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父親的疑問，穆川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突然意識到，為什么這幾年爺爺看父親是那般的不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看到的批斗實在太過兇殘，他做事兒越發瞻前顧后，心中在意的只有對他對家里有用的人，眼下這種情況還在關心周副市長是哪位，穆川突然什么都不想跟他說了，長長嘆了口氣
  “爸媽，你們回去吧，你們在，與樂不會來找我的”
  “那不成，你傷....”
  “傷什么傷，要不是你，有今天這事兒？你后天跟我回去看看我爸媽，之后我們就回去，你有這功夫，不如想想回去怎么跟爸說”
  穆川的傷好得差不多了，生活能自理基本上就沒什么問題了，她現在更發愁的是京城家里邊該怎么交代，姜與樂推了工作，那方老爺子肯定也不會回去，事情沒辦成反而還得搞砸了，她隱隱覺得，穆敬年這頓打少不了了....
  提起京城家里，穆敬年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兒上，不再說話了，一整天，病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第二天一早，穆川聽說姜與樂來醫院了，便趕緊出來找人，可等到他出來的時候，姜與樂早進了手術室，穆川無奈只得回了病房，他不知道姜與樂的手術要做多久，只等來回一趟趟地看著，最后干脆和病人家屬一直等在手術室門口
  這一場手術甚至要比穆川那一場還要久，直到天色漸暗，那盞手術中的燈才滅了
  手術室中，姜與樂活動了下肩膀，今日的手術是兩場同時進行，她和譚修明可以說是站了整整一天，不止肩膀痛，腿都有些不受控制
  譚修明習慣了長時間的手術，姜與樂卻是有些受不了了，在護士的攙扶下，在手術室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緩了很久還是覺得兩條腿酸困不已，走路都不是很利索
  “等下你回辦公室休息吧，我讓他們把飯菜拿上來，另外明天一早還有手術，等下吃飯要不一起？順帶說一下收拾方案，你...會不會太累”
  “沒事，一起吧”
  “嗯，最近我爺爺把之前做不了的大手術都排上了，你這樣會不會很辛苦”
  姜與樂搖搖頭，“病人的安危更重要，我睡一覺就好了，不過到年底還有段時間，不是很急的手術，確實可以慢慢來”
  “你....定了年底回京了？”
  “沒有，不過軍區醫院不會去了，找找其他機會吧”譚修明知道李院長打電話來的事情，所以也沒瞞著
  “嗯”譚修明心中一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發愁，不過軍區醫院的事情他沒打算再推出去，姜與樂肯定是會回京城的，他可以推遲去，但不能徹底推掉
  “先出去吧，跟家屬說說情況”
  姜與樂緩了緩，感覺好了許多，瞧著病人已經被推了出去，擔心病人家屬會擔心，扶著扶手站了起來，一步步朝外走去，譚修明見狀也跟在姜與樂身后，看她一步步挪著，走得很是不穩當，譚修明便在她落后一步的位置，微微抬手護在她身后
  手術室的門一開，留在門口的病患家屬一下子涌了上來，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姜與樂一跳，下意識后退一步，腿沒跟上思想，踉蹌一步，身后的譚修明趕忙托上姜與樂的胳膊，穩住她身子
  身邊的家屬見姜與樂這樣子，知道她是主刀醫生，已經做了一天的手術，是太心急了，趕忙說著對不起退后一步
  這一步讓姜與樂看到了人群后的穆川和他父母，還有那一句清晰可辨的“你看看，這么親近我能不管？”
  姜與樂的臉沉了又沉，站穩身子，脫開譚修明扶著她的手，克制著心上那股子煩躁，跟著病患家屬說起手術情況，還有術后要注意的事情
  說罷病患家屬感激地道完謝，陸陸續續都回了病房
  手術室門前，只剩下譚修明，姜與樂，還有穆家的一家三口
  “與樂，我想跟你解釋下，我爸....”
  “你先回病房休息吧，我現在不想說這個”聽著穆川這句話，姜與樂眸中閃過些許失望，她現在是身心疲憊，饑寒交迫，真沒心思琢磨這些，尤其是在看到穆川父親那一臉的你看我沒說錯吧的樣子，更是沒心思跟他爭辯，叮囑穆川一句，扶著墻就先走了
  “與樂...”穆川上去想要拉她，被譚修明攔了下來
  “小慧，扶姜醫生回辦公室”
  “誒，好嘞”小慧本就瞧不慣穆川父親的行為，聽著譚醫生的話，似乎是早就等著一般，利索地從旁邊抽出來一輛輪椅，“姜醫生，你坐！”
  姜與樂看著興致勃勃的小慧，面上帶上些許笑容，在她的攙扶下坐了下來，被小慧推回了辦公室，全程沒有回頭看一眼
  譚修明直到姜與樂的背影消失，才將手放下，正視穆川
  剛剛譚修明扶著姜與樂的場景仍舊印在穆川腦海中，眼下又被他攔下，穆川說出口的話越發凌厲
  “你憑什么攔我，與樂是我對象”
  譚修明抬手扶了下眼鏡，嘴角不由地帶上些許嘲諷的笑容，“現在七點半，這場手術早上十點開始，手術做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剛下手術臺的時候腿都彎不了，到現在為止她只喝了些葡萄糖補充體力，而你第一句問話是在為你父親解釋”

  譚修明說罷，望著穆川漸漸頹然的神情，突然覺得姜與樂很不值得，是現在穆川和穆敬年之間掃過
  “原以為你是個好的，看來我昨天的話，多此一舉了”
  說罷轉身就走，徒留一家三口站在原地
  “我知道她做了一天手術，我讓食堂做了吃的在病房”穆川自言自語道
  “川兒，先回病房吧，我們去與樂辦公室找她”
  “對，回去帶著吃的去找與樂”穆川打定主意，回到病房拿著幾個飯盒去了姜與樂辦公室，穆川媽媽不放心穆川，扯著穆敬年跟了上去
  輕輕敲了幾下，聽到門內的應聲，穆川將門推開，映入眼簾的是隔著辦公桌面對面吃飯的姜與樂和譚修明，桌上還攤著許多報告，姜與樂一手拿著勺子，一手拿著筆，時不時寫寫畫畫
  不是談私事兒，但他卻也莫名地不舒坦
  “與樂，你已經吃了啊，我這里還有下午給你準備的飯菜，你也吃幾口吧，一點也成”
  “我這些足夠了，你要不留著名頭跟叔叔阿姨吃吧，別浪費了”姜與樂到底對穆川沒什么太大的意見，瞧他這個樣子也是心疼的，推著辦公桌起身，想要扶他在沙發上坐下
  “與樂你別動，你坐著，我自己來”穆川固執地將飯菜放在桌上，之后便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穆川拿來的飯菜都是大魚大肉，穆川也不能吃，姜與樂也就沒問，只是道，“你先坐一會兒，我這兒很快結束”
  “好”
  穆川應聲后，姜與樂快速地說著明天的手術方案，之前說幾句還吃幾口飯，現在干脆是一口也不吃了，譚修明微微蹙眉
  “方案就按這個來，你先趕緊吃飯吧，剩下的我來整理，明天術前準備的時候跟你說”
  “好，辛苦”
  譚修明拿著飯盒出了辦公室，全程未看穆川一眼，甚至是門外的穆川父母，譚修明也僅僅是敷衍地點頭示意
  譚修明離開后，姜與樂將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敷衍地吃了幾口飯，“你就打算這么坐著？”
  “與樂，對不起，剛剛是我太心急了，我不是不關心你，我知道你一整天的手術，我給你準備了吃的，還拿了按摩的藥”
  “嗯”姜與樂悶悶應著，她確實覺得委屈，醫生是她的工作，辛苦多久都覺得是應該的，但穆川是她對象，他怎么可以一點也不關心她
  甚至他父親還那般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爸爸那么說你，咱不想回京城就不回，我陪你在這里”穆川起身走到姜與樂身邊，在她面前蹲下，拉到她手的那一刻，穆川這兩日的心突然都安定了下來
  “可你要回京述職的”
  “我不去了，我申請調隊，調來這邊”
  聽到穆川這句話，門外的穆敬年站不住了，穆川這次回京是要升遷的，調隊意味著放棄這次機會，更何況地方哪里有中央好，事關穆川的前途，穆敬年說什么都不讓他亂來
  “不行，這京城你必須回，我絕不能讓你因為一個女人斷了自己的路”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看到來人，姜與樂的臉頓生沉冷了下來
  “爸，你出去，這是我的事兒”穆川蹲在姜與樂身前，拉著她的手不放，這卑微的樣子更是惹怒了穆敬年，身邊妻子一個勁兒地拉扯根本不在他顧慮范圍
  那坐在椅子上冷著臉瞧著她的美艷女孩更是讓他惱火，身居上位，什么時候被一個小丫頭這般瞧不上過
  當下火氣噌噌往上冒，之前答應好的事情，徹底忘了個干凈
  “穆川，我不管她有什么本事，老穆家是娶媳婦兒，不是找禍患，今天手術室門前你也看到了，我穆家經不起那些流言蜚語，你們要想結婚，就得把工作辭了，不然別想進我穆家的門”
  “叔叔阿姨坐吧，你也坐”姜與樂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讓穆川也坐下，面色無驚無喜，卻莫名地讓穆川心慌
  等人落座之后，姜與樂才道，“我本不愿提這些事情，但既然已經是這番場景，那我們還是說清楚的好，我不會放棄我的事業，這是我的志向，也是我母親外公的一脈相承，而醫生這個職業，注定我24小時待命，更是離不了團隊合作，叔叔阿姨要是想讓我做一個家庭主婦，只怕要讓你們失望了”
  “與樂只要做她自己就好，喜歡什么做什么”穆川眼里只有姜與樂，什么家庭主婦的，他不需要，如果姜與樂為了他改變，那還是他最初放在心上驕傲自信的姜與樂嗎
  “你看，這就是我們的好兒子，為了個女人都不聽我們的話了”穆敬年氣得手都在抖，怎么也想不到穆川這個年紀開始叛逆了
  “你們做不了我的主”穆川固執地將姜與樂護在身后，面色陰沉，如此對立的場面，不是姜與樂想看到的
  從穆川手中掙脫開來，“我的態度很明確了，我建議幾位還是先達成一致吧，我明天一早還有手術，就先回了，走的時候辛苦幫我帶上門吧，謝謝”
  說罷，姜與樂拿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全程都沒有再看穆川一眼

  這般理智冷靜的姜與樂，讓穆川媽媽驚訝，卻也隱隱有些不安，這般冷靜理智，是她心性堅定，還是并沒有那么在乎穆川
  可不管哪一個，都不是穆川媽媽想看到的，無論哪一個答案，辛苦的都是穆川
  姜與樂這一走，穆川徹底慌了
  “爸，我小的時候沒管我，為什么現在要來管我？”
  下一刻，不等穆敬年反應過來，穆川追了出去，什么穆家，什么驕傲，他統統不要了
  “兒子，兒子”穆川媽媽追出去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兒子的身影，回來看到十分頹廢的穆敬年，穆川媽媽心態卻也氣憤，惱火地上去踹了一腳，“你是非得兒子跟我們反目才高興是不是！”
  “就是一個女孩子....”
  “你呢？你當年為了跟我結婚，又做了些什么！穆敬年，你怎么會成現在這個樣子，當年敢說敢闖一片赤誠之心的穆敬年到底哪里去了”
  “我跟你說，你好好想想當年堅持要娶我的時候的態度，穆川這孩子一直不開竅，眼下有了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絕不是你那句只是一個女孩子可以理解得了的”
  “這次咱兒子要是真的不肯回家，你也別回去了”穆川媽媽越說越氣，又踹了他一腳，想要轉身離開，又想到姜與樂的話，扯著穆敬年出了辦公室，將桌上簡單收拾了下，這才將門帶上，轉身離開，全然不管門口的穆敬年是如何的掙扎
  身邊的護士來來往往，對此全然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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