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月過去，寒氣更甚。

張啟山一掀開棉門簾就被燥熱的暖氣流烘了一臉，往右一看，半人多高的取暖烤爐炭火燒的正旺，整個室內(nèi)溫暖如春。

而離烤爐兩米開外的地方還放著一把躺椅。

躺椅上墊著棉被和毛毯，毛毯凌亂無序的堆積成一團(tuán)。躺椅邊的茶幾則擺滿瓜果零嘴和散亂的報刊書籍，以及剝到一半的橘子和只吃咬了一口的糕點(diǎn)......

很有生活氣息。

這么一會兒張啟山就熱得拉了下領(lǐng)口。

知道他向來喜歡家中井井有序，對這些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老管家在身后恭敬道：“是明珠小姐。”

“讓人整理一下。”走了兩步，他又回頭叮囑說：“東西給她留著。”

“是。”

上午張啟山去了趟警備司令部跟人談事情，又把手頭上大部分現(xiàn)錢捐了，以為時間不夠就沒打算用餐，結(jié)果對方臨時有事，他便先回來。

只比往常飯點(diǎn)晚歸了十多分鐘。

于是，獨(dú)自用餐的越明珠就被撞了個正著。

張啟山倒不是有自己不吃就不許表妹提前開飯的霸道習(xí)慣，但問題是——捧珠陪坐在一旁，手里還舉了本書遞在明珠眼前，幫她翻頁。

讓她邊看書邊吃飯。

張啟山微微皺眉。

越明珠：！！！

越明珠：......QAQ

在張啟山眼里，這個表妹乖巧聽話，善解人意，什么都好，唯獨(dú)一點(diǎn)，不夠自律。

現(xiàn)在看來，是他了解的還不夠深。

天氣連日陰沉。

越明珠對什么都提不起勁兒，自行車買回來只騎了幾天，她個子小騎著不舒服，就暫時擱置了，還跑去書店買了些書回來解悶。

買回來的書什么種類都有，挺雜的，有的比較深奧難讀懂，可能是她快餐吃多了，不過有意思的也不少。

看書看久，怕傷眼睛，她就站起來活動活動。

抽空還給自己折了個紙飛機(jī)里自娛自樂，又不小心飛到樹上去了。

捧珠不在，管家不在，其他下人也不在，越明珠等了一會兒見實在沒人，就自己拿了本書把它打下來。

等捧珠回來，一問才知道是管家讓她去廚房那邊幫忙，說最近家里事多忙不過來。

“忙不過來？”

越明珠若有所思，張家下人各個身手不錯，一個還好說，各個如此就有點(diǎn)奇怪了，也不知道從哪兒尋來的。

她看了眼捧珠被凍紅的手，嘆氣道：“下次如果還讓你去幫忙，你就推說我有事讓你做，抽不開身。”

“你是專門來照顧我的，在張家除了我，你不需要聽任何人的話。”

說著找出預(yù)防凍傷的藥膏讓她抹上。

捧珠有點(diǎn)不安：“真的可以嗎？”

“當(dāng)然。”

張啟山很忙，入住張家半個月以來，除了飯桌她就沒見過張啟山有不忙的時候。

每天早出晚歸，偶爾事情多到顧不上回家，就會讓派人回來通知讓她先吃，不必等。

今天也是。

正好有本書看得入迷，就趁著他不在，讓捧珠舉著翻書，她邊吃邊看，還哈哈仰著頭笑，誰料笑到一半張啟山突然出現(xiàn)。

......要命。

除了第一天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早起外，在這個給錢大方的表哥面前她一直很乖，也表現(xiàn)的很懂規(guī)矩。

隔著桌子，兩人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最后張啟山移開視線，沒說什么，先轉(zhuǎn)身去了后面。

趁他回房換衣服，趕緊讓捧珠把書收起來。

換完衣服坐上飯桌，張啟山一言不發(fā)的用餐，日常生活里他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更別說吃飯的時候。

越明珠回過味兒來，琢磨自己應(yīng)該是蒙混過關(guān)了，她這個便宜表哥平時話少表情少，也從不疾言厲色，更不可能罵她。

恩，沒錯。

她點(diǎn)點(diǎn)頭，給自己施加勇氣。

食不下咽的吃完飯，越明珠就一溜煙跑去前面會客廳，繼續(xù)坐她的躺椅烤火，當(dāng)然了，絕對不是為了避開張啟山。

大約半個小時后，她看見有人急匆匆的送了個口信給管家，兩人在外面交頭接耳。

估計是張啟山又要忙去了。

正松了口氣，“明珠，你過來。”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越明珠放下書，步子慢慢的走過去，不會是要教育她吧。

張啟山抬手敲了敲墻，“站這里。”

面...面壁思過？

低著頭的越明珠抬了下眼睛，小心瞄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怎么嚴(yán)肅，很平靜，就乖乖過去，頂著墻站好。

張啟山一時失語。

“......背靠墻，面向我。”

“...哦。”

早說嘛。

正額頭貼著冰冷的墻壁‘面壁思過’的越明珠小步挪著轉(zhuǎn)過身，后背貼墻站好。

只聽他吩咐捧珠：“去把小姐剛剛看的那本書拿過來。”

不知所措的捧珠下意識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越明珠沉痛點(diǎn)頭，對自己接下來的遭遇已經(jīng)有所預(yù)料。

張啟山輕聲道：“她對你倒是一片忠心。”

等捧珠忐忑的拿著書過來，張啟山就讓她出去了，罰歸罰，他沒打算讓家里下人看小姐笑話，連候在院子里的管家和其他下人都撤走了。

他退開幾步，把書放在一旁專門放置花瓶的小圓桌上，“過來拿。”

越明珠乖乖上前，拿好書，按照他說的翻開頁，舉起來，貼墻重新站好。

中途還因為偷懶悄悄放低胳膊被被張啟山用手托住，往上抬讓舉好。

嘖。

還以不會被發(fā)現(xiàn)呢！！！

等她站好，張啟山指了指座鐘，語氣中正平和：“站完半個小時，半小時后就可以休息了。”

罰站半小時她可以理解。

舉著書半小時......

越明珠小聲問：“要是我堅持不了那么久呢？”

......沉默。

張啟山還沒遇見過敢跟他當(dāng)面討價還價的人。

可能是禁不住這種無言的氛圍，她悄悄抬頭偷偷瞅過來，跟他對了個正著，于是那雙亮閃閃的眼睛顫啊顫地又心虛的躲閃回去。

壓下那點(diǎn)好笑，他正色道：“那就努力堅持一下。”

......好，好吧。

越明珠老老實實舉著書罰站。

等張啟山出門后，她臉上那點(diǎn)悶悶不樂就消失不見了。不就是罰站，她現(xiàn)在可是初中生的年紀(jì)，罰會兒站不丟人。

她就是很好奇，張啟山對自己到底是什么看法。

說他管她吧，她去了哪，在家里做了什么，他從不過問，只負(fù)責(zé)給錢。

可要說他不管她，又會叮囑她早睡早起，還會盡可能抽時間回來陪她用餐，連她吃飯的時候偷偷看書都要稍作懲罰。

雖說來的那日跟他表明過，自己有同甘共苦的想法，可一看他家大業(yè)大，越明珠就知道他不需要。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做不了那個陪他共患難的人了。

張啟山獨(dú)自度過了最艱難的那個階段，所以她的那番言論，當(dāng)下他可能會覺得很受觸動，但越明珠清楚，這種感情不會長久。

據(jù)他說，原主父親是南下時被日本人射殺的，那意思就是他父親也同樣死在槍下。

有這種經(jīng)歷的人，很難和人交心。

至少靠三言兩語不行。

嘶——

難辦。

定好的時間到點(diǎn)，越明珠放下酸痛的胳膊，在躺椅坐下往后靠，舒舒服服的搖起來。

沒多久捧珠就進(jìn)來了，小聲說：“張公子讓我?guī)托〗惆茨σ幌赂觳病！?br />
看吧。

記得她，也會叮囑別人照顧她，但這只是張啟山為人事處的成熟之處。

越明珠能明顯感覺到，他甚至都沒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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