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幽巷
“嘿,皮特!”,幽深的小巷里回蕩著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鞋跟踏在石板路上,噠噠噠的響聲在夜里格外明顯。
兩個身穿銀色輕甲的人勾肩搭背,看樣子似乎是喝醉了,頭頂的騎士帽被擠的歪歪扭扭,其中一個手里還提著一瓶威士忌,酒瓶在路燈下折射出深淺的光。
“魯伯特,我希望你什么時候能改掉這個說話說一半兒的壞習慣”,皮特紅著臉推開肩膀上的手,打了個酒嗝,仰頭又灌了一口,“我猜你喝醉了”
“皮特,”,魯伯特歪歪扭扭地走到皮特前面,帽子被他摘下來拿在手里,露出一頭褐色的頭發,“醉是不可能的,”,他湊近了皮特,摟著他的肩膀,瞇起眼睛神秘兮兮地小聲說,“但是問題顯然不在于我是不是醉了,嘿,聽著,你該知道最近教皇大人在選擇新的侍從,哦!放下你手上的酒瓶!”
魯伯特扯過皮特手上的酒瓶,“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知道,教皇的侍從相當于國務大臣,呃,可能有些夸張,但事實就是如此”,他扯著皮特的肩膀,“我想明天我們就能去參加選拔”
被摟著的騎士咕噥著應了一聲,“真是好兄弟!”
小巷的盡頭透出一絲幽藍的光,皮特睜大了眼睛,推推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魯伯特,指著那點幽藍的光,“伙計,看那里,城里什么時候安了藍色的路燈?”
“什么?不,我不記得……”,迷蒙的醉眼看向那邊,二人向那光走過去,剛走出巷口,藍光更清楚,卻只有一團藍色的光,在半空中漂浮著。
他們震驚著看著那個神奇的光團,忽然藍光變成了黑色,像黑洞一般,突然伸出的濃黑觸手蜿蜒著探過來勒緊了兩個人的脖子。
酒瓶子當啷掉在地上,在石板路上滾出去好遠,威士忌從瓶口流出來,黃色的液體在光下像是流動的黃金。
米切爾市作為薩爾曼的首都,有著悠久的歷史,像是十五世紀意大利的佛羅倫薩,廣袤的大海和精明的商人為它帶來了商機與金錢。米切爾擁有富裕的市場,廣闊的城市面積,人口同土地成正比,街道上每時每刻都擠滿了商人、貴婦,平民百姓也擁有安定富裕的生活,高大的四輪馬車由漂亮的駿馬拉著在街道上疾馳而過。
薩爾曼的人篤信宗教,全國各地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教堂。但在現任國王查理曼邇尼上任之前,教會的勢力還保持在一個和國家政權平衡甚至是受制于皇權的平衡,查理似乎格外崇信宗教,他真切熱烈地追求著神圣主華耶,是華耶的忠實信徒,甚至可以說是狂熱,基于此,全國上下對于教會的崇拜便又上了一個層次,這一任的教皇菲爾曼擁有除國王外最高的權利,財富、權勢、名利,應有盡有。
圣彼得教堂建在米切爾市的莫格利廣場,整個市里最廣闊平坦的地方,離皇宮不遠,教堂前的廣場上常常棲息著潔白的白鴿,廣場中央是美麗的噴泉,象牙白的大理石雕坐落在中心花園的門側。
“不,父皇,我并不喜歡米娜小姐”,一頭金發的少年邁著極快的步子,藍眼睛里滿是不解,皮鞋在地上落出噠噠的持續響聲,“況且,我今年才十七歲!”
少年口中的父皇——自然就是查理國王,正拿著鑲著寶石的手杖,身邊跟著的中年人,他的步子也很急,顯然是正急著去做什么要緊事。
“閉嘴蘇納!”,查理顧及著國王的風度,沒有回頭去用淺灰的眼睛瞪他,他歉意地看向身邊的中年人,換了一個與對待自己兒子完全不同的語調,“教皇閣下,真是見笑了”
哦,又是教皇,蘇納王子揚起臉自看了眼前面穿著繁復禮服的菲爾曼,偷偷翻了個白眼——別誤會,一個優雅的王子是不會做這等無禮的動作的,但如果是一個極其討厭的對象,那就另當別論。
看來親愛的國王陛下是沒時間和功夫去理睬他可憐的兒子了,蘇納停下來,喘了口氣,質地絲滑的黑襯衫顯然不被他在意,隨意地靠在走廊的柱子上,身后跑來一個矮胖的男人,帶著一頂可笑的尖頂圓帽。
“哦王子!您又亂跑了!”
顯然跑步對他這種擁有這種過分臃腫的身材的人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戴著奇怪帽子的男人這時候摘下了那頂帽子,露出頭發稀疏的腦袋,頭頂處的頭發已經幾乎沒有了,“蘇菲亞王后叫我看住您的,可是您瞧,您前腳答應了我,后腳就不見了人,哦,上帝!”
蘇納皺著眉轉過身,眼睛在他的頭頂不經意地掃過,“嘿,福克,我可沒有答應你什么“
“哦哦,好吧好吧……”,福克撓撓稀疏的可憐的頭發,重新戴上了帽子,小眼睛下面顯眼的眼袋彰示著他似乎許久沒有睡好了,”只是現在,您該回去讀書,或者擊劍,總該有一樣今天的任務應該被完成“
蘇納撇撇嘴,雙手抱胸,倒是沒再反駁什么,“那就去騎馬”,要是不去做,或許他會失去母親的疼愛,那可真是糟糕。
福克看上去松了一口氣,抬腳跟上他,提醒他,“還有一點,我的王子,國王陛下最近很忙,作為他的優秀的孩子,您不應該老去打擾他……”
“忙什么?”,蘇納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他顯然對那句陛下很忙更感興趣。
“他將選擇四個最英勇的騎士帶領騎士小隊去看守最遙遠的四個小鎮子……我的天哪!這不是您該關心的”,福克懊惱地摸了摸鼻子,“忘了它吧先生,”,他從一絲不茍的西裝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條絲帕,擦擦額角并不實際存在的汗,“可愛的小馬兒在等著您呢”
“好吧,我想我很樂意去見見他們”,蘇納挑挑眉,眼里閃過狡黠的光。
房間里有三個人——盡管有一個算不上人。這樣的數量,屋子里卻安靜的奇怪,仿佛燭火燃燒的聲音都在耳邊被放大,跳動的火苗在空氣里燃燒。
“你認識他?我是說,先生,”,梅隱拉住了洛斯特的手,以免他再放出些什么奇怪的法術來傷害一個貌似目前還是無辜的鬼魂。
幽靈的聲音即使是在房間里也是空蕩蕩的冰涼,興許是方才被洛斯特嚇到,開口時帶著一點顫顫巍巍的意味,乃至于本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現在更是詭異,“是的是的,先生,”,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臉色不虞的洛斯特,在對方看過來之前迅速扭回頭,略顯空洞的眼神放在了梅隱的臉上,“神父先生,我想請您幫忙……”
神父應該有悲憫蒼生的胸懷,雖然現在他面對著一個幽靈,但至少是個友善的幽靈不是嗎?梅隱舒口氣,從剛才開始就緊張的心情眼下終于放松了一點,他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來表示自己的友好,“樂意效勞,只是我不知道可以為你做什么?”
幽靈眼睛興奮地眨了眨,旋風一般地沖到了梅隱面前,把梅隱嚇的后退一步,又剛好踩了洛斯特一腳。
“我說愚蠢的人類!”,洛斯特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挪開身體,腳尖在地面輕輕碾了碾,“你知道我的鞋子是用什么做的嗎?”
梅隱顯然低估了這位先生的無禮程度,但他決定先不去管他,“是這樣,幽靈先生,你至少該告訴我你的名字”
幽靈青白的臉上露出慘白的笑意,他朝梅隱伸出手來,看樣子是想和他握握手,”阿拉爾,神父先生“,幽靈的眼睛大而深陷,盡管帶著溫和感激的笑意,卻還是嚇人,但無人可以拂了一個熱情和善的鬼魂先生,梅隱于是伸出手去——結果當然是握了一團空氣,但他還是輕輕晃動著手,做了一個握手的動作。
“行了,”,洛斯特靠在一邊的椅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懶洋洋地開口,“我想你不是來敘舊的,”,碧綠的眼睛看向阿拉爾,后者明顯瑟縮了一下,“我不希望我的仆人一直被別人占用”
“……”,莫名從愚蠢的人類的角色轉變為仆人的梅隱抽了抽嘴角,他原本不怎么有表情的臉卻在遇見這個小鬼后有了精彩紛呈的變化,“好了,惡魔大人!”,他提高聲調,對于被這個混蛋嚇得瑟瑟發抖的阿拉爾生出了同情,“能順利幫助別人的前提是你能夠暫且合上可愛的嘴巴”
“……”,洛斯特看他一眼,耳朵尖兒可疑地泛起了一點紅,他扭過頭低聲嘟囔了一句,“愚蠢的人類……”
屋子里足夠暖和舒適,在和阿拉爾坐在桌前長談后,梅隱知道了他口中的‘幫忙’是什么意思。幽靈的本體是人的靈魂,但正常情況下,沒有一個人的靈魂會自己變成一個游蕩在世間的幽靈,人類的靈魂要么在天堂,要么在地獄改造,除非某人的靈魂有極大的執念不愿意離開,亦或者發生了什么事情使他被動的留了下來。
阿拉爾屬于前一種,他死的時候并不年邁,相反地,那正是一個蓬勃有力的生命時期,二十幾歲的青年死于一次遠行,可他心愛的姑娘甚至沒有見到他最后一面。
“真是個凄慘的愛情故事~”,洛斯特在一邊沒什么感情地感嘆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冷漠又嘲諷,看到梅隱看過來,他破天荒的沒有不耐煩,甚至為他的行為做了解釋,“人類眼里只有利益,哪里懂得感情?”,他低下頭,長睫毛幾乎要蓋住眼睛,“可笑的虛情假意”
這個小混蛋一直是驕縱跋扈的樣子,卻好像經歷過什么,才會露出這樣深沉的神情,散發出的悲傷甚至連阿拉爾都感受到了,他不安地絞著手指,囁嚅著,“神父先生,他看起來很傷心……”
“嘿!”,洛斯特轉過頭來狠狠瞪他一眼,“閉上你的嘴!”
梅隱回過頭,看著洛斯特被猜到了心事般氣急敗壞地跳腳的樣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他還年紀輕輕,好像就突然有了一個脾氣急躁的兒子。
“我希望寄人籬下的人,可以乖一點”,拜他所賜,現在梅隱自己說話好像都帶上了嘲諷的味道,他看向可憐的幽靈先生,溫和地開口問他,“所以阿拉爾先生,是想要找到你的心上人嗎?”
“是的!我感受得到她,她就在這個鎮子!”,阿拉爾興奮地連連點頭,卻又很快失落下來,“可是我沒辦法接觸到鎮子上的人,也不能進到他們的家中,”,像是想到什么,他繼續解釋道,“可是神父先生的家是個例外,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梅隱扶額,嘆了口氣——看來他平凡的生活即將變得豐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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