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恭霄望著雨幕：“西魏重農(nóng)，大多百姓皆是靠天吃飯，就指望年歲好、莊稼收成好……”
  兩人閑聊，葉宛卿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太子妃薨逝后，這是她第二次近距離地見到楚恭霄。
  一個多月的時間，太子憔悴了許多，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眉骨、鼻梁和下頜線條清晰得近乎凌厲。
  眼下的淤青，為他添了一絲倦意。
  想來，太子妃的離去對他的打擊不算小。
  葉宛卿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如今，太子妃之位空缺，又正值萬物復(fù)蘇、百花爭妍的春日，太子恐怕是要重新迎娶一位太子妃了。
  大抵也是因?yàn)槿绱�，才將曹書綰的親事壓了下來，未曾給個準(zhǔn)話。
  起初，葉辰霆還盼著得到準(zhǔn)確答復(fù)，后來忙著備考，便暫且將此事放下了。
  這些日子，他也再沒有提起。
  正想著，楚嫣容就到了。
  見到楚恭霄，楚嫣容開心之余露出一絲關(guān)切：“太子近日可是沒有休息好、胃口也不好？”
  “讓姑姑掛心了�！背�恭霄道：“前幾日朝中事多，加上春闈的事，我便每日睡得少了些。”
  楚嫣容道：“會試結(jié)束，太子可休息幾日了�！�
  楚恭霄點(diǎn)頭：“姑姑說得是。”他頓了頓，又道：“我今日出宮，還有件事想請姑姑幫忙�！�
  楚嫣容莞爾：“跟姑姑還客氣？”
  楚恭霄也跟著笑起來。
  笑完，他才正色道：“夢蓮早逝，太子妃之位空缺，我需另立太子妃。母后年初受了風(fēng)寒，身子骨便變差了，實(shí)在無力操勞此事。選妃之前，我想請姑姑幫個忙，辦一場賞春宴，邀金都貴女前來赴宴�！�
  說到金都貴女時，他頓了頓，聲音微啞。
  楚嫣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明白了，我會安排好此事。”
  “有勞姑姑�！�
  楚恭霄并未在長公主府多做停留。
  雨小一些時，近侍撐傘前來接他：“太子殿下，陸世子已經(jīng)在府外候著了�！�
  楚恭霄起身：“姑姑，駙馬，今日叨擾了�！�
  “太子客氣了�！�
  “哪里的話�！�
  葉宛卿跟著父母起身，送楚恭霄出門。
  還沒到門口，楚恭霄想到什么，忽然叫住葉宛卿：“卿兒，我有話要同姑姑和姑父說，你先回去吧�！�
  葉宛卿眸光動了動：“是。”
  她站在原地，撐傘目送他們遠(yuǎn)去。
  雨，又大了些。
  霧蒙蒙的雨水里，春風(fēng)溫柔，萬物悄然復(fù)蘇。
  會試結(jié)束后，各地赴京趕考的學(xué)子們?nèi)�部暫留金都，加上春日到來，金都甚為熱鬧。
  ……
  兩場小雨過后，春光漸盛。
  漫長的休沐結(jié)束，已近三月。
  這幾日，幾夜春風(fēng)之后，金都的桃枝梨枝紛紛長出花苞，京郊漫山的山櫻，隱隱有綻放之意。
  三月三。
  京郊的飛虹山行宮，一片熱鬧。
  午時，行宮外的山道上便停滿了裝飾華麗的馬車，擠滿了各家侍從。
  放眼望去，除了駕車的車夫、值守的護(hù)衛(wèi)以外，馬車旁跟的全都是侍女。
  今日的賞春宴，只有女眷參加。
  除了望龍閣中坐著的太子和陸繼廉。
  午時一刻，宮門大開。
  在女官的盤查之下，各家女眷紛紛遞上寫了名字的請?zhí)�，環(huán)佩叮當(dāng)、衣香鬢影，熱熱鬧鬧地入行宮。
  行宮門口，兩棵上百年的山桃高大佇立，遠(yuǎn)遠(yuǎn)看去，仿佛籠了一層粉云。
  金瓦紅墻之下，大片的牡丹熱烈綻放，雍容華貴。
  驚嘆聲、夸贊聲啊、興奮聲……不絕于耳。
  望龍樓上。
  望龍樓，懸于飛虹山的一塊巨石崖上，樓呈塔狀，有十幾層高，視野極佳。
  從樓上往下看去，一半的飛虹山收入眼底。
  放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盛開得燦爛的山桃花、山櫻花。
  正值妙齡的京城貴女們，一個比一個打扮得華貴，三五成群，結(jié)伴穿梭于花間，人比花還嬌上幾分。
  宮人又添了新茶。
  楚恭霄端起茶水淺啜了一口，才看向?qū)γ娴年懤^廉：“今日來的貴女中，可有你相中的？如果看中了，同孤直言。今日，除了定下新太子妃，也是時候該為你選位夫人了�！�
  陸繼廉聞言，溫文如玉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殿下知曉臣的心意，又何苦扎臣的心？”
  楚恭霄刮著茶沫的動作微滯，掀起眼皮看向陸繼廉：“你對她……究竟是因?yàn)樗�適合做你的妻，還是因?yàn)樾闹杏兴�？�?br />  陸繼廉被問住。
  他的目光，穿過深深淺淺的重重花影，落在青石臺階上的那抹鵝黃身影身上。
  春光明媚，花雨如瀑。
  她安靜地站在石階上，盡管隔得很遠(yuǎn)，陸繼廉卻依舊覺得，她是在笑的。
  陸繼廉的唇角跟著動了一下。
  動完，他才后知后覺地覺得，他動的或許并不是唇角，而是他一直不敢直視的心。
  捏著茶盞，陸繼廉問楚恭霄：“殿下，生而為人，只活區(qū)區(qū)幾十載，有一件特別想要得到的東西，過分么？”

  楚恭霄回道：“不過分。”
  陸繼廉忽然就笑了：“臣也覺得，是時候爭取了……”
  山間。
  一陣春風(fēng)吹來，后背莫名發(fā)寒。
  葉宛卿蹙眉，仰頭看向高崖上的望龍樓。
  廖芙庾扶著小腹，一副“苦盡甘來”的表情大步走來，就見葉宛卿站在山桃樹下，蓬松柔軟的發(fā)髻間落滿粉紅花瓣。
  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花襯得人嬌妍，還是人襯得花更粉嫩。
  廖芙庾扯下一支山櫻花，好奇地問道：“卿兒，你在看什么？”
  說著，也朝山間的高樓看去。
  葉宛卿收回目光：“沒什么，大概是錯覺吧。你肚子還好么？可是吃壞了東西？”
  廖芙庾吐舌：“今日起太早，又趕了一個時辰路，我怕爬山?jīng)]勁，就在馬車?yán)锟辛藘蓚�肘子。”
  葉宛卿哽�。骸半y怪�！�
  早上本就該吃清淡些，肘子那么肥膩，吃多了腸腹難以承受，自然會不舒服。
  葉宛卿轉(zhuǎn)身，朝遠(yuǎn)遠(yuǎn)候著的千禧招手。
  千禧走上前來：“小姐有何吩咐？”
  葉宛卿吩咐道：“送壺烏梅茶來，配份紅棗糕，再讓人熬煮一碗山藥陳皮粥，給芙庾補(bǔ)補(bǔ)�！�
  千禧應(yīng)了一聲：“是。”
  廖芙庾嬉笑著抱住葉宛卿的胳膊：“卿兒對我最好了！”
  葉宛卿莞爾道：“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走！”
  今日，飛虹山上到處都是錦衣華服的妙齡貴女，以及一些陪同來的夫人。
  山間多涼亭，涼亭處處歡聲笑語。
  這種沒有男子參加的活動，女孩子們不必遮面，也沒有后顧之憂，便敞開了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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