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擔心她。

        擔心她搞不清楚狀況，胡亂做決定。

        現在，爺爺知道她已經想清楚了，無論她決定怎樣對待厲玄琰，爺爺都覺得好。

        顧青蘿的眼角有些許濕潤，爺爺都病成這樣了，還為她著想。

        她何德何能，竟有這樣一個，不論何時何地，都將她記掛在心上的爺爺啊！

        顧青蘿用手飛快地擦掉眼角的淚，沖著顧泰清笑了笑，用調皮輕松的語氣說：

        “爺爺聽到什么了就說好？就知道瞎操心。您啊，還是先好起來吧。什么好不好的，咱們以后再說。”

        ——

        顧泰清病成這樣，她也問不出什么來。

        而且，她也不想問得太多讓爺爺徒增煩惱，他現在就應該好好休養，其他的事情，就讓她這個做孫女的來操心吧。

        “福伯，爺爺的起居飲食向來都是由你再照顧，這一兩個月的時間里，府中可有什么異樣的情況么？命當歸要發揮毒性，是需要和人長時間接觸的。”

        福伯回答：“娘娘，這事情云錦也問過老奴了，老奴仔仔細細地回想過，這一兩個月里，老爺還真沒和什么陌生人接觸過。而且，老爺除了進宮上朝，就回府了，除了去過一次顧宅，就再沒去過別的地方。”

        “顧宅？”

        顧青蘿眉毛一挑，心里隱隱地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那爺爺去顧宅的時候，可有什么奇怪的事么？”

        這話倒把福伯問到了。

        福伯認真地想了許久，才慢慢說：“若是非要說有什么奇怪的，就是顧夫人。顧夫人一向對老爺都不是很好。那天她卻特地看了看老爺時常把玩的玉石雙珠。”

        玉石雙珠！

        應該就是這個了！

        雖說顧項明、顧相亭一文一武，也在朝中任職。但依附于顧家的朝臣，向來都是直接聽命于爺爺的。

        而爺爺又絕不會反。

        她早就覺得，顧家這次反得奇怪。

        但她細細一想，爺爺中毒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有了跡象。

        她若是猜得沒錯，肯定是有人趁著那個時候，偷偷換了爺爺的玉石雙珠。

        爺爺平日就有這個習慣，想問題的時候，總會拿兩顆渾、圓的玉石放在手中把玩。

        時間一久，命當歸的毒性慢慢發作，爺爺自然就無法處理事務。

        而陸子榮那段時間也忙得不可開交。

        那顧家的事務，自然就落到了顧項明的把控之中，等到舒裕隆反的時候，顧家沒了爺爺的控制，也反了。

        不對，不對！

        顧青蘿的腦子飛快的運轉。

        舒裕隆反這件事，雖說是厲玄琰刻意打壓要奪他的權，但沒人知道究竟什么時候會發生。

        而爺爺毒發的時間卻是既定的。

        按命當歸的毒性，從爺爺開始“發病”到“毒發”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那是不是意味著……

        即便沒有舒裕隆“被逼謀反”，顧家都會反？

        ！

        這個大膽的想法，叫顧青蘿渾身猛地一震，連手心都不住地往外冒汗。

        顧項明？

        她的父親，爺爺的兒子，當真會想出并做出這般荒唐到極致的舉動來么？

        想到了什么，顧青蘿猛地站起身，“福伯，你馬上派人去一趟顧家。里里外外地給我找清楚了，把我爹找出來！”

        福伯被顧青蘿嚇了一跳。

        但很快也意識到，從昨天開始，就沒人見過顧項明。

        他不敢耽擱，立即就親自帶了一隊人闖進了顧宅。

        推開門，顧宅里哪里還有人，早就人走茶涼了！

        “搜！快搜！”福伯吩咐。

        首輔府的家丁動作麻利，很快就早顧家后院最偏僻的一處假山后面找到了顧項明。

        顧項明被人五花大綁，嘴里被堵住，手都被繩子給勒得發紫了！

        若不是他們找到了，還不知道要多久才會被人發現。

        顧青蘿看著自己這個狼狽得像是喪家犬的爹，心里真是好笑。

        爺爺那樣風姿竣貌的人，怎么就生出了顧項明這樣一個兒子！

        而且，她更想不明白，顧項明這樣笨到極致的人，怎么就成了她爹了呢！

        她娘怎么就瞎了眼了跟了他這樣的人！

        顧項明拿掉嘴里塞著的布塊，氣急敗壞道：“是芙煙，是芙煙拿了我的印章，將我綁在后院的！”

        顧青蘿搖搖頭，她就知道。

        能想出那些計謀的，肯定不是她這個所謂的“爹”，只能是顧項明眼中的好妻子“顧夫人”。

        而且，極其諷刺的是。

        顧項明信天命，而偏偏是她這個生下來就克他的女兒，派人找到了他，不然，還不知道他怎么死呢！

        顧項明心里氣得不行，大吼大叫：“你們，都給我去找！把芙煙給我找回來！”

        顧青蘿沒好氣地白了顧項明一眼，他都被沈芙煙算計成這樣了，他竟然還能叫她的小名。

        顧青蘿看都不想看到他，揮揮手，讓福伯把他帶下去好好看住。

        顧家跟著舒裕隆一起反了的事兒，她還沒和厲玄琰說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到了晚上

        厲玄琰果然如約而至。

        顧青蘿正在自己過去的房間里發呆，就聽到外面敲門的聲音。

        她打開門。

        皎潔的月色，屋里的燭火，交纏著映在他和她的臉上。

        在他眼中，她朦朧如玉。

        而她看來，他俊逸挺拔、窄腰闊肩的身姿，直直立在那兒，便是一片風姿。

        顧青蘿現在穿著的是過去的衣服。

        不像宮中內務府準備的宮衣一板一眼，少女年歲時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更添一絲靈動嬌艷。

        兩人靜默相對而立。

        一開口，卻又是別樣的默契：

        “宮里的事，都處理好了么？”

        “朕能進來么？”

        顧青蘿微微愣了愣，以前她一直都在長樂宮，厲玄琰來時只派蔣德說一聲，從未這樣小心地問她的意見。

        而現在這屋子，到底也算她出閣前的香閨。

        不僅他從未來過，便是其他男子也從未進來過。

        顧青蘿面色染上一層薄薄的煙粉色，低著頭，微微側身，就為他讓出了一處空隙。

        得了她的同意，他才邁開步子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慢慢地打量著房間里的布置。

        這里，就是青蘿入宮前，住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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