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人類可以
紀羨安并不害怕這種污染, 她只是痛心于向衛川的背叛。
整個祥平鎮的人都在向秦上將祈求著守護,即使那些外出戰斗的隊友,也向秦上將祈求著力量。
所有人都在索求, 唯有向衛川是不同的。
他是祥平鎮的創始人之一, 大災變之前,他就和秦上將一同戰斗了,相傳當年他也有成為大地的資格,只是輸給了秦上將。
輸給秦上將那天開始,向衛川就下定決心, 秦上將守護人類,他做秦上將的護盾。
守護者在祥平鎮有著超然的地位, 紀羨安最初也十分向往成為一名守護者。
她完成了戰士訓練營的訓練后,就來到這里, 提交了加入守護者的申請。
那時她見過向衛川。
向衛川只是問了她幾個問題,就判定她不適合成為一名守護者,沒有通過她的考核。
當時紀羨安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淘汰,和穆思辰相處久了后,懂得了守護的意義, 她漸漸明白自己為什么無法通過向衛川的考核。
向衛川要的是有自主思考能力, 發自內心想要守護秦上將,并擁有辨別墮落者的智慧的隊員。
當時的紀羨安只是一個憑借秦上將的祝福,只知道向前沖的犧牲者,她從未想過要守護秦上將。就算她口中喊著“守護”的口號,她也不會理解一只螞蟻想要守護大象的心情。
那個時候她被淘汰是理所當然的。
現在她理解了這種心情,她也是懷著要守護秦上將、守護自己的小鎮的心情回到祥平鎮的。
可沒想到, 最理解守護含義的向衛川, 竟然在象征著守護的“柱”中, 做著背叛祥平鎮、背叛秦上將初衷的事情。
黑色絲線纏住紀羨安的身體,紀羨安用盡全力轉身,看向向衛川,大聲道:“向中將,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被污染了嗎?你已不想做祥平鎮的‘護盾’了嗎?”
“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向衛川神色未變,他的神情平靜、坦然,眼神筆直堅定,絲毫沒有被污染的樣子。
這一刻紀羨安明白,她已經無法阻止向衛川的行動了。
不管向衛川有沒有被污染,他們所選擇的道路都是不同的。
紀羨安轉向龜甲,黑色的絲線涌進她的眼睛中,紀羨安不閃不避,她的身體上突然折射出金屬的光澤。
黑色絲線停在了紀羨安那雙金屬制成的眼球上,再也無法入侵分毫。
紀羨安雙臂化為兩條電鋸,電鋸“嗡嗡”旋轉著,飛快地切斷了捆住她身體的鎖鏈。
隨后,紀羨安高高躍起,雙手合在一起化作一柄厚重的長刀,用力砍在“守護之鑒”上。
“當”地一聲巨響,龜甲上出現一道小小的裂痕。
向衛川臉色微變,他縱身來到紀羨安面前,手掌一揮,地面上升起數道厚厚的鐵門,擋住了紀羨安的攻擊。
同時,訓練場地面上的石塊依次飛起,重重地砸向紀羨安!
紀羨安被幾個石塊困在其中,移動不得。
趁著她不能動,更多的石塊飛了過來,組成一座足有七八米高的小山。
向衛川雙掌一和,掌心綻放出土黃色的光芒,一道守護圖騰從他掌心出現,轉移到小山上。
小山上的石塊緊緊貼在一起,足有萬鈞之力,足以將被困在里面的紀羨安壓得粉碎。
到了這種程度,向衛川依舊沒有收手。
他雙掌向下一壓,地面出現一個近百米的深坑,那碾碎了紀羨安的小山被向衛川投放到深坑中,重重地掩埋住。
向衛川望著那個深坑,冷聲道:“沒有足夠的實力,就不要妄談守護,你以為守護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隨后他伸平手臂,對著地面做出一個抹平的動作,被掀起來的巨石重重地填入深坑中,地面重新平整,恢復原狀,就好像從未被挖開過一樣。
紀羨安就這樣被深埋在百米之下的地底中。
向衛川的視線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平靜,他看向剩下的人,淡淡道:“下一個。”
又一個被鎖鏈捆著的人飛向龜甲,他身上穿著和向衛川一樣的黑金色制服,肩膀上的肩章只是普通的隊員標志,左胸上貼著一個盾牌蓋在大地上的小圖標,右胸上貼著七位數的編號,末尾三位數是749。
向衛川的左胸上同樣貼著盾牌守護大地的圖標,右胸上也是七位數的編號,前四位數與那人一致,只有末尾三位數不同,向衛川的末尾三位數是001。
這被捆著送到“守護之鑒”前的隊員,也是“護盾”的一員之一。
他沒有昏迷,在黑色絲線涌入他體內時,他微微轉過臉問道:“向中將,你沒有忘記我們的使命吧?”
“從未忘記。”向衛川道。
黑色絲線進入隊員749的眼睛中,他面露悲傷,問道:“一定要這么做嗎?”
“我別無選擇。”向衛川道。
“我知道了。”隊員749認命道,“一切都是為了‘守護’。”
他瞪大雙眼,任由黑色絲線自眼耳口鼻沒入體內,任由情感漸漸被黑色絲線侵蝕,唯有守護之心從未磨滅。
隊員749已經見到了其他隊員的樣子,他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么,他并不畏懼。
他安靜地等待著黑色蠕蟲破體而出,等待自己變成和那些怪物一樣的東西。
但令人驚訝的是,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黑色絲線本該侵蝕他的身體和靈魂,但他的體內不知從哪兒涌現出一股強大又溫暖的力量,那股力量溫柔又堅定,充滿著包容力,化成一道堅固的領域包裹住他的身體,讓他擺脫黑色蠕蟲的控制,成為一個獨立的自我。
黑色的蠕蟲被這股力量凈化,像是被陽光凈化的黑暗般,在光芒之中消散。
隊員749正驚訝于自己體內的變化時,一只金屬制成的手從地底伸出,一把握住捆著隊員749的鎖鏈。
那只手用力一拽,隊員749被甩到一邊,遠離了龜甲的侵蝕。
同時,那只手的主人借助這一甩動的力量,從地底一躍而出!
全身閃著金屬光澤的紀羨安落在地面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望著向衛川。
向衛川一直冷靜的神情終于出現一絲松動,他微訝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問的不是紀羨安如何從地底爬出來的,畢竟紀羨安很強,她能撐住之前的攻擊。
向衛川驚訝的是,紀羨安是如何幫助隊員749擺脫“遠古”的侵蝕的,根據以往的經驗,只要被“遠古”侵蝕了的人,就絕不可能恢復。
“怎么做到的呢?其實我不想使用這個的,我很討厭束縛著命運的東西。但既然這東西幫我救下了一個同伴,那我就勉為其難接受它吧。畢竟穆思辰曾經說過,命運是由‘定數’和‘變數’共同組成的,信念堅定的人,能夠抓住命運中的‘變數’,讓命運成為自己腳下的路。”紀羨安攤開手,望著掌心,而她的掌心卻空無一物。
“命運?你使用了和‘命定之數’相關的神級道具?”向衛川問道,“據我所知,‘定數’沒有戰勝‘遠古’的能力,沒有任何一個神明可以凈化‘遠古’的污染。”
“神不可以,但人可以,人與人之間的‘牽絆’可以。”紀羨安笑了笑道。
“牽絲戲”,看不見的命運絲線,她在隊員749被污染前,情感產生劇烈波動時,悄悄地將這條絲線粘在隊員749身上。
同時,她使用了自我的“牽絆”之力,借助命運絲線的連接,用自己的意志將隊員749從“遠古”的侵蝕中拉了回來。
神級怪物的本能渴望著力量,渴望吞噬“遠古”,祂們擁有著強大的力量,卻無法擺脫“遠古”的誘惑,無法凈化“絕對污染”。
事實上神級怪物本身所謂的“凈化”,也不過是用自己的力量覆蓋另外一種力量,用更強大的污染代替弱的污染,而在強大的“遠古”面前,神級怪物的“凈化”就無法生效了。
只有穆思辰的自我之力,他是以人為獨立的個體,以個體為領域,凈化了自我之外的所有力量,是真正的凈化。
神明無法擺脫對力量的渴望,但人可以。
而一個清醒獨立的人,可以通過“牽絆”,將另外一個即將被力量吞噬的人拉回來。
人類,弱小又可悲,無法獨自生存,又渴求個體的獨立。
但正是這樣渺小可悲的存在,在“絕對污染”面前,堅定地保持了自我。
望著這樣的紀羨安,向衛川的情感產生了強烈的波動。
而紀羨安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
一旦情感產生強烈的波動,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不再堅定,哪怕是一瞬間,就有可能被命運的絲線操縱。
紀羨安被“牽絲戲”控制過一次,她很討厭這個神級道具。但真使用起這個道具,曾感受過一次“牽絲戲”威力的她,比任何人都擅長使用這個道具。
無數無形的絲線沒入向衛川的體內,命運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栓起了他的手腳。
紀羨安直視著向衛川的眼睛,問道:“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剛才與我戰斗時,明明使用了秦上將的力量,你依舊追隨著秦上將,為什么會做這種事情?”
向衛川從不打算解釋自己的行為,但在紀羨安面前,在“牽絲戲”的支配下,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想要傾訴的心情,他放下了自己的固執和堅持,輕聲道:“為了守護。”
“這些也是守護?”紀羨安指著訓練場角落里那堆正在異變的黑色蠕蟲,這些蠕蟲原本也是“護盾”的隊員,此刻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向衛川道:“他們是自愿留下的。”
這時,清醒過來的隊員749也說道:“不要責怪向中將,我們守護小隊,都是主動留在這里,維持守護支柱的。”
秦宙收回“萌芽”后,災難降臨祥平鎮,祂趁著自己還算清醒時,第一時間將鎮民們藏在地下保護起來。
但祂深知,穆思辰不可能立刻趕到祥平鎮,祂必須維持“柱”的運轉。
有些“柱”是不缺能量的,像信任支柱、犧牲支柱、憧憬支柱等,這些“柱”每天都有人來膜拜,早就積蓄了足夠的能量,可以持續運轉十天以上。
但守護支柱不行。
陸行洲毀掉天衍鎮支柱時,受“一換一”規則限制,被毀掉的那個“柱”,正是守護支柱。
現在的守護支柱早就不是最初的守護支柱了,而是在前一個毀掉之后,臨時重新補全的。
新生的守護支柱十分脆弱,在秦宙成為“毀滅之門”的瞬間,守護支柱是第一個被遠古侵蝕的。
原本支撐守護支柱的神級道具“守護之鑒”,也因遠古的侵蝕成為了釋放污染的神級道具。
“必須有人留下維持幾個能量不足的‘柱’,我們護盾小隊的使命是守護祥平鎮,災難來臨,所有人都可以藏在地下,受秦上將庇護,但我們不行,我們要守護這里,守護秦上將最后的理智。”隊員749說。
紀羨安不解道:“那為什么……要釋放污染,對自己的隊友做這么殘忍的事情?”
“因為……”隊員749愧疚地低下了頭,他痛苦地說道,“因為我們的情感動搖了!”
即便他們無法直視神級怪物,但他們能看到祥平鎮現在的慘狀。
曾經繁榮的理想家園被他們崇敬的秦上將親手毀去,曾經敬若神明的秦上將變成那種怪物,他們的守護之心動搖了。
他們失去了目標,不明白自己在守護什么,難道就是要守護那種怪物嗎?
守護之心動搖,守護支柱能量不足,被侵蝕得更厲害。
“我沒有動搖,”向衛川道,“我早就知道所謂神明不過是怪物,在大災變之前,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消滅這種怪物。”
可是有一天,災變真的即將來臨時,他們才知道,原來他們也會變成怪物,變成那種扭曲的、可怕的生物。
向衛川道:“我是最初的被選中的戰士,原本應該由秦上將接收‘沉默大地’,由我接收‘萌芽’,但面對命運,我退縮了。秦上將代替了我,一個人承受了兩份力量。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下定決心,要永遠守護秦上將,不管祂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
“祂是‘絕對理智者’‘人類守護神’,我就為祂守住祥平鎮,守住祂力量的根基。
“祂是‘毀滅之門’,我就接受祂的身份,守護祂到最后一刻。”
“那你為什么要將隊員們變成這種東西?”紀羨安不解道。
“為了獻祭我們的守護情感。”隊員749道,“‘守護之鑒’被污染了,它會侵蝕其他這里的人,同化所有情感,但唯獨不會吞噬守護情感,或許是因為‘守護之鑒’內的守護情感能量太過強大,污染的力量不足,沒辦法吞噬吧。凡是被‘守護之鑒’污染的人,會留下守護的情感,繼續維持‘柱’的運轉。”
向衛川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獻祭著護盾的隊員們,艱難地維持著守護支柱。
至于他自己,他不需要獻祭,他的守護情感永遠閃爍著光輝,一直源源不斷地為守護支柱提供著能源。
“你們這樣……”紀羨安搖了搖頭,甚至說不出一句指責的話,“和以前的我好像。”
為達目的,可以犧牲一切、獻祭一切,這是祥平鎮一脈傳承的作風,紀羨安以前也是這樣的。
“不用再堅持了,也不需要再犧牲同伴們了,”紀羨安操縱著“牽絲戲”,用蠱惑的聲音說,“你剛才已經看到了,我可以凈化‘絕對污染’,剩下的交給我吧。”
“不行,”向衛川在“牽絲戲”的支配下依舊堅定地搖了搖頭,“這是我的任務,我會堅守到最后一刻,直到我的靈魂燃盡為止。”
“真固執。”紀羨安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左手握成拳,右手五指微動,牽動著向衛川的命運。
向衛川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沖向了紀羨安的左手,腦袋主動撞到紀羨安那比鋼鐵還要堅固的左手上。
紀羨安怕他不會暈倒,先是用“牽絲戲”命令他沉睡,又用拳頭重重地砸著他的后腦,硬是將人給砸到昏迷不醒。
隨后,她解除了全金屬化。
守護之心最強烈的向衛川暈倒,其余隊員的守護之情早就淡去,守護支柱失去能量來源,會被新的守護情感吸引。
紀羨安心中的守護之情,是獨立的,完全發自內心的,比在場任何的人守護之心都要強烈。
“柱”被她的情感吸引,一道無數雙手擁抱著地球的守護圖騰出現在紀羨安腳下。
紀羨安攤開手,釋放出穆思辰交給她的自我貼紙。
自我貼紙融入守護圖騰中,屬于秦宙的圖騰絲毫沒有抗拒自我貼紙,欣然接納了自我之力。
金色的光芒覆蓋了守護圖騰厚重的土色,自我圖騰在這個“柱”中閃耀著。
“凈化。”紀羨安學著穆思辰的樣子,施展了凈化的咒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牽絆”的存在,讓穆思辰可以將圖騰的力量暫時借給希望眷者們,“凈化”在紀羨安這里也生效了。
淡金色的光芒照耀在“守護之鑒”和那堆融合在一起的黑色蠕蟲中,它們在金色的光芒中消失不見了。
被黑暗籠罩的祥平鎮中,亮起了第一道自我的光芒。
貪婪深淵中,穆思辰看著“電影”輕輕笑了,他對秦宙說:“相信我沒錯吧?”
秦宙伸出一條人類的手臂,抱住了穆思辰。
隨著一個“柱”的自我被點亮,秦宙的一條手臂,變成了人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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