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圖書館不同,  暮曉之門依舊屬于蝴蝶的領(lǐng)域，沒有成為邊界領(lǐng)域。

        此時的暮曉之門就像穆思辰第一個占領(lǐng)的療養(yǎng)院一樣，作為獨立的領(lǐng)域孤零零地佇立在夢蝶鎮(zhèn)中。

        穆思辰利用已占領(lǐng)的兩個“柱”布置一層只有他能打開的結(jié)界,  將暮曉之門單獨劃分出去。

        里面的人出不來,  外面的人無法進入。

        如果是其他神級怪物，破壞了兩個“柱”后,  應(yīng)該是神級怪物的神降。

        根據(jù)穆思辰僅有一次目睹神降的經(jīng)驗，他判斷神降后，神級怪物可以布置一個空間,  在空間內(nèi)戰(zhàn)斗,  不影響到小鎮(zhèn)的居民。

        戰(zhàn)斗完成后,  若是外來者勝利，吞噬了原有的神級怪物,  就可以全盤接手祂的力量及領(lǐng)域，包括小鎮(zhèn)和剩余的“柱”。

        如果穆思辰有與神級怪物一戰(zhàn)的實力，就不用如此辛苦去闖第三個“柱”了。

        但想想大眼仔、月亮和蝴蝶的力量,  穆思辰覺得,  還是“柱”比較好對付一點。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穆思辰看了一眼天氣預(yù)報，上面顯示現(xiàn)實世界明天有小雨。

        這是小鎮(zhèn)已經(jīng)屬于他的證明，夢蝶鎮(zhèn)的天氣開始根據(jù)穆思辰的天氣預(yù)報變化。

        暮曉之門附近的行人好奇地抬起頭看天,  疑惑道：“怎么突然下起雨來了？夢蝶鎮(zhèn)除了雨巷外，其他區(qū)域都不會下雨的啊�！�

        是的，夢蝶鎮(zhèn)是個時刻艷陽高照藍天白云的地方,  如果有人想要體驗下雨下雪的感覺,  可以去雨巷和雪原,  那里是常年下雨下雪的地方。

        左右不過是夢境,  穆思辰的手掌一揮，每個人的手中都出現(xiàn)了一把雨傘。

        大家撐著傘，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感受著夏日難得的清涼。

        穆思辰在這絲涼意中，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是誰在哭泣？”

        “滴答滴答滴答，是一只溺水的蝴蝶�！�

        “滴答滴答滴答，是一個在深海中同情人類的眷者。”

        “滴答滴答滴答，是一個妄想創(chuàng)造美好，卻只會創(chuàng)造謊言的偽神�！�

        “滴答滴答滴答，唯一的美好支撐著蝴蝶，蝴蝶在黃昏與破曉中掙扎�！�

        “滴答滴答滴答，是深深墜入海底，還是用虛幻的夢境吞噬深海？”

        “滴答滴答滴答，黃昏與破曉終將被‘希望’吸引�！�

        “滴答滴答滴答，故事的最后，是蝴蝶還是深海？”

        “滴答滴答滴答，都是也都不是�！�

        “滴答滴答滴答，蝴蝶失去唯一的美好，終究融于深海�！�

        “滴答滴答滴答，保留下來的，只有對‘希望’恨意。”

        “滴答滴答滴答，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無法改變的‘定數(shù)’�！�

        “滴答滴答滴答，我可愛的孩子，你終于聽到了我的聲音。”

        這聲音像歌謠，又像是某個人在穆思辰耳邊低語。

        它仿佛來自雨滴中，又好像來自穆思辰的腦海中。

        “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是雨滴的聲音，又像是鐘表上秒針走動的聲音。

        穆思辰在這聲音中不寒而栗。

        “是誰？”他在心中問道。

        穆思辰環(huán)顧四周，試圖找到說話的人。

        暮曉之門外還是有不少人的，他們撐著傘，在這扇大門前，來來回回的走過。

        有的是路過，有的是疑惑為什么這扇門關(guān)閉了。

        在路人中，穆思辰看到了一把白色的傘。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傘，像一張草稿紙一樣，整體是白色的，上面寫滿了數(shù)字和公式。

        這把傘微微側(cè)開，讓穆思辰看到了傘下人的樣貌。

        是一個穆思辰很熟悉的年輕女士。

        是那位甩掉沈霽月這個海王男友的女士，是那位向穆思辰透露了很多信息的年輕女士，是那位因穆思辰和男友分手的女士，是穆思辰心存一絲愧疚的女士。

        她十分美麗，正柔柔笑著望著穆思辰。

        那笑容令穆思辰產(chǎn)生一種無法掙脫的畏懼感。

        這是怎么回事？她是誰？剛才的聲音是什么，什么叫“我可愛的孩子”？

        一瞬間，穆思辰仿佛覺得自己腳下的路好像變成了一根手指，他位于某個人的掌心，無法掙脫。

        女士撐著傘走向穆思辰，在他驚恐的眼神中與他擦肩而過。

        路過穆思辰時，她笑了笑，低聲道：“你可要完完整整地從暮曉之門中出來啊，千萬別遺失什么，畢竟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你是什么人？”穆思辰一把抓住這位年輕女士。

        誰知下一秒，他的手從虛空中穿過，雨滴打在他的手臂上，身邊空無一人。

        “你在對誰說話？”身旁的紀羨安警惕地說，“你看到了什么幻覺嗎？”

        “不，不是幻覺。”穆思辰搖搖頭說。

        那絕對不是幻覺，而是某個真實存在的人。

        或者說，是神。

        這場雨，將祂帶到了穆思辰面前，讓穆思辰聽到了祂的聲音。

        那些“滴答滴答”的歌謠，是在告訴穆思辰，蝴蝶的故事。

        穆思辰通過歌謠的內(nèi)容，似乎看到了蝴蝶的一切。

        蝴蝶是個理想主義者，祂是深海座下的偽神�；蛟S深海對鎮(zhèn)民們不好，身為偽神的蝴蝶產(chǎn)生了反叛之心，祂想要保護鎮(zhèn)民們。

        于是祂接受了秦宙的引誘，在眾神的幫助下背叛深海，也成為了神。

        但當蝴蝶真正建立夢蝶鎮(zhèn)后，卻發(fā)現(xiàn)祂能夠為鎮(zhèn)民們做的，與深海沒有區(qū)別。

        神級怪物又強大又可悲，祂們擁有龐大的力量，卻失去了人性，被某種更為可怕的力量支配著精神。

        蝴蝶必須吞噬鎮(zhèn)民，領(lǐng)域必須有靈魂能量。

        于是祂區(qū)分出本地人外地人，試圖保護本地人，只吞噬外地人和犯錯的本地人，反正那些人在蝴蝶眼中，不過是無藥可救的墮落者。

        祂還利用現(xiàn)實世界的“陷落地”，試圖在現(xiàn)實世界構(gòu)建一個“柱”，吞噬現(xiàn)實世界的人。

        祂想保護夢蝶鎮(zhèn)的居民。

        然而蝴蝶唯一能為鎮(zhèn)民們做的，只有構(gòu)建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境。

        大眼仔看到了蝴蝶的悲哀，寫出了《夢里有理想國度》的睡前讀物。

        穆思辰聽到的歌謠，前半段在講述蝴蝶的過往，后半段則更像是一種預(yù)言。

        歌謠在說，暮曉之門是維系蝴蝶人格的領(lǐng)域，一旦失去暮曉之門，蝴蝶就會變得不再是祂。

        蝴蝶與深海這場戰(zhàn)斗的終局，是誰都不會勝利。

        祂們最終會融為一體，成為一個全新的神。

        留下的只有對穆思辰的恨意。

        “系統(tǒng)，這就是你不希望我進入暮曉之門的原因嗎？”穆思辰問道，“蝴蝶和深海這場戰(zhàn)斗，你該不會希望蝴蝶獲勝吧？”

        【在“遮天之手”的操縱下，“織夢者”一定能戰(zhàn)勝深海，這是祂們的交易，也是“織夢者”愿意放過玩家的原因。】

        【得到深海的力量后，“織夢者”為了保持獨立人格，勢必要陷入沉眠，屆時玩家即可獲得很長一段成長時間。】

        【失去暮曉之門，“織夢者”不必再維持自我，可以毫無阻礙地與深海融合。】

        【祂會恨玩家，會不顧一切地狙擊玩家�！�

        【玩家如今還沒達到50級，很難承受這種攻擊。】

        【但沒有辦法，玩家目前的生命與暮曉之門綁定在一起，必須取得暮曉之門，占領(lǐng)“朔月”。一切皆為“定數(shù)”。】

        原來在系統(tǒng)的阻止背后，還有如此深層次的含義。

        “系統(tǒng)，你之前從來沒有提到過‘定數(shù)’，”穆思辰忽然意識到這件事，“你是在我選擇了攻克暮曉之門后，才連續(xù)拉進來好幾個老教授，并第一次提到‘定數(shù)’這個名字�！�

        【玩家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嗎？】

        是的，穆思辰猜到了，他想通了很多很多事情。

        首先是這場雨。

        他聽到“定數(shù)”的聲音，是這場雨開始的。

        而這場雨，來自穆思辰手機上的天氣預(yù)報。

        天氣預(yù)報也是穆思辰一直疑惑的事情，希望小鎮(zhèn)的天氣，為什么會與天氣預(yù)報一模一樣呢？

        這個問題深深困擾著穆思辰，而系統(tǒng)從未回答過他。

        如今遇到“定數(shù)”，穆思辰瞬間明白了原因。

        “定數(shù)”這個詞，對應(yīng)的是“變數(shù)”，而“定數(shù)”和“變數(shù)”集合，就是命運。

        通過這個稱號，穆思辰可以初步斷定，“定數(shù)”擁有一定的操縱命運的力量，但祂指定的未來是不變的，固定的。

        就像希望小鎮(zhèn)的天氣，和天氣預(yù)報上顯示的一模一樣，這就是“定數(shù)”。

        但這個猜測太可怕了，穆思辰的希望小鎮(zhèn)，屬于他的領(lǐng)域，竟然有著“定數(shù)”力量的滲透。

        不僅如此。

        當穆思辰看到撐傘的年輕女士時，忽然明白，他和沈霽月都在不知不覺間被某種力量操縱了。

        這位年輕女士連接了穆思辰和沈霽月的關(guān)系，她將一人一神同時送進懺悔小區(qū)，建立了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

        她輕輕地操縱了一下變量，讓沈霽月和穆思辰同時處在一個局中，既為沈霽月獲取“朔月”增加阻礙，又順利地將穆思辰的生命與暮曉之門綁定在一起。

        這一箭雙雕的局，實在太漂亮了。

        “系統(tǒng)，污染我，讓我來到異世界的，就是‘定數(shù)’吧？”穆思辰在心中道，“其實在我得到希望小鎮(zhèn)時，你就提到過后續(xù)玩家的基建任務(wù)事項，但你始終沒有拉新的玩家進來。是不是因為，你想要的那些玩家都是被‘定數(shù)’污染的，你不希望我接觸他們？”

        【是，玩家還是不要意識到“定數(shù)”比較好，祂的污染很特殊，既存在又不存在，你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定數(shù)”的存在，祂的污染就很難影響你的精神，一旦你發(fā)現(xiàn)了祂的存在，祂就會讓你產(chǎn)生一種無法掙脫命運的感覺�！�

        “怎么還有只要不察覺到，就不會被污染影響的神級怪物？”穆思辰問道。

        【舉個例子吧，一個知曉歷史的人穿越回過去，他知道歷史，想要努力改變歷史，但他帶來的蝴蝶效應(yīng)反倒促成了歷史，這個人會不會產(chǎn)生歷史是“定數(shù)”，無法改變的感覺？會不會有被命運支配操縱的無力感，會不會從此再也不肯出手改變，冷眼旁觀一切呢？】

        “是�！蹦滤汲娇催^的很多穿越小說、電視劇都是這個走向。

        【但真正活在歷史中，不清楚歷史、未來的人，就不會覺得自己被命運支配�！�

        【有人以女子的身份成為帝王，在她剛?cè)雽m的時候，她一定不知道她未來的命運。】

        【有人從乞丐成為帝王，在他乞討的時候，他一定不知道他的未來。】

        【“定數(shù)”就是這樣的污染，當你意識到祂時，你就會無法掙脫祂精心編制的網(wǎng)。但你意識不到祂，祂就不會影響到你。】

        【玩家不要灰心，保護所有人，是你的選擇，不是“定數(shù)”的支配�！�

        “那我……要怎么才能擺脫‘定數(shù)’的污染？”穆思辰有些不安地問道，“其實我之前也想過，十字鎬已經(jīng)打過我很多次，可是一次也沒有凈化‘定數(shù)’，我之前還猜測，污染我的神級怪物可能是彌天之上呢�！�

        【你根本沒有被“定數(shù)”污染影響，何來凈化？你若是深信“定數(shù)”，并對此堅信不疑，失去了“希望”，又怎么可能靠外力凈化污染？】

        【“定數(shù)”的污染，不能依靠外力，只能靠你的內(nèi)心。】

        【祂出現(xiàn)就是為了讓你感受到命運的可怕，別去了解祂，也別畏懼祂。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要你想要的東西�！�

        【你生命有無數(shù)“變數(shù)”，每一個“變數(shù)”都會推動著你擺脫“定數(shù)”的控制。】

        【系統(tǒng)也是玩家的“變數(shù)”之一�！�

        穆思辰的恐懼減輕不少。

        他心中有些暖，有些柔軟地詢問系統(tǒng)：“你不是沒有感情的工具嗎？怎么這么會安慰人？”

        【那還不是因為玩家，玩家整日思考哲學、心理學的問題，懶得預(yù)習下半年的高數(shù)和大學物理。系統(tǒng)也只好根據(jù)玩家的喜好，經(jīng)常檢索哲學相關(guān)知識�！�

        【系統(tǒng)對玩家所說的話，不過是玩家自己想聽的話�！�

        【人類是聽不到不想聽的話的，即使聽到了，也會忘記�！�

        【記憶就是這么自私的東西，只會按照人類心意回想起人愿意想起的事情�！�

        穆思辰：“……”

        他總覺得系統(tǒng)在罵他，逼著他去學習理科科目，少去看心靈雞湯文學。

        系統(tǒng)的鼓勵，穆思辰收下了。

        他會盡量不向命運低頭，不被“定數(shù)”控制。

        即便“定數(shù)”為他編織了一張巨大的網(wǎng)，他還是要努力抓住自己身邊所有的變數(shù)。

        “走吧。”穆思辰對紀羨安道。

        兩人推開那扇大門，走進暮曉之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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