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曦癟嘴嘟囔：“好不容易能出來玩，怎么還要看書的？”
  楚安瀾偷偷看了眼葉宛卿，一本正經道：“有道是：活到老，學到老……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卿兒讓我們看書，是為了我們好，咱們不能不識好歹。”
  葉辰曦目瞪口呆。
  他嘴巴顫抖：“我也沒說不看書啊，怎么就成不識好歹的人了？安瀾，你慣會倒打一耙……”
  “我哪有？”楚安瀾理直氣壯，雙手叉腰：“你等著罷，我定將風物志讀爛！”
  “我不信。”葉辰曦指指點點：“你連完整的話本都看不完一本。”
  “你這是污蔑！”楚安瀾糾正：“我之所以看話本總看到一半，純粹是因為那些話本太無趣了！
  譬如，皇帝為了娶天下第一美人，又是廢后，又是貶了反對的大臣，又大興士木修建宮殿，還辦了場盛大的婚宴……
  結果，晚上掀開蓋頭，那天下第一美人竟是只大黑猴子！
  天殺的，喪心病狂，臭不要臉……”
  等他罵完，葉辰曦才一臉興奮地問：“這本書叫什么名字？你那里還有么？
  光聽你這樣說，我就覺得很有趣哎！”
  楚安瀾攤手：“不知道扔哪兒了。”
  “那你記得話本名字么？”葉辰曦道：“等我回京城馬上去買。”
  “不記得了。”
  “你怎么一問三不知啊？”
  “……”
  兩人鬧騰著進門。
  葉宛卿和葉辰霆落后了幾步。
  昏黃的燈光下，葉辰霆看向妹妹：“離京前，太后召我進了趟宮。
  她托我給你帶句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反悔？
  是指婚事么？
  葉宛卿蹙眉：“宮中是要給陸繼廉指婚了么？”
  葉辰霆頷首：“皇上與太子皆看重他，他的婚事自然不能草率。”
  葉宛卿沉默。
  陸繼廉是太子的人，他未來的妻，自然也只能從皇上或太子的陣營中挑選。
  他忤逆得了定遠侯和陸氏一族的長輩，卻不能真正忤逆皇上和太子、太后……
  葉宛卿收回思緒：“勞二哥轉告太后，與世子成親之后的每一日，我都過得很開心。
  我從定下他的那一刻，就從未后悔過。”
  葉辰霆溫和了眉眼：“太后久居深宮，對安瀾的了解大多來自傳言和身邊人的轉述。
  她如此問，也是擔心你、心疼你。我雖為她老人家帶話，但自你選擇嫁給安瀾時起，便是支持你與他的。”
  葉宛卿彎眸：“我明白。”
  葉辰霆噙著笑：“好奇繼廉的指婚對象么？”
  陸繼廉的賜婚對象？
  葉宛卿想了想，認真回答二哥：“說不好奇是假，但，我想我還是不知道為好。
  說起來，我與他并無任何干系。
  若知曉得太多，反倒讓他誤會我對他過多關注，執念更重。”
  葉辰霆頷首：“也罷。”
  說到底，陸繼廉娶何人為妻，都與長公主府、敦親王府沒有任何干系。
  無關的人，又何必花費時間與精力去關注？
  “說起來……”葉宛卿看向自家二哥：“二哥與曹姐姐相處得如何？”
  乍一聽到“曹”字，向來成熟穩重的葉辰霆差點一個趔趄，身形晃了晃。
  葉宛卿上前扶了一把，忍笑：“二哥當心。”
  葉辰霆面紅耳赤：“我走神了，失態了……”
  “腳沒事吧？”葉宛卿低頭去看：“這里的人建宅子，喜歡用江邊的鵝卵石鋪地。
  美則美矣，卻是不太好走。”
  “我沒事。”葉辰霆正了衣冠：“聽聞，赤腳在鵝卵石上走路，可按摩穴位，于身體大有益。”
  葉宛卿點頭：“我在書上看過。”
  葉辰霆停下腳步，就著昏暗的燈光，認真地打量著面前的妹妹。
  眉如春柳，眸如秋水，溫婉端莊中透著明媚靈動的氣息。
  從前的她，身上總是籠著一層母親和太后才有的影子，永遠雍容嫻靜、知禮守節。
  而今的她，褪去了那層影子，變得越發鮮活……
  他更喜歡現在的妹妹。
  葉辰霆聲音柔和：“我離京游歷時，你才十三歲，常在宮中陪伴太后。
  離京兩載回來不久，你便出嫁了。
  仔細想想，你我兄妹之間，從未真正地好好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葉宛卿彎了眸子：“二哥若是得空，隨時都可來找我，我定烹上二哥喜歡的茶，備上二哥喜歡的糕點，恭候二哥的到來。”
  說著，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行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輕笑出聲。
  “你啊……”葉辰霆長長地輕嘆了口氣，也跟著笑出來：“成親之后，人都活潑了不少。
  跟安瀾相處久了，越發像他了。”
  葉宛卿笑著打趣：“曹姐姐溫婉可人，隨便說幾句話，臉就紅得像染了胭脂。
  二哥日后和她相處久了，不會也跟她一樣吧？”
  葉辰霆眸光動了動，脖子和耳根逐漸爬上紅暈：“為何突然說起我……”

  葉宛卿回他：“二哥打趣我在先的。”
  “好……”葉辰霆束手：“這個話題先不說了，換一個話題罷。”
  葉宛卿笑著應好。
  兩人緩步進門。
  夜風拂來，檐下燈籠搖晃，光影忽明忽淡。
  葉辰霆踏著高低不平的鵝卵石，徐徐道：“書綰沒有兄弟，他父親便從旁支過繼了一個兒子。
  那個孩子，教養多年依舊不成氣候。
  書綰曾說，擔心自己成婚之后，遠在蜀州的父母無人照看……
  故而我想，待我與她成婚之后，在京中待幾年，等辰曦成家立業了，便請求皇上和太子將我調去蜀州。”
  葉宛卿怔住。
  二哥……還是要去蜀州？
  前世也是，他心疼嫂嫂思鄉思親之苦，在京中任職了幾年后，調了幾個地方，最終呈請去了蜀州。
  從那之后，除了他回京述職外，他們兄妹再未見過面。
  后不久，父親和母親也被接了過去。
  而辰曦，那些年里一直在外云游四海。
  只有她被留在京城。
  她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鳥，一生都未能飛出高墻，死前也未能再見父母二哥一面。
  只有辰曦，趕在她臨終前來見了一面。
  明明親人都在，她卻終究孤零零一個。
  ……
  葉宛卿心中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去走，可真到了各奔東西的時候，還是會難過。
  她看向葉辰霆：“二哥……可以不去蜀州么？”
  “怎么了？”葉辰霆側頭看她：“蜀州干里沃野，我若去那兒任職，每年可保西魏西邊儲糧干倉萬箱，保一方百姓在饑荒年也不挨餓。
  如此，也不枉皇上和父母親的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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