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一次不成，再殺一次便是。”桑行抬起太一劍：“蓮衣村竟是你在利用曼陀羅興風(fēng)作浪，禍害人家。”

        “別著急喊打喊殺啊，戰(zhàn)神大人。”儲夭夭招來香氣凝了副軀體，以便更好看清桑行的臉色：“一說，以你現(xiàn)在的實(shí)力，拿不拿的下我可還不一定呢。”

        “當(dāng)歸”仍然還在起作用，桑行雖然靠她的能力提前知曉了過去，但靈力還停留在當(dāng)初，實(shí)力壓根不剩幾分。

        儲夭夭也是知道此點(diǎn)才更有了底氣，不理會桑行更難看的臉色：“二說，你不是想知道這位錦公子怎么活下來的嗎，恰好，我知道。”

        錦離抿著唇去看儲夭夭，明白她所言非虛。記憶都被看了個遍，還有什么瞞得過的。

        但其實(shí)他思緒還停留在桑行說“我要你”的時候，不太反應(yīng)得過來。

        他是真的不理解桑行現(xiàn)在對他的態(tài)度是為何，心冷了許久許久，便不會再有期待了。

        更何況被知曉了自己活下來的手段，他這次被桑行一劍直接抹了脖子也不算真的冤了。

        桑行遲疑地扭頭，竟帶著點(diǎn)膽怯的含義，不敢直視錦離，錦離也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側(cè)臉避開了視線。

        桑行心沉了片刻，重新看向儲夭夭：“不需你告知，本神自有辦法查清楚。”

        “你總是這么自信。”儲夭夭聞言揚(yáng)起了眉頭，整張臉殘忍又好看：“就像那個被我的魔氣侵蝕，自裁而死的女媧一樣，明明開打之前還揚(yáng)言要取我性命。”

        “哦看了你的記憶我才終于搞明白，原來你不惜犧牲美色委屈求全，是為了給女媧報仇。”

        桑行提劍砍了過去，眉間煞氣涌現(xiàn)。

        儲夭夭輕松躲過，又“哈哈哈”笑了好一會，才裝模作樣抹了抹眼睛，幽幽開口：“但這沒有道理，怎么，準(zhǔn)你神族殺我魔族萬千族人，就不準(zhǔn)我魔族動你神族大將了？”

        “這是戰(zhàn)爭，桑行，她殺我族人是天經(jīng)地義，我報仇雪恨就是無惡不作了？我就該被你傷心又殺身，釘上恥辱柱嗎？！”

        “桑行，你就是個爛人，別為自己的行徑找借口了。”

        爛……人嗎。

        其實(shí)說得也不錯。

        桑行煞氣倏忽散了，一對劍眉不再緊蹙，舒展開倒顯出茫然來。

        他自詡天上地下無敵手，自認(rèn)世間第一理智人。

        他可以忍辱負(fù)重同仇人虛情假意周旋，也可大局為重棄情人于不顧。

        好像他想要的目的都達(dá)到了，他已經(jīng)是這九重天上頂頂?shù)娜宋锪耍�就連帝君也念著他的恩情。

        但無論是在錦離也好，儲夭夭也罷，甚至是龍女眼中，他都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爛人。

        “魔女，別光耍嘴皮子！”流螢悄悄求錦離給南舟設(shè)了個護(hù)身的陣法后，終于橫了起來：“讓本龍女會會你！”

        好戰(zhàn)的龍族生來便不容小覷，儲夭夭不敢托大，認(rèn)真起來應(yīng)戰(zhàn)。

        天上二人打得昏天黑地，地上桑行許久才收回思緒，殷殷地望向錦離：“阿離……”

        錦離忙著看護(hù)陣法不讓其內(nèi)□□凡胎被余威波及，懶得理他。

        被無視已成常態(tài)，桑行早有預(yù)料地嘆了口氣，走進(jìn)幾步道：“我恢復(fù)了記憶，以后你愿意站在這里好好聽我說話的機(jī)會怕是也沒了。”

        “雖然知道你不想聽，但我……我對你的心意，還是希望你能知道。”

        錦離順手給南舟的陣法施加了屏蔽外界的符紙，不可思議地嗤笑了聲：“戰(zhàn)神大人，你在說什么笑話。”

        他不傻，桑行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算是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現(xiàn)在說這些大概太遲了。”桑行尋著錦離眼角的余光：“但三百年前，不更早，在瑤池初見你的第一眼，我已經(jīng)心生歡喜……”

        錦離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但笑意還未涌上喉間，就被后來居上的澀意生生取代了，他被那翻滾的兩種情緒堵住胸口心尖，漲得生疼，最后一邊笑一邊咳，眼眶都撐紅了，比眼下的朱砂還要艷上幾分：

        “桑行，我跟你明里暗示我是當(dāng)年瑤池的錦鯉時，你不曾有只言片語的表示，我只當(dāng)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山河幡動蕩不久，你來找我要逆鱗，我當(dāng)時只想聽你一句好話，你沒有開口，直接動手生剝了，我只當(dāng)是我逾越了。”

        “罪仙臺上，你更是親自刮盡我的鱗，若你但凡愿意屈尊降貴抬頭瞟一眼，也會知道我一直一直在看著你，我自己都不太知道我在等什么了，可我還是一刻都沒離開過視線，但你也從頭到尾沒有說話，我只當(dāng)……是你我緣分盡了，你厭了我了。”

        “可你現(xiàn)在竟然說，你第一眼就看上我了，桑行，你在說什么啊？”

        若從來不曾得到過，他現(xiàn)在大可瀟灑一笑度之。

        但若他從開始便已經(jīng)得到了那人的愛，卻還是受到了這樣的對待，那么過去的那么多年，他到底在等些什么？追求些什么？

        “我……”桑行啞口無言，愣愣地盯著錦離，尚未組織好言語，又在看清錦離的模樣后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在流淚。

        悄無聲息地，洶涌地。

        滾燙又密密麻麻地沿著眼角朱砂滑過下頜，最后砸進(jìn)土里。

        經(jīng)年的痛苦無法再傷他分毫，得知真相一瞬間的崩潰卻能擊破他所有的防御。

        桑行數(shù)次嘗試張嘴，都以失敗告終，他已經(jīng)不知用何種話語去消減那人半分的悲傷，好像什么詞句都變得蒼白無力。

        他也無從為自己辯解，因為事實(shí)如此，觸目驚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活下來的嗎？”錦離沒有管不受控制的眼淚，只譏諷地伸出了手：“你看好了。”

        肆無忌憚的魔氣自手中裊裊升起，桑行急切地去探錦離的眸子，右眼果然染上了血紅。

        錦離用一邊燦金，一邊泣血的瞳仁沉沉笑看他：“你可看明白了？”

        既然罪仙臺專司殺神，那么成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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