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縮著一團小毛球，腦袋抵在他胸口上，周寓心臟猛跳，懷疑自己的心跳都被聽去了。

        鼻尖全是夏秋翌的氣息，讓人心悸，他緩緩抬手，想摸摸那顆柔軟的腦袋，最終還是蜷起手指收了回去，身體往后挪了一下。

        “實話告訴我，你跟陸澤宇打架是不是為了給我報仇？”

        夏秋翌抬頭，眸子盛了一片碎星，碎星爍動兩下，開口：“是啊，是他讓著我，不然我肯定打不過他。”

        “他讓著你，所以你今天才想幫他？”

        “他是我們班體委，我們班同學對我挺好的，他對我們班同學挺好的。”

        聽明白了，總之陸澤宇對他怎么樣不要緊，至少對別人都很仗義。

        他輕輕彈了下夏秋翌的腦門：“你傻不傻，萬一他不讓著你怎么辦？受傷怎么辦？”

        “受傷了。”

        周寓頓住，低頭：“哪受傷了？”

        “你找找看。”

        這話不是在鼓勵他犯罪嗎？

        看他現在好好的，估計也不是什么重傷，周寓心疼揉了揉他的頭發，閉上眼睛：“別貧了，快睡覺。”

        “在額頭上。”夏秋翌主動和盤托出。

        周寓聞聲睜眼，伸手撫開他額前的劉海，在他額頭摸索了一下，夏秋翌抓住他的手移到額角，這才摸到一處腫塊，腫得不高。

        抬起頭，借著樓外的微光，看到那塊腫塊的顏色比周圍深一些，低聲問：“怎么傷到額頭了？還疼嗎？”

        陸澤宇把黑板擦砸他額頭上了，夏秋翌搖頭：“早就不疼了。”

        周寓頓了一下，手掌蓋住他的額頭，往下一按，把他按平躺在床上，自己也躺回去：“不疼就睡覺。”

        安靜不到兩秒，夏秋翌又側身過來，直直看著他，目光如炬，周寓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

        他忍無可忍，反手蓋住那雙眼睛：“你不睡的話我去沙發了。”

        夏秋翌的睫毛在他手心里輕輕掃了一下，撓他心頭肉似的，酥酥癢癢。

        好一會兒，夏秋翌轉過身睡去：“晚安。”

        周寓收回手，指尖在掌心摩挲一陣，摸到那些消不去的煙疤。

        翌日醒來，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停了，看到旁邊還在熟睡的夏秋翌，心頭一暖。

        看了眼時間，還早，悄然起身下床，打開房門，葉華房門大開，一看就是一晚沒回來，

        這樓上樓下的，喝酒還能喝個夜不歸宿？

        周寓也沒多想，刷牙漱口，下樓給夏秋翌買了一套洗漱用品，又拐去路口買了兩份早餐。

        回來的時候夏秋翌已經醒了，正站在陽臺上收衣服，兩條腿抻得筆直。

        聽到他進門的聲音，夏秋翌轉頭看了一眼，看到他手里的早餐和洗漱用品，半開玩笑說：“還以為你扔下我自己走了。”

        “那怎么行，我怕你一生氣把我家給點了。”他把早餐放桌上，遞給他洗漱用品，“樓下超市買的，你將就將就。”

        夏秋翌接過，抱著校服進了衛生間。

        早餐快吃完的時候，葉華終于頂著個雞窩頭進門，睡眼惺忪、臉色憔悴，一臉宿醉后的疲憊。

        周寓咬了口油條，看著拖著腿走進房間的葉華問：“你們喝了一整晚？”

        葉華擺擺手，有氣無力往床上一倒，宛若行尸走肉。

        兩人也懶得管他，吃完早餐，收拾好課本一起下樓。

        兩個校區不同大門，大清早的，周寓也不好明目張膽刷卡從大鐵門過，送夏秋翌到校門口，也沒跟著進去。

        看出他打算走另一個門，夏秋翌停下腳步：“下午沒課，要不要去圖書館看書？”

        周寓原想著下午去找個兼職什么的，夏秋翌這么一問，他沉默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我下午有點事，四點的時候回來，你那時還在圖書館我就去找你。”

        “去干嘛？”

        “找個能周末下午兼職的工作。”

        “那我在圖書館等你。”

        夏秋翌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寓站在原地看了會兒，抬腳朝另一個大門走去。

        葉華沒來上課，邱治淮也沒來。

        班主任姓金，高高瘦瘦，嘴皮子薄、顴骨高，說話的時候脖子抻得老高，兩條突肌醒目，一雙眼睛活像只鷹，逮誰誰發毛。

        她視線在班上一掃，看到那兩張空桌，拉下臉來：“有些人，學習態度就不對，自以為有點小聰明就不努力，都是失敗過的人，晚上睡覺枕頭墊高點，事情想深點，凡事要自己拎得清！”

        說到激動處，手往桌上一拍，拿起桌上的單子抖了抖：“這是上個月的月考成績，有的人不進步、反退步，看了成績回去好好反思一下，一兩次失敗沒關系，一直失敗就是有問題。”

        說完扔下單子走了，班長把單子貼在后方黑板上，班上的人刷刷圍上去，聽到有人提到邱治淮的名字，想起昨晚葉華去喝酒的事，周寓噌地豎起耳朵。

        -“邱治淮倒數第七啊，怎么可能？”

        -“他是一年比一年差，當初也是考上過c大的人，去年是s大，今年，我看懸了。”

        -“c大都不去？他到底想考什么學校？”

        -“b大，聽說差了兩分，他爸不讓去c大，逼他回來復讀，誰能想到，現在c大都夠不上了。”

        聊起邱治淮的經歷，本來情緒高漲的眾人面色沉下來，陸陸續續回到座位上。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說的就是邱治淮了。

        他的失利讓其他人更憂心忡忡，不僅僅是對邱治淮的惋惜，所有人都清楚，如果這次考不上，那他們很可能就是下一個邱治淮。

        教室里躁動了一會兒，大家又開始埋頭做自己的事，下筆的力度比之前更堅定，周寓轉了轉手里的筆，放下起身去往教師辦公室。

        因為周末，辦公室里老師不多，周寓敲門：“金老師，我想跟你拿月考卷子。”

        看到是他，金老師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進去。

        她輕輕拍了拍桌上的一疊卷子：“有這態度就對了，啊，現在回來復讀的，不是態度不對、就是方法不對！”

        周寓心想難道他態度不行？他也沒干啥啊。

        “你之前的事我聽說了啊，我原本不想讓你來我們復讀班，怕影響其他人，看你這幾天表現還行，我也實話跟你說，社會班那些人和我們不是一個性質，別跟他們混到一塊兒，知道吧？”

        原來說的是他混過社會的事。

        沒等他說話，她又開口：“你和葉華住一起是吧？他這次是進步了，可是比他之前的成績還差得遠了，你回去轉告他，下次沒考進前五，我給他爸打電話讓他搬回宿舍來住。”

        他才剛搬進去，這位金老師就知道他們住一起了？周寓抹了下并不存在的冷汗，連忙應下，趕緊溜號。

        他這位班主任的火眼金睛，多看一眼都瘆得慌。

        中午下課，周圍人起身離座，周寓蓋上筆蓋，跟在人群后走出教室。

        剛準備下樓，夏秋翌的電話來了，周寓接起，低聲問：“怎么了？”

        那頭遲疑了一下，有些小心地說：“我給你找到兼職了，你去一趟上次我們去過的奶茶店吧。”

        “你幫我找到兼職了？”周寓驚訝。

        那頭不說話，當是默認。

        上午才說要找兼職，夏秋翌這么快就給他解決了。

        他笑了笑：“幫我這么個大忙，我要怎么報答你？”

        夏秋翌有點意外，他還擔心周寓怪他多管閑事、不領他的情呢。

        “那晚上陪我吃飯。”

        “就這？”他邊打電話邊下樓梯，腳步悠閑，“我做給你吃還是？”

        “去食堂吃，節省時間。”

        “好啊，那我完事了去圖書館找你。”

        掛掉電話，抬頭正好看到兩只白鷺從后山樹叢上飛起，結伴出去覓食。

        一個小時后，周寓從奶茶店出來。

        店長姐姐周六周日要陪孩子上補習班，周寓正好填補周六晚上和周日下午的空缺，一個月六百塊，不多，足夠補貼生活費。

        在微信上問到夏秋翌所在的樓層，周寓直奔圖書館。

        圖書館、食堂和小賣部位于兩個校區之間，屬于公用資源，能來圖書館看書的都是為了學習，鬧不出什么事來。

        走到圖書館樓下，遠遠看到圖書館前樹蔭下蹲著的人影，周寓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穿著校服、披了個黑色外套，鬼鬼祟祟蹲在那兒，有人路過就把外套掀開。

        那不是潘曙還能是誰？

        這小子孫猴子上身了？回到c城后就七十二變的，上次是雨衣俠，這次是校服咖，他倒要看看潘曙在搞什么飛機。

        周寓繞了個道，走進旁邊小樹林，從潘曙身后悄然摸上去。

        走近至距離潘曙三米處，兩個女孩抱著剛借來的書，止步在潘曙面前，瞅著潘曙掀起的外套說說笑笑。

        撩妹撩到學校里來了？

        周寓上前，抬手拍了下潘曙的肩膀，沒想到剛碰到他就跟觸電了似的，原地蹦起，慌不擇路逃竄而去，典型的做賊心虛。

        小兔崽子！

        周寓拔腿追上去。

        潘曙逃得像只野兔子，一溜煙奔階梯下去了，周寓利索翻過欄桿，越過花圃從兩米高的矮墻跳下，截住他的去路。

        見到是周寓，潘曙猛然剎腳：“寓哥？”

        又回頭看了眼，確定追他的不是別人，松了口氣。

        周寓揚起胳膊，把他掀到墻上，狂k他頭殼：“跑！跑什么？做虧心事了？見我一次跑一次是吧？”

        潘曙邊躲邊叫饒：“不是不是，寓哥！我以為保安呢，不知道是你。”

        “保安？你躲什么保安？偷偷摸摸干嘛呢？”

        周寓掀開他的外套，猝然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腦袋從內兜里鉆出，和兩顆綠豆眼大眼對小眼。

        他嘴角抽了抽，倉鼠？

        潘曙訕笑摟回外套：“寓哥，我偷偷溜進來的，真沒干壞事。”

        這小子，做“生意”做到學校里來了，周寓松開他，掃了眼他身上的校服，挺板正，是真校服。

        見周寓盯著他衣服看，潘曙怵了一下，忙解釋說：“校服不是搶的，我借的，真的！”

        周寓半信半疑：“跟誰借的？陸澤宇？”

        昨晚看到他跟陸澤宇在一起，周寓理所當然以為是跟陸澤宇借的，不料潘曙搖頭：“不是，是我妹的同學。”

        “那你跟陸澤宇什么關系？還給他出頭！”

        “沒關系啊！就昨晚第一次見面，上來就讓我賠他倉鼠！”

        潘曙一臉無辜，周寓審視了他幾秒，偏頭冷聲道：“跟我來，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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