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暗藏殺機
麻石鋪陳的街道為方便食客避暑在上方搭建了竹木涼棚，天微亮各色風(fēng)味的小吃攤和店面就已開門迎客。
油鍋蒸籠的煙火氣亦是令人眼饞。
跟著陳皮進(jìn)了一家半開間門面的小店，見他穿了身新衣服還要用袖子給自己擦凳子，越明珠只好率先坐下：“這里來吃早點的人這么多，不會太臟的。”
她知道外面沒家里干凈，可都出門了這身衣服回去肯定要換的，沒明顯油污就行她不挑。
坐下打量周邊環(huán)境，放眼望去整條街熱氣蒸騰，人流如潮。
陳皮見她很久沒有出門看哪里都很稀奇，知道這段時間一直是車接車送，等她收回目光才開口：“你之前不是一直說家鄉(xiāng)的牛肉面最好吃，這家店做面的手藝傳了三代，我打聽過祖上跟你是同鄉(xiāng)，一會兒你嘗嘗味道正不正。”
原來是這樣。
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就能聞到湯頭撲鼻的香氣，旁邊還有熟客在跟人介紹這牛骨棒吊的湯天沒亮就開始熬制，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近四個小時。
她很少掃興，期待滿滿的拿出自己的筷子：“那我就小小期待一下吧。”
對面小攤上碳火烘的餅子好了，缸爐一開，排隊的人一涌而上。香氣飄過來聞著像是肉醬餅，人這么多憑她的小身板根本擠不進(jìn)去。
“我可不可以再多吃一個餅。”
陳皮：“......”
他什么時候少過她一口吃的了？
“等著。”
等待的過程中，鄰桌有個伙計拎著一把長嘴銅壺舉過頭頂給客人熱情表演，滾燙的豆?jié){飛流直下沖進(jìn)桌邊的碗中，乳白的豆汁沿著內(nèi)壁打旋，沒一滴飛濺出來。
看著伙計舉重若輕的技藝，放在膝上的手無聲鼓起掌來。
時過境遷。
太久沒見無污染無傷害的手藝人，光是聯(lián)想到前世的茶藝表演都覺得像故地重游。
原以為桌下的鼓掌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看來還是她小看了跑堂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伶俐勁兒，手還沒放下來人家就拎著銅壺過來了。
手麻溜兒地翻開她桌上倒扣的茶碗，后退兩步側(cè)身一個下腰，根本讓人來不及阻止碗就滿了一半。
強、強買強賣？
她悄悄摸了摸書包回憶出門忘沒忘帶錢：“我好像...沒點這個。”
伙計沖她爽朗一笑提壺繼續(xù)滿上。
他們小吃街隔壁就是祠廟，每逢廟會什么變戲法、唱曲說書、耍狗熊的都會出來，層出不窮的把戲已經(jīng)讓附近食客們司空見慣了。
碰上他這點微末伎倆連抬眼的功夫都懶得給，難得遇見個學(xué)生小姐這么捧場。
他討喜道：“這是謝小姐賞臉，送您的。”倒?jié)M后也不等這位小姐欲言又止就轉(zhuǎn)頭去招待其他食客了。
一圈兒走完銅壺沒剩多少，伙計拎著壺去后頭，一露面就被師傅叫了過去，伸手點他：“你小子今天也打眼了？”
讓東家逮住自己給人開小灶，伙計也不虛，還有閑心甩了下肩膀搭著的毛巾，“那小姐一看就是生客，雖說穿的素是個學(xué)生，可她那雙鞋我要是沒看錯起碼這個價。”
他單手比了個數(shù)。
師傅探頭去瞧了一眼，果然是雙漆皮鞋，就是隔得遠(yuǎn)看不清楚是牛皮還是羊皮。
常言道顧客要捧，常客要捧，生客更要捧，這樣買賣才能紅火。
這個伙計向來能說會道，性格伶俐，自打招來替他攬了不少客，一碗豆?jié){原也不算什么，只是讓他那巧嘴一說，倒顯得自己這個東家不夠敞亮。
越明珠正在吃餅壓驚。
嚇?biāo)惶�以為是民國版的“賣切糕”呢。雖說陳皮在手，壞事不愁，但是出來吃早飯還是以和為貴，和氣生財，和和美美。
她舉起大餅仔細(xì)觀察，金黃的酥皮還撒了芝麻，色香俱全，毫不客氣的再咬下一口。
她一邊細(xì)嚼慢咽，一邊抽查：“上次說讓你認(rèn)字認(rèn)了沒？”
就知道會問這個。
陳皮散漫地歪靠在桌子上，一條腿踩著地面，一條腿曲起來踩在凳子上，左手還隨意搭在膝蓋上，盯著她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認(rèn)是認(rèn)了些，只是師父最近吩咐我去碼頭河上還有城郊鄉(xiāng)鎮(zhèn)那些地方‘走馬穴’，認(rèn)的不多。”
走馬穴？
她不太懂行話，是踩點的意思嗎？
陳皮慢慢悠悠地解釋給她聽：“走馬穴就是在師父的地盤別人的地盤到處走走看看，打聲招呼認(rèn)個臉。”
說完順走豆?jié){端在手邊吹起來。
想起陳皮還沒吃，她舉起餅：“你不嘗嘗嗎？”
“這一張餅?zāi)愠缘猛辏俊背圆坏桨驼拼缶偷梅畔拢詈筮�不是交給他處理。
越明珠：“......”無法反駁。
默默把自己吃過的地方撕開，剩下的四分之三遞過去他。
陳皮：......
他說什么來著。
等牛肉面端了上來，越明珠低頭嘗了嘗，然后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陳皮等她咽下，問：“味道還行嗎？”
說實話，湯汁鮮美，面條筋道彈牙，味道好極了。早上特意來吃這么一頓確實物有所值，只是——
如果前天她沒有吃過就好了。
最近折騰張日山當(dāng)跑腿，把附近各種特色小嘗了個遍，面前這碗才吃了一口由陳皮特意尋到的家鄉(xiāng)面就和張日山曾帶回來的某碗牛肉面一個味兒。
應(yīng)該是同一家。
望著還在等待自己回答的陳皮，想起初來長沙在紅府他獻(xiàn)寶一樣端上來的那碗餛飩，她還是選擇順從心意：“的確有種熟悉的味道，讓我想起以前吃過的面。”
想要不在細(xì)節(jié)上犯錯，那么謊話永遠(yuǎn)要用真話講。
果然，陳皮信了，他眉眼一松，“那就行。”
日光漸盛，走街串巷的攤販也肩挑擔(dān)子抖擻起生意來，叫賣聲和食客的高談?wù)撻煷似鸨朔?br />
就在這時——
送了她一碗豆?jié){的伙計在給其他客人蓄滿時桌上的茶碗毫無征兆地裂開，幸好他手快沒燙著客人。
越明珠不由皺眉，希望客人不要太為難他，正看著呢視線突然被人擋住，微妙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將目光轉(zhuǎn)向陳皮。
他把端起的豆?jié){碗重重放下，卻一滴沒撒，語氣不善：“那種糊弄人的玩意兒連雜耍班子的花拳繡腿都比不上，也值得你看的連眼睛都不眨？”
先是張家的看門狗又來個不長眼的伙計，真當(dāng)他拜師就修心養(yǎng)性了？
很好。
越明珠了然的嘆氣，紅家不外傳的鐵彈子你就學(xué)來砸別人飯碗？
“你做的？”
“你哪只眼睛瞧見是我做的？”
“看你我不用眼睛，我用心看。”
......陳皮語塞。有心想說點好話服個軟，可自打知道張日山要取代他守在明珠身邊，他就焦躁的一頭火。
壓抑到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不想破壞她吃面的心情。
這時陳皮心中已經(jīng)生了些許戾氣，嘴角微微勾起，平靜的說：“這會使花活兒的簽子在變戲法的行當(dāng)里頭多的是，紅家戲班也有，你想看大不了我去學(xué)兩招。”
“到時候你只看我不就行了。”
他說的波瀾不驚，越明珠卻很清楚今天的事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有人家破人亡。
半點不提伙計的事，她兩手握拳支著下巴嘆氣：“我蹺家，撇開捧珠和張日山大老遠(yuǎn)跟你來這兒吃早點難道就真的只是沖這碗面嗎？”
她輕聲道：“不全是為了你才來的嗎？”
周圍叫賣聲、吵鬧聲不絕于耳，他們就這么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
陳皮身上尖銳且陰沉的氣勢在一點點緩和，他主動把豆?jié){推過去，“是我不好，是我不該亂發(fā)脾氣。”
為了伙計小命著想，越明珠不再多說什么乖乖捧碗小口喝著，邊喝邊盼他之前吹豆?jié){的時候沒把口水濺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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