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生日？”又過了幾日，蒲菁鋮正著了一身絳紫，站在練功場上看陸藏和重華練功，突然被重華一問，怔住了。

        “對啊師尊，再過幾天便是師兄的生日了，師兄他自己把來到昆侖莊的那一天，定為自己的生日，之前都是我們幾個小小的慶祝一下，今年剛好會趕上師兄出關，師尊，您也一起來慶祝吧。”重華提議道。

        蒲菁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生日這種東西…往年都是食亦山人給他備一碗長壽面，他爹再給他祝個賀，年年如此。

        “你們平常怎么過？”

        “嗯…一般會溜下山玩，買一些小玩意兒當禮物，也會拜托食堂做長壽面。”

        重華掏出一條吊墜，上面是一塊小小的火紅的玉：“這是師兄上次送給我的，很適合我的火靈流。”

        陸藏則擦了擦汗，掏出一枚扳指，上面綴著星星點點的碎寶石：“我也收到過。”

        說起來，蒲菁鋮好像也想起來了，確實收到過這一類東西，好像是…耳環？

        不過他記得，當時因為他不喜帶首飾，只是把耳環收了起來，再沒有拿出來過，難道這也是沈懿送的？

        蒲菁鋮扶額：“他一向如此喜愛珠光寶氣嗎？”簡直和喜歡收藏亮晶晶石頭的小狗似的。

        “大概吧…”重華也摸不清沈懿為什么這么喜愛寶石一類的，“不過沈師兄最喜歡的，還是和我們一起下山玩吧。”

        陸藏在一旁抱著手臂，點點頭：“我也能看出來，雖然師兄平常有些木訥，但是一旦跟溜下山玩的事情掛鉤，他就會很開心。”

        “哦？”蒲菁鋮鳳眸一挑，“你們經常溜下山玩啊？”

        “一般過節的時候，山腳的鎮子布置得漂亮得很，可熱鬧了，冬天有糖畫，夏天有皮影戲，有時候還有些奇珍異獸、寶石玩件兒……誒你懟我干什么？”重華躲開陸藏的手肘，奇怪地抬頭望去，卻對上陸藏捂著嘴，一臉此事不可展開詳細說明的神情。

        他突然明白了。

        “哦不…不不……我們也就過節下過山，平常上林門不讓出去我們就不出去。”重華唯唯諾諾地改了口，卻逃不過師尊重拳出擊。

        “你們幾個膽子倒不小，看來還是太閑，沈懿我暫且不說，你們兩個上次比武大會沒拿到前三吧，懂了嗎？”

        重華趕緊點頭，“懂懂懂，這就去練功。”說罷就被陸藏扯到一旁，還不忘跟師尊再見。

        蒲菁鋮倒是在這邊細細想了想，過生日啊…倒也不錯，只是他莫名替沈懿感到不是滋味。

        不知道自己原本姓甚名誰，不知道親生父母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只能把自己遇到養父母的日子定為生日，也不知道在這一天他會不會想到昆侖莊慘案。

        因此，他決定讓他忘記這些悲傷的往事，好好過這個生日，但是蒲菁鋮隨性慣了，不知道該怎么過生日，春節都是蒲掌門他們操辦的，自己平常可不會在意這一類事。

        于是他去咨詢了一下精通這些事的人。

        “過生日？”解蘭駁正坐在江月居——他的宅邸里，見蒲菁鋮突然造訪，高高興興地搬來棋盤要跟他下棋，沒想到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你的生日要到了嗎？”解蘭駁拿著扇子敲了敲手掌，“我記得應該還有好幾個月啊？”

        春風和煦，門外的片片桃花隨風潛入，落了一片在他的茶杯中。

        蒲菁鋮掃了一眼茶盞，淡定地捏起自己的茶盞抿了一口，解釋道：“沈懿的生日。”

        “哦？”解蘭駁想了想，浮現金葉盛景上跟他勾肩搭背的那個少年，“想起來了，原來是他啊。”

        “你一向不愛參謀這種事，這次怎么…？”

        蒲菁鋮不緊不慢地擺開棋盤，“既然來了，邊下邊說吧。”說罷熟稔地拿起一顆玉質黑棋，點到棋盤上，同時將重華和陸藏的想法告訴他。

        “哦…你沒給我過過生日，每年都是一句’生辰快樂’了事，唉…”解蘭駁假裝感傷地用扇子掩面嘆氣。

        蒲菁鋮好笑地撇了他一眼，“你跟他比什么？我之前連這句話都沒對他說過。”

        解蘭駁不依不饒地嘆氣，盯著棋盤上的局勢，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茶，猝不及防被花瓣嗆到。

        蒲菁鋮一臉得逞地微笑看著解蘭駁吐出花瓣來，“所以，我的好師弟能給我什么建議嗎？”每次被他稱呼為“好師弟”絕對沒有好事發生！

        解蘭駁干笑兩聲算是回應，繼而摸了摸下巴：“他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亮晶晶的寶石吧。”

        “你既然這么清楚還來問我干嘛？”

        “不算清楚，我只知道他給別人禮物送的都是玉石寶石一類的。”

        “哦·····這倒是有點怪，你說他喜歡寶石吧，他送給別人寶石，你說他不喜歡吧，他送給別人寶石。”

        “你說了這么長時間，我始終覺得你在說廢話。”

        解蘭駁突然想起一樣東西，說道：“我說，門派腳下的鎮子上，在夏天會舉辦祭典吧？”

        蒲菁鋮的腦海里浮現了往年盛大絢爛的夏日祭典，點了點頭：“每年都會有的，民間的娛樂活動。”

        “那你屈尊和他們一起去唄~”蒲菁鋮聞言眉目上染上薄怒，“瞎胡鬧，門派禁止隨便下山的規矩其實這么容易破的？”解蘭駁拄臉輕笑，緩緩落下一棋，“我小時候，還沒輕往山下跑呢，也沒見蒼溪山人罰我。”

        蒲菁鋮皺眉：“那只是因為蒼溪山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你一馬罷了。”

        啊······是這樣嗎？解蘭駁呆了一呆，又被蒲菁鋮領先一手。

        “要這么說，老頭子也會看在是你徒弟的份兒上放他一馬吧，而且，你也跟著去的話，可以偽造成下山除魔。”

        “你怎么凈想一些歪理。”實在是有違師表。

        解蘭駁搶他一手，“雖然這么說，但是也只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吧，師兄你總不可能站在上林門臺上一本正經地說祝他生日快樂吧？”

        蒲菁鋮腦海里浮現了這么做時候的尷尬羞人場景，一時間漲紅了臉，要他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還不如把他殺了給沈懿助助興，他落下一棋，力氣之大差點摁碎了玉質棋子。

        “我選擇夏日祭典。”

        沈懿自打回到上林門起，就一直昏迷著，沉睡中，木靈流在一點一點修復他破損的身體，心臟深處，一絲魔氣蒸騰而起，幻化成一只纖纖玉手撫上他的胸膛，聲音危險誘惑：“你可真得好好感謝我，若不是我護著你的心臟，你早就叫那鬼王一掌拍碎了。”

        沈懿的肉/體雖然沉睡著，但是意識明亮清醒，聽見魔氣說的話，他一語不發。

        魔氣自討沒趣，看到外界悉心照顧他的伏瓊仙人，笑道：“老頭子每天這般照顧你，遲早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存在吧？”說罷氣焰更盛了幾分。

        沈懿的意識一把攥住魔氣，冰涼的觸感讓魔氣瑟縮了一下，對上一黑一白的眸子，黑得深邃，白得純粹，看著相當違和，“我奉勸你不要輕舉妄動，被發現了你我都得不到好下場。”沈懿一字一句地說給它聽，聲音如冷澀冰泉，“更何況你只是一團不成氣候的魔氣，沒了肉身，你什么都不是。”

        魔氣雖然被他緊緊攥在手里，還是掙扎著露出一個小頭，嘴硬道：“說著我好像還必須得依靠你似的，外面比你體質更適合當鑰匙的人一抓一大把，不要抬高你自己的身價。”

        雖這樣說著，但魔氣確實沒找到比沈懿更適合作為鑰匙的體質，它答應會給沈懿無上的力量。只是······它嗅了嗅沈懿心臟處殘存的氣息，這氣息分外熟悉，莫非差點把他打殘的鬼王，是它的舊識？它兀自搖搖頭，露出隱隱約約的獠牙，它的舊相識那么多，怎么可能還會記得起來這氣息屬于誰？

        魔氣纏繞在心臟，沒趣地撩撥著沈懿：“你不打算起來嗎？明明都好得差不多了。”沈懿回答：“我受了重傷，還能在幾天以內迅速醒來，那我可真是醫學奇跡，莫說其他人，上林門內的人都想把我剖開看看，我雖然愚訥，但不至于此。”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醒來？”

        沈懿從莽澤山回來時就在沉思，自己受傷未免太過突然，那鬼王來得太過精準，簡直就是像是早早告訴那鬼王要等待自己來，解決掉我似的，未免太過湊巧。

        他后來隱隱約約也聽說了鬼王的事情，自己和師尊他們做出的動作并無太大差別，鬼王的定位太過精準，雖然說鬼的嗅覺相當靈敏，但是他在完全沒有見過自己的情況下，是怎么定位到自己的？

        這不免讓他懷疑，是不是有人要暗殺他，但是對那人來說殺了他一個籍籍無名的弟子有什么好處呢？

        “等我什么時候想清楚了我受重傷這件事，我再醒來。”

        魔氣若有所思道：“那可未必，提醒你一句，你師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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