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以后，夏秋翌對他的態(tài)度變得有些奇怪。

        周寓一開始以為是不好意思，后來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補習(xí)的時候幾乎拒絕跟他有直接接觸，就連吃飯也會叫上其他人一起，根本不給他獨處的機會。

        而且，自從偷表事件發(fā)生后，之前跟夏秋翌補習(xí)的兩個人退出了，目前只剩下文姍姍和一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子，還有葉華和邱治淮。

        原以為他們班主任澄清之后會沒事，正義是會到來，可事情發(fā)生了，該受到影響的還是會受影響。

        看著對面埋頭做聽力的夏秋翌，周寓心里說不清什么滋味，堵得慌。

        手機收到一條銀行轉(zhuǎn)賬通知，周寓疑惑點開，赫然看到潘曙給他轉(zhuǎn)了三萬塊，嚇一大跳。

        隨后潘曙的語音就到了，周寓轉(zhuǎn)換成文字：寓哥，眼鏡我轉(zhuǎn)手給別人了，一共賣出五萬八多一點，剩下的錢我就拿走啦，你別見怪哈！

        見怪什么，周寓原本也沒打算跟他分錢，更何況在外面東奔西跑賣眼鏡的都是潘曙。

        這些眼鏡還能賣出這么高價格，這倒讓他挺意外。

        自家兄弟也不說兩家話，錢周寓還是收下了，快速鍵入：【這么短時間你怎么賣出去的？】

        潘曙：【山人自有妙計！】

        附帶一個大兵叼煙的表情。

        還拽上名言了，這小崽子門道挺多，最近飯也不上他這兒吃了，不知道在哪醞釀發(fā)財大計，但愿別撈偏門才好。

        今天周五，周寓人在奶茶店，偶爾幫店長姐姐打打下手，不用上班。

        葉華興沖沖奔進來，帶來一張成績單，拍在桌上，一掌蓋住、故弄玄虛：“寓哥，猜猜我排名第幾？”

        這么開心，一看就超過金老師的期望值，如愿考進前五了。

        周寓沒給他想要的反應(yīng)，笑道：“嘚瑟？就你這漂浮不定的水平，指不定月考又掉下來。”

        葉華雖然叫他“寓哥”，說話卻向來不客氣：“你這張破嘴就只會夸夏秋翌！”

        他有夸過夏秋翌嗎？他怎么不記得了？

        其余人跟著笑，文姍姍往桌上一傾，問夏秋翌：“夏秋翌，網(wǎng)球比賽要開始了，你要報名嗎？”

        邱治淮難得抽空插一嘴：“每年都拿第二，有什么好參加的，浪費時間。”

        成人高考部跟網(wǎng)球場就一網(wǎng)之隔，偶爾體育課有人進去玩玩，其余時間空空如也。

        一個擁有網(wǎng)球場的學(xué)校居然沒人打網(wǎng)球，不知道修那么大片網(wǎng)球場要做什么。

        文姍姍畢竟是班長，有職責(zé)在身，繼續(xù)游說：“競技比賽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重在參與，我們可以不贏，但不能沒有代表出賽。”

        葉華跟著幫腔，胡扯一通：“說得對，畢竟有人來你家做客，你總不能把客廳借給人家，自己躲在房間里睡大覺，是不是？”

        沉默許久的夏秋翌終于抬頭，摘下耳機：“既然輸贏不重要，那讓去年參賽的人繼續(xù)上場不就行了？反正也是走個過場。”

        文姍姍從包里取出報名表，遞到夏秋翌面前，擺明了早有準(zhǔn)備：“話不能這么說，誰想年年第二？而且聽說今年夏湘蕓會回來，她是我們學(xué)校的名人，前網(wǎng)球運動員，球場都是她捐款建的，總不能當(dāng)著她的面丟人吧？”

        聽到這個名字，夏秋翌眼中掠過一抹驚疑，似乎有所動搖，掃了眼報名表，又把報名表推回去，語氣冷硬：“我就不參加了。”

        周寓看了眼報名表，瞥見陸澤宇的名字，心里了然。

        賽制是三場單打外加兩場混合雙打，報名就意味著要跟陸澤宇訓(xùn)練，還可能要跟陸澤宇配合雙打。

        夏秋翌在盡量避開陸澤宇。

        文姍姍仍不死心：“別啊，我們班真正會打的就你、陸澤宇和周茉，周茉是不可能參加的，班上的比賽她從來沒參加過，去年上場的學(xué)長又畢業(yè)了，今年找人真的很難。”

        “隨便找個人上不就行了？”葉華雖然沒打過網(wǎng)球，可在他眼里網(wǎng)球不就和羽毛球一樣？把球打過來、打過去，簡簡單單。

        “這樣吧，你要是能說服周茉參加，我就參加。”夏秋翌給了個折中的辦法，收拾東西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

        文姍姍一臉為難，說服周茉？那不比蜀道還難？這不相當(dāng)于拒絕嘛？

        夏秋翌一聲不吭出門去，沒像往常一樣跟周寓打招呼。

        周寓想了想，起身追出去。

        他不喜歡這樣的狀態(tài)，不問清楚他晚上連覺都睡不踏實。

        追出門，夏秋翌卻沒回學(xué)校，徑直走向路邊，攔了輛車走了。

        他要去哪？

        周寓心臟猛跳一下，該不會找陸澤宇打架去了吧？

        夏秋翌上車，報了某大酒店的名字。

        司機大叔從后視鏡看了一眼，看到他手里的魔方漫無目的轉(zhuǎn)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就把所有顏色拼接完整，又迅速打亂，反反復(fù)復(fù)。

        一看就是張有心事的臉，現(xiàn)在的高中生學(xué)習(xí)壓力這么大，年紀(jì)輕輕心事重重。

        司機大叔搖了搖頭，專心開車。

        魔方是他跟葉華借來的，心煩的時候手上有東西消遣，感覺更有利于緩解焦慮，不過——這個魔方太沒玩頭了，回頭買個高階的。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夏秋翌抬頭，付錢下車。

        這是夏湘蕓常住的酒店，他來過不少次，輕車熟路，上電梯，直奔餐廳。

        夏湘蕓早就等在餐廳，一身米黃色波米西亞長裙、綁帶涼鞋，齊肩短發(fā)內(nèi)扣，化起妝來，誰也認不出她是球場上那個大殺四方的運動健將。

        她目光隨著夏秋翌移動著，直到夏秋翌在她對面坐下才說：“才兩個月沒見，你就瘦成這樣了？”

        “沒到兩個月，一個多月。”夏秋翌把背包放在旁邊椅子上，魔方隨手放在手邊。

        “要知道就帶你去吃點好的了，要不要我讓阿姨給你送補湯？”

        “算了，又不是在以前的學(xué)校，你讓阿姨來，我怎么跟同學(xué)介紹她？”

        “就說是煮飯阿姨不就行了。”夏湘蕓不以為意笑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以前上學(xué)哪有這待遇，你爺爺就是個老古板，根本不讓我去國際學(xué)校，還是你幸福。”

        她從包里取出幾張紙，放到他桌上：“成績單，簽字，簽完字還得拍照發(fā)給你爹，為了你我可算是累慘了。”

        “成績單你都能搞到？”夏秋翌拿起看了眼，成績還不錯，可不是他的成績。

        最近夏州峰問起他的成績，差點沒把夏湘蕓嚇個半死，為了營造他在國外好好念書的假象，她聯(lián)系自己在英國留學(xué)的學(xué)生，讓他給自己發(fā)了一份成績單。

        “跟我學(xué)生拿的，你以為很簡單？倒是你，追個男孩子追這么久沒追到？沒追到就放棄唄，總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不行我把我學(xué)生介紹給你，都是高高帥帥荷爾蒙爆棚的體育生。”

        夏湘蕓朝他狂挑眉，暗示的相當(dāng)直接。

        夏秋翌低頭飛快簽上自己的名字，把成績單還給她。

        高高帥帥又荷爾蒙爆棚又怎么樣？他就喜歡周寓那樣的，其他人對他來說就是水煮的蘿卜白菜，看著都沒有食欲。

        不過，他現(xiàn)在可算是遇到難處了。

        回想起喝醉酒差點強吻周寓的事，他一陣臉熱，可想到周寓躲開了，他又一陣心涼。

        周寓不喜歡他吧？喜歡的話會躲開嗎？

        他嘆了口氣：“姑姑，你說我來澄海就是為了他，他要是不喜歡我，我還有什么堅持下去的必要？”

        “他不喜歡你？”夏湘蕓正準(zhǔn)備點餐，慰勞慰勞瘦了一圈的夏秋翌，聽到他這么一說，愣了一下，“他不都為了你來澄海復(fù)讀了？怎么說他不喜歡你？”

        夏秋翌抿了抿嘴，低低道：“又不全是為了我，還為了別的。”

        雖然周寓沒直說是為了什么，但現(xiàn)在他不得不猜測，或許他只占了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果然人都是貪心的，一開始覺得有希望，奮不顧身就來了，接著就想證實更多的可能性，結(jié)果有一點點背離預(yù)期了，又泄氣地想全盤否定。

        否定周寓不喜歡他，所給的溫柔體貼都是出于朋友的關(guān)懷。

        他都那么沮喪了，夏湘蕓仍不忘調(diào)侃：“什么樣的小混蛋，這么不識好歹？等我下個月去你們學(xué)校，我一定要親眼瞧瞧是哪尊大佛，住進了你心里的小廟。”

        說到這，夏秋翌倒是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了：“你來我學(xué)校不要跟我打招呼啊，我不想讓我同學(xué)知道你是我姑姑。”

        “行唄，為了個男生，何苦來哉呢！”

        “你最近說話怎么老用古言？”

        “最近黎愿在拍年代劇，跟她學(xué)的。”

        她和黎愿一向形影不離，這次卻沒出現(xiàn)，夏秋翌嘴角一動：“又和黎愿姑姑吵架了？”

        “家常便飯了。”

        服務(wù)員把菜推上來，夏秋翌給她剝了只蝦，聽到她說：“現(xiàn)在是不是輪到你幫幫我了？”

        夏秋翌駭然抬頭：“什么？幫你追回黎愿姑姑？我不干。”

        就黎愿那暴脾氣不得殃及池魚？他干嘛自討苦吃要做條魚？

        “不是，是這次的網(wǎng)球賽。”

        夏湘蕓湊近了些，手指勾了勾讓他過來，神神秘秘跟非法交易似的。

        ……

        周寓站在餐廳入口處，沒有靠得更近。

        夏秋翌約了女生吃飯，還給對方剝蝦，有說有笑咬耳朵說悄悄話。

        他從來沒見過夏秋翌跟人這么親近的樣子。

        他承認自己偷偷跟著夏秋翌不對，可是夏秋翌拒絕跟他交流，最近學(xué)習(xí)又心不在焉的，擔(dān)心出什么事，這才跟了來。

        總不能當(dāng)面問夏秋翌那個女生是誰吧？要讓他知道自己偷偷跟來，那像什么話？

        周寓捏了捏拳頭，默默退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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