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嗩吶之音在房間中響起時，青山長老恍若失神，不自覺間整個人仿佛融入了一個能看到，卻無法融入的畫面之中。

又是那年風雪夜。

他看到了鼓起勇氣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而跑入風雪中的少女。

他同樣的。

也看到了兩個懦弱，害怕父親責備，縮在房中的少年，哪怕他們知道少女沒錯，哪怕他們知道父親太過魔怔。

好像…

就是這一夜。

小妹便從他們的世界消失，從此再也沒有了音訊。

“或許…”

“小妹也很恨我們吧，怪我們，沒能和她一起說服父親，云弟…本來，你是想追出去的，卻被老夫的懦弱給阻止了。”

青山長老喃喃自語，老眼越來越渾濁，一行污淚不斷留下。

但很快。

伴隨嗩吶之音的不斷響徹，畫面不斷變化，越來越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出現在他的眼前。

姜顏行醫的初衷便是為了救治他和姜云也就是江秋的爺爺。

并且。

姜顏那一行后，并不是不告而別。

她也會偷偷回來看望，只是不敢打擾，畢竟，若是被父親知曉，又是會對他倆棍棒相加。

“先生…”

“小妹她…她是怎么死的？”

青山長老看向一旁的葉天。

“與你們一樣。”

葉天淡淡的說了一聲。

“與我們…一樣？”

青山長老一愣。

此時洛神樂手中嗩吶之音再度響起，一道畫面浮現在青山長老眼中，只見畫面中，早已成為老嫗的姜顏渾身布滿冰渣，身體凍得瑟瑟發抖，難受至極。

而盡管如此，她卻依舊是握著一支筆，似是在記錄什么。

“這是…”

青山長老瞳孔驟縮。

“冰寒王花。”

葉天淡淡道。

“這…”

“怎么可能？我明明記得，父親只給我和云弟服用了此藥！”青山長老一臉，接著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難道小妹她…”

“沒錯，姜顏前輩也服用了冰寒王花，為了研制出能救你們的丹藥，以身試藥。”

葉天微微點頭，接著道。

“只可惜…”

“冰寒王花一旦侵入命格基本無解，哪怕是姜顏前輩也無法徹底根除，只能想辦法緩解冰寒所帶來的痛苦。”

“什么…難道，先生之前所醫治老夫，緩解痛苦的醫術…”

“沒錯。”

“就是姜顏前輩所創。”

葉天點了點頭。

“……”

此刻。

青山長老整個人猛地一震！

腦海中。

姜顏的聲音不斷響起。

“又失敗了。”

“今日醫術又失敗了…”

“我…不能氣餒，還有人在等我。”

“大哥，云弟，我一定會救你們的，若是…我也服用冰寒王花的話，或許也能和大哥他們感同身受，體會到痛苦吧…”

“在兒時保護過我的人，我又怎舍得怨你，恨你呢？”

最終。

無數畫面不斷閃爍，畫面中…時光倒流，夕陽下，少年少女躺在草地上，訴說著兒時夢想。

“小妹，你長大了想做什么啊？”

“我…嘛？”

少女嬉笑。

拍了拍身上的雜草，認真的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兩個少年。

“大哥頑皮，肯定會惹不少禍，云弟生性膽小，所以，所以我要保護你們！”

畫面至此結束。

那嗩吶之音也在這時悄然停止。

青山長老看著眼前那一副溫馨的畫面，一時間竟是愣在了原地，而那蒼老的眼中渾濁竟是在這一刻徹底消散，一行清淚留下。

“原來。”

“小妹還是那個善良的小妹啊…”

他喃喃了一聲。

咔，咔嚓。

這時。

畫面崩碎，化作無數光點消散。

下一刻。

他又回到了那個房間。

“先生…”

青山長老回過神來，復雜的看著葉天，認真道謝，“多謝先生讓老夫看到了那些畫面，若不是先生，恐怕老夫到死都不能明白小妹的用意。”

“無妨。”

葉天擺了擺手，而一旁的洛神樂將帝器嗩吶掛回他的腰間，伸了一個懶腰后，又是回到了黑夜陵墓擺爛去了。

“先生，老夫還能活多久？”

青山長老看向葉天，沉默了一會，問道。

“今晚月圓之時。”

葉天淡淡道。

“月圓之時么？”

“哈哈，老夫倒是能選一個良辰赴死。”青山長老哈哈一笑，語氣灑脫，接著他重重的對著葉天行了一禮，“那就…勞煩先生了。”

“對了。”

這時。

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

“先生，云弟的尸體老夫本想帶回老家安葬，但…沒想到老夫竟也時日無多，如今他的尸體被老夫用靈氣小心保存著。”

“老夫請求先生將他也一同葬入黑夜陵墓中。”

青山長老沉默了一兒，認真的看著葉天。

活著各自奔波，或許唯一能讓一家人團聚的地方，也只剩下陵墓了吧。

聞言。

葉天微微點頭。

葬一送一這種事沒什么好拒絕的。

而江秋的爺爺，便是姜家的三弟，姜云。

接下來。

葉天沒有再與青山長老多說什么，扛著洛陽鏟拖著棺材，走出了院子，剩下的時間便留給李子離和江秋等一眾青山堂的弟子們吧。

很快。

夜晚來臨。

當一輪圓月高掛之時，一道悲泣響徹青山峰。

青山長老還是走了。

很快。

李子離便來到僻靜小院，來尋葉天。

“先生，師尊…還是走了，師尊最后說，想要先生送他最后一程。”他低沉著聲音，壓抑著心中的悲傷，沖著葉天認真說道。

“…我知道了。”

“帶我去吧。”

葉天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僻靜的月色下。

那鐵鏈拖動棺材的聲音拉的很長。

很快。

葉天拖著古銅棺便是來到了院子內，而房中青山長老安靜的躺在床榻上，江秋趴在一旁，哭的已無聲息，默默流淚。

或許…

他已知曉了自己的身世。

江秋，姜秋。

“先生…姜秋見過先生。”

看到葉天進入房間，姜秋擦了擦眼淚，沖著其微微行禮。

而他的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經歷了兩次喪親之痛，也讓他成長了許多，再也不止是那個只會哭泣的少年。

“嗯…”

葉天微微點頭，看了一旁的李子離等人一眼，說道。

“李道友，你們先出去，姜秋留下便可。”

“是，先生。”

李子離等青山堂弟子皆是點了點頭，悲痛不舍的用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青山長老，他們知道先生要送葬師尊了。

恐怕。

這一眼，便是他們的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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