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越說越生氣的葉辰曦，葉辰霆想說些什么，終究是無奈解釋：“縱然程遒凡庸，他也是皇上欽定的臨安縣令。
  治理本地蝗蟲是他的職責，我們皆是協助。
  若由我來治理臨安的蝗蟲，再遞折子給皇上請求頒布治理蝗蟲的詔令，便是越俎代庖。
  在其位，謀其職，若人人皆可插手他人之職務，朝廷豈不是要亂了套？”
  葉辰曦被哄好了幾分，卻依舊是氣鼓鼓的：“二弟說得有理……”
  葉辰霆伸手揉揉他頭發：“好了，別不開心。你還小，不必急著建功立業。
  不過，若是蝗蟲治理得當，二弟定設法讓程遒在寫折子時將你們的名字一起寫上去。官職沒有，但賞賜定不缺。”
  葉辰曦委屈：“好……”
  葉辰霆又看向楚安瀾：“安瀾也是如此。朝堂詭譎，等你磨煉幾年心性再進，沒什么不好。
  你們如今年紀都還小，不必過早入官場與人勾心斗角。
  以后，你們有的是機會積功興業。”
  “大舅哥你呢？”楚安瀾問：“你只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為何早早入翰林院？”
  葉辰曦也眼巴巴地望向二哥。
  葉辰霆被問得沉默了片刻，露出一抹溫和笑意：“你們也說了，我是你們的二哥。
  二哥的責任，便是庇護弟妹。
  有我在朝為官，你與安瀾便可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此，將來即便長輩們老去，也有我照看你們。”
  聽見這話，葉辰曦紅了眼眶：“二哥……”
  “怎的又要哭了？”葉辰霆寵溺又好笑道：“這么多人看著呢。”
  葉辰曦才猛地回神。
  院中，有好多人呢！
  趁四人說話的時間，侍從們已經將蝗蟲都處理好了，并且清理干凈院子。
  廚子小心開口：“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這便開火了？”
  “開火吧。”葉宛卿從二哥身上收回目光，對廚子道：“不必有心理壓力，看著烹飪便是。”
  廚子應了一聲。
  楚安瀾看了眼盆中的蝗蟲，摸著下巴：“還是有些少了。
  墨言，你多帶點人去田間，再捉些回來收拾好，回頭還有用呢。”
  望著半盆蝗蟲，葉辰霆后背浮起一層涼意，收回目光：“這些蝗蟲還不夠么？”
  “原本我以為是夠的。”楚安瀾道：“不過，現在卻不嫌多了。
  你等下不是還要去府衙么？順道帶些過去，給那群老頑固嘗嘗。”
  葉辰霆愣怔：“禮部的大人們還商議著遞折子回京，請皇上下令祭蝗蟲神呢。
  讓他們吃蟲，只怕比要他們命還難。”
  “這個簡單。”楚安瀾笑得唯恐天下不亂：“把‘神醫’說的話，轉述給他們聽一遍就是。
  畢竟，他們這個年歲了，難免力不從心，但又人老心未老。
  有這么好的老樹鳳年的機會，他們舍得錯過么？”
  葉辰霆難得語塞：“如此……便按照安瀾你說的來辦吧。”
  只是，這蝗蟲，當真能吃得下么？
  葉辰霆離京游歷兩年，第一次遇見蝗災，也是第一次見到真有人烹蝗蟲。
  他懷著懷疑態度，坐在一旁。
  葉宛卿讓侍女將茶葉和茶具取來，在一旁的桂花樹下烹茶。
  院子中央支起一口鍋，爐子里的火燒到最旺。
  廚子指揮一準備調味料，又指揮著另一徒弟又添了幾塊柴，將鍋中水燒開。
  水燒開后，他端起盆中的蝗蟲倒入沸水中。
  蝗蟲一入水，一股的味道瞬間隨著蒸騰而上的水汽飄散在風中。
  葉宛卿蹙起眉頭，將臉別開。
  忽然，楚安瀾伸手用衣袖遮擋在她鼻尖前方，自己也捏了鼻子：“這味道真難聞。
  很難相信，這個玩意兒能入口。”
  因捂了鼻子的緣故，他說話甕聲甕氣的。
  葉辰曦更是五官都扭曲了：“要是做出來也是這個味，誰還下得了口啊？”
  葉辰霆掩住口鼻：“興許做出來味道就好了，畢竟，譬如魚羊之類的，做成菜之前也很腥臭。”
  “二哥說得也對！”葉辰曦被安慰道：“那就再等等吧。”
  在等的時間，葉宛卿又讓侍女取了幾碟點心來。
  楚安瀾抓起一塊點心：“說起來，都忘了問，小鳳年家有地么？”
  “應當是沒有了。”葉宛卿淺啜了一口茶水：“凌家那些瓜分家產跑路的人，應當早就將田地賣掉了。”
  “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母子倆留啊。”楚安瀾嘖道。
  葉宛卿望著杯中沉浮的茶葉：“人性復雜，多的是純正善良的人，但也不乏蛇蝎心腸之輩。
  小鳳年與馨柔孤兒寡母的，身體又差，爭不過那些人，也沒心思和精力爭。
  他們估計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將事情做得如此決絕。”
  楚安瀾聽得咬牙切齒：“別叫我遇見他們，否則，我定把他們揍得跪下來給小鳳年和馨柔磕頭，哼！”
  葉宛卿聞言，輕柔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爐子旁，廚子已經將焯過水的蝗蟲撈起來，讓徒弟將水分濾干，分成幾分備用。

  而他，則起鍋燒油。
  油煙味大，就連待在自己院中的小石榴都被吸引了過來，嚶嚶地蹲在楚安瀾腳邊。
  楚安瀾順手摸了一把它毛：“這兒油煙味太大，你回自己窩里趴著去！”
  說著，又叫人把小石榴抱走。
  侍從們站得遠遠的，全都眼巴巴地望著廚子。
  廚子有條不紊，將一部分蝗蟲倒入調制好的面糊中裹好，又將一部分裹上干粉，余下的則直接炸。
  很快，香味便飄了出來。
  葉辰曦興奮道：“二哥，你說得沒錯！這蝗蟲一下鍋，香味就飄出來了！”
  廚子松了口氣，忙活得更賣力了。
  一炷香后，幾份不同口味的蝗蟲被擺在桌子上。
  樣子是丑陋了些，卻是炸得焦黃酥脆，香味撲鼻。
  廚子道：“還有一份是沒有去除內臟的，我稍后按照這幾份中味道最好的方式，再烹一份。”
  “可以。”楚安瀾頷首。
  葉辰曦在一旁食指大動：“我可以嘗了么？”
  “這個確定沒毒吧？”楚安瀾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話音落下，一旁的墨言便自告奮勇地站出來：“世子，讓屬下先嘗吧。
  屬下無事了，你們再嘗。”
  楚安瀾正要開口呢，顧琛便帶著侍從、扛著醫藥箱從院外進來：“這是在做什么呢？
  在下還在大門外，就聞見香味了。”
  楚安瀾立刻招手：“顧琛，你來得正好，你不是大夫么，你快來瞧瞧，這蝗蟲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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