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人熊
張啟山知道他們二人已經(jīng)向明珠做過介紹,多余不提,只簡略的說:“以后他們會留在長沙,在我身邊做事。”
“等等。”
先打住。
為表客觀,越明珠謹(jǐn)慎后退幾步。
稍微站遠(yuǎn)了些打量這三個張姓人士,這種一看就是同個路數(shù)的站姿和儀態(tài)。
可疑。
十分可疑。
張啟山從容平和的任她上下打量:“在看什么?”
她默了幾秒。
虛心發(fā)出疑問:“他們,包括外面那些人都是從東北來的?”
“嗯。”
“全都姓張?”
“是。”
“也...都是你親戚?”
看了二人一眼,再不歡迎東北張家,可人都帶回來了,張啟山?jīng)]有否認(rèn):“算是。”
果然如此。
回顧自己來張家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越明珠悵然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往樓上走去,別看她轉(zhuǎn)身轉(zhuǎn)的風(fēng)輕云淡,那腳在地板上踩得叫一個氣勢洶洶。
整個樓梯都在震動。
張小魚和張日山對視一眼,十幾歲的女孩子生起氣來毫無威懾力,反而由于行為幼稚導(dǎo)致場面有些好笑。
張啟山目送她走到樓梯中間,才開口問:“上哪兒去?”
“上哪兒?”樓梯中間,越明珠頤指氣使的指向左下方兩人中的一個,“張小魚。”
手指右移。
“張日山。”
咻——地指向正注視她的張啟山。
“......”
最后再指向自己:“越明珠。”
聽聽。
聽聽。
“聽起來只有我多余,當(dāng)然是我走啦。”
說完她“篤篤篤篤”大聲上樓。
樓下,寂靜無聲。
管家揣手保持緘默。
張日山小聲嘀咕:“這回可不怨我...”
話一出口,立即招來張小魚毫不留情的肘擊,小臂及時格擋住,他還想再叨叨兩句,就迎來佛爺溫涼的眼神。
...立馬安靜了。
“管家,替我招待他們。”
“是。”
張啟山上樓,來到明珠房間,門沒關(guān)。
東北張家沒給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他對張家人也并不關(guān)心,同意他們投奔并帶人回來也不過是為了檔案館的重建。
越明珠抱著靠枕斜躺在沙發(fā)上,發(fā)現(xiàn)他停在門口一直沒進(jìn)來。
忍不住嘆氣,給他支招:“你要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就去書房把捧珠叫過來哄我,我在生悶氣。”
就不該對金大腿寄予厚望。
要不是捧珠去整理他這趟遠(yuǎn)門的伴手禮,自己早就被哄好了。
張啟山自然不能調(diào)頭去叫捧珠,進(jìn)門在她腿邊空余的沙發(fā)邊上側(cè)身落座,聲音輕而平緩:“沒打聲招呼就把他們帶回來,是我不對。”
這堪稱直白的讓步。
越明珠很受用,十分好哄的爬起來:“我沒生你氣。”
“那是在生他們的氣?”
“...生我自己的氣。”
她摟住抱枕只露出一雙眼睛,唉聲嘆氣:“以前說要跟你同甘共苦,后來你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是我在說大話,其實我不怎么能吃苦。”
練功怕起早貪黑。
練槍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斷斷續(xù)續(xù)堅持到現(xiàn)在,張啟山帶她出去打獵,別說兔子,她連靶場的靶心都沒打中過。
思及這小半年的種種過往,她飄忽了一下視線:“現(xiàn)在我甚至不是你唯一的親人。”
天底下還有比她更慘的人嗎,隨便叭叭兩句,全是虛言。
“張小魚,張日山,張管家...還有外面那么多姓張的人,全是你親戚。”
“就我姓越。”
越說越糟心,她靠在沙發(fā)上,開始嗚嗚假哭起來:“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遠(yuǎn)房親戚,還是窮親戚。”
“上門打秋風(fēng)的窮親戚。”
張啟山失笑出聲。
見她歪倒在一邊,抱著枕頭小聲嗚咽,瞧著分外可憐,忍住笑意:“姓張的人那么多,就算是親戚也分親疏遠(yuǎn)近。”
“那又不是每個都被你帶回家啦!”
她果斷反駁。
半點(diǎn)傷感都聽不出來,還很惡聲惡氣。
張啟山正欲解釋,就聽她又嗚嗚兩聲,賭氣栽倒在沙發(fā)上埋進(jìn)抱枕繼續(xù)假哭,頓感無奈。
半晌,他緩緩開口:“我?guī)麄兓貋聿皇窍胂葦睾笞啵怯X得既然他們要隨我留在長沙,自然要先領(lǐng)回來讓你認(rèn)認(rèn)臉,也讓他們見一見長沙張家的另一位主人。”
嗚咽聲止。
張啟山繼續(xù):
“你要是覺得順眼,就留他們一頓飯,要是不順眼,那就此作罷,我讓他們回去休整。”
越明珠機(jī)敏抬頭:“回哪兒去?他們不住這里嗎?”
張啟山反問:“他們?yōu)槭裁匆∥覀兗遥俊?br />
說了半天,原來不是要學(xué)她在張家蹭吃蹭喝蹭住。
越明珠心情有些微妙,圓潤的指甲摳著抱枕緞面,還以為家里可以多個樂子。
她被說服了。
不過,記仇的一瞥:“你以前總想讓我習(xí)武,我看那個張日山身手很不錯。”
張啟山懂了她言外之意,低聲笑道:“我只是希望你有自保能力,身手好不好并不是我看待家人的標(biāo)準(zhǔn)。”
“真噠?”
“真的。”張啟山摸了摸她頭,“我的確看重日山的身手,但那是因為你不想習(xí)武,所以身邊必須得有一個高手時刻保護(hù)你。”
......
傍晚,張家餐廳。
越明珠對面坐著張小魚,張小魚旁邊是只比她年長一歲,今年十五的張日山,他現(xiàn)在一臉正直的吹捧著院中那尊大佛。
沒錯。
不是吹五鬼搬運(yùn)術(shù),而是吹那尊大佛。
天晴總要被閃一下眼睛的越明珠早就對它不感興趣了,聽著東北口音覺得逗趣,長著一張正氣的臉,就是占便宜,連借佛喻人都顯得那么真心實意。
要是能吹捧吹捧她就好了。
張小魚發(fā)現(xiàn)佛爺似乎不太喜歡有人在飯桌上多言,再看右手邊一無所知眼神清澈的日山,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同情。
馬屁拍到馬腿上,日山你也是壞事成雙。
桌上多了兩個人,菜也比往常要多,有一盤瞧著眼生,她好奇發(fā)問:“這是什么?”
張日山的吹捧被打斷,他停住嘴,往她指著的那盤菜看去,張小魚則是抬頭看佛爺,見他微笑了下,似乎并不介意用餐時開口:“地三仙。”
“地三鮮?”
這怎么看也不像是茄子、土豆、青椒的合體。
她嘗了一小塊,居然還很Q彈。
“哪三鮮?”
張日山見她沒認(rèn)出來,嘴快介紹:“是鹿茸,熊掌還有——”
“可以了!”
越明珠及時叫停,沉痛點(diǎn)頭:“不用說,我都懂。”
入獄菜譜。
很刑。
隨即心情大好的對著這盤入獄指南品嘗起來,原主只喝過鹿茸煲的湯,熊這玩意兒湖北少見,熊掌確實沒吃過。
難得見她吃的這么高興。
張啟山擱下筷子,“這次回來帶了不少特產(chǎn),你要是喜歡,明天讓廚房給你做長白珍宴。”
長白珍宴?
她瞅了眼碗里的肉,一旦知道桌上有一盤菜是熊肉,再聽珍這個字,就很像奇珍異獸的珍。
她猜的沒錯,人參、鹿茸、熊掌、飛龍、雪蛤、松茸等等都是原料之一。
這邊越明珠還在同內(nèi)心做斗爭,考慮到底要不要嘗嘗鮮。
半天插不上嘴的張日山見她盯著碗里的肉不說話,以為是在想熊的事:“人熊知道不?就吃人那熊,熊掌能有你兩個腦袋瓜唔——唔嗚嗚——”
他伸手扒拉捂住自己嘴的張小魚,怒視過去,我還沒說到佛爺單手?jǐn)Q掉人熊腦瓜子的威風(fēng)事跡呢!
張小魚捂住不放,咬牙:“少言多食。”
“人熊?”
越明珠重復(fù),“吃人的熊。”
她當(dāng)然知道張啟山不至于把吃人的熊搬到桌上,但這一番普及后,頓時對珍宴興趣全無。
默默低頭吃飯。
桌上那盤地三仙再也沒碰。
張啟山嘆氣,第一次在飯桌上感覺到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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