要她一過來，她就冷了臉，讓她趕緊回去看書。

　　這樣的事情，不是一次兩次，是很多次。

　　*

　　蘇時念心念轉(zhuǎn)動，面上卻絲毫沒有露出來。

　　而蘇景行眉頭緊皺問：“娘，你身體不舒服嗎？”

　　溫夫人剛想扶額，說是啊，她就是不太舒服。

　　可她當對上蘇景行不認同甚至可以說壓抑的眼神后，這個想法立刻就被她壓下了。

　　她昨天剛剛請了平安脈，大夫說了，她身體保養(yǎng)得不錯，如果真的默認了這個說法，肯定會被兒子當作她在推諉。

　　溫夫人眸光閃爍，快速想著要說出個好的理由。

　　可不知為何，以往一貫靈光的腦子，這會兒好似生了銹，她一片空白。

　　蘇時念眨了下眼，忽的說：“哥哥，你不要質(zhì)問娘了，娘撕毀這幅畫，是覺得這幅畫不夠好！”

　　溫夫人眸子忍不住亮了起來：“對，就是這個原因。”

　　蘇以柔眉頭微微皺起。

　　她感覺這個理由并不妥當。

　　可溫夫人卻在蘇時念說話的時候，一口就承認了，反而叫她不好再說什么了。

　　蘇景行臉色還是有點不好：“不夠好？哪里不夠好？”

　　在蘇景行看來，他和妹妹一起合作的這幅畫，已經(jīng)足以流傳下去當傳家寶級別。

　　可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確實不夠好。是我拖累了妹妹！”

　　溫夫人心底涌出不痛快：“景行，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畫的很好。”

　　溫夫人哪里愿意承認這個！

　　在她看來，兒子就是最優(yōu)秀的。

　　蘇景行抬起頭來，注視著他娘，只問了一句：“我畫的好，那就是妹妹那部分沒有畫好？娘，你是這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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