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誰輸誰贏
接著,秦院士便什么話也沒有多說,只是淡然一笑,走到了兩堆黑白棋子的中間,攤開手掌。
左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白棋。
右手掌心,則是一枚小小的黑棋。
“鈴鈴”兩聲清響,秦院士雙手往下一翻,那兩枚棋子,便分別掉了下去。
然后……
大家又是一愣,他們沒想到秦院士竟然會真的兩個人都選,但大家心中也不覺得太過突兀無法接受。
畢竟,正如秦院士所說的,或許他們二人打成平手,才是最好的結果吧。
“那……今日這比試就這樣了?”有人喃喃的問,到底還是覺得仿佛差了些什么。
“是吧,不是按照黑白棋子的數目,他們兩個是持平的么?而且,秦院士也都這樣說了,應該不會更改了!
“啊……這樣啊……那……”
吏部尚書作為這場比試的主持者,站了出來,說:
“好了好了,王姑娘也好,齊公子也好,雖說沒有分出高下來,但他們的實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高低輸贏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現在天色已晚,雖說南麓書院就在京郊離京城并不遠,但大家還是快快動身回去才好。特別是留下來的女學生們,我們吏部留在書院里的官員,可以一路護送大家回去。”
吏部尚書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更重要的,還是想先讓他們都回去。
畢竟這春闈考試向來都是國之大事,他作為主管這件事情的官員,可是一點也不能讓大家出了岔子。
眾人聽了,也便紛紛起身準備各自回家。
不過走之前,倒是有好幾位女學生特地和齊坤辭行,說道:
“齊公子,今日的比試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你雖沒贏,但到底也沒有輸啊!
“就是,就是。齊公子,你在我們心中還是那個最有才情的江南公子,你可一定要振作啊!”
女學生嘰嘰喳喳的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雖說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在寬慰齊坤,可聽在齊坤耳朵里,卻是怎么聽怎么別扭。
從方才小書童文開始數棋子數時他就攥緊的雙拳,早就不知捏緊了多久,現在更是更加用力地攥緊,直到他的兩雙手都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覺了一樣。
齊坤的耳朵里更是不想再聽見任何一句這樣寬慰他的話。
他目光往王詩韻那邊看了一眼,心底里一直憋的一股氣,愈發積郁難耐起來。
他怎么!怎么……怎么就沒贏過她呢!
感覺到似乎有目光正瞧著自己,王詩韻一個回頭,正好就對上了齊坤的目光。
她清楚地看到了齊坤眼中的不滿和忿然。
但是,王詩韻只是看著,卻沒有說一句。
雖然秦院士是讓他們兩個打成了平手,可是,今日這場比試,只要她沒有輸得很慘,從實質上來說,便是她贏了。
因為,她只是想要向大家證明,她并非一無是處的花瓶,更非他們口中那種癡纏十三王爺,叫十三王爺神魂顛倒的女子。
不管這次春闈考試,她究竟能有怎樣的成績,她都想讓大家知道——
不管好與不好,都是她王詩韻的真材實料!
沒有一點的虛假!
更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貓膩!
所以,如今她能和齊坤打成平手,能和“鼎鼎大名”青山書院的齊公子打成平手,她想,便再沒人會說出之前那些詆毀她和十三王爺的話了吧。
“你還看他做什么,我們走!眳栃姷烬R坤就沒好氣。
都是這個齊坤,若不是他故意沒事找事,他哪里還用得著在這個地方待到這樣晚!
于是,厲玄墨只給了齊坤一個冷眼,就直接抓住王詩韻的手,帶著她就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剛剛厲玄墨那樣幫她,王詩韻自然是沒有說一個“不”字,而且,也正是因為這場比試她沒有輸得太慘,現在十三王爺和她繼續這樣走得近,也再沒一個人會說一句非議的話。
倒是有好些個女學生看著厲玄墨抓緊了王詩韻的手,忍不住嘆上幾句:
“瞧瞧,十三王爺對王姑娘多好啊,便是剛剛那樣多人說王姑娘的不是,十三王爺都沒有后退半步,還不怕損了自己的身份,硬是要為王姑娘辯解!
“可不是么!我之前可都聽說過了,十三王爺最是閑不下來,喜歡玩樂的人了,若是放在平日里啊,只怕叫他在南麓書院這樣的地方待上一炷香的時間他都忍不住。今日為了王姑娘,倒是這么久都忍下來了……”
“十三王爺待王姑娘可真好。不過……王姑娘這樣有本事,十三王爺對她好上一些,也可以理解啊……”
這短短的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叫大家說出來的話,猛地一改,誰能想到,就是這些人,傍晚之時可是非議聲最大的一群人。
不過,他們的聲音一點也不小,清清楚楚地傳到了王詩韻和厲玄墨兩人的耳朵里。
王詩韻莫名間,不知怎么的,心頭就又跳得飛快了起來,只覺得自己的臉頰都有些發燙,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雖說厲玄墨守著“男女有別”,只是隔著衣服抓著她的手腕帶她走,可到底,王詩韻還是一個待嫁閨中的小姐。
雖說王詩韻一直以來都沒有將自己當成是尋常的女子那樣,可到底,她又確確實實是一個普通的姑娘。
是羞?是喜?是惱?是亂?
王詩韻自己說不上來,但就是本能地想要將自己的手給抽回來。
可厲玄墨哪里肯。
剛剛若不是他知道他不能打擾她的比試,這比試對她來說很重要,她是一個愛惜自己名聲之人,尤其是那些詆毀之言,王詩韻心里在意極了。
不然,他哪里還想留她在這里和齊坤比那什么勞什子的比試,直接將她帶回去就是了!
那些混賬話,便是他認了又如何!
他厲玄墨長這么大,就算如他們所言,混賬這一次,糊涂這一回,放肆這一場,又怎么了?!
他高興,他樂意,他痛快!
不過,他終究是忍住了,因為,厲玄墨知道,王詩韻是絕不會如同他這般想的。
不過,既然現在比完了,他也不管她究竟是輸是贏,他只管將她好好的帶回京城,送回王家,不再叫她聽到任何的非議便是了!
所以,厲玄墨幾乎是不講道理的,拉著王詩韻飛快地就走了,連吏部尚書那里、還有秦院士那里,也沒有去說上一句。
可厲玄墨是王爺可以這樣沒規沒矩的,王詩韻卻不一樣了。
吏部尚書和秦院士,一個是她父親生前的同僚,一個是她父親的老師,都是她的長輩。
而且,比試的時候,他們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其實她還是能感受到,他們都有幫過她。
特別是秦院士,他若最后沒有同時將兩枚棋子都丟下,其實,她感覺得到,秦院士很大概率上是會選齊坤的。
他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說給大家聽的罷了。
王詩韻想著,目光便飛快地朝秦院士所在的方向看了好幾眼,眼底里滿是抱歉的神情,她這被厲玄墨這個霸王抓住,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秦院士也對上了她的目光,不過,一如既往的,秦院士看王詩韻的眸光中,除了和煦親近,便再無其他半點雜質。
秦院士朝著王詩韻點點頭,表示他知道她的心意了,他也都這把歲數了,也不太在乎那些虛禮。
他看得出來,這個十三王爺渾身上下,便是頭發絲都透露出一種緊張王詩韻的情緒。
秦院士嘴角不由得就勾了勾,心中只想著:舜之,你大可放心了。
王詩韻看到秦院士的目光神情,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自己的一張臉“唰”的一下就發紅起來。
心中更是像打翻了調味劑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種味道都涌了上來。
王詩韻又抽了抽自己的手,見沒效,便只能低低地抗議上幾句:“你走慢點,你走太快了!”
可厲玄墨卻像是一點也沒聽見似的,腳下的步伐一點也沒停下。
王詩韻又羞又惱,在后面又接連說了好幾遍,甚至忍不住直呼其名大聲道:“厲玄墨,你給我走站住!”
“砰!”
王詩韻話音一落,前面的厲玄墨不知發什么神經,忽然就停住了,他停得太快,她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然后,就正如方才那“砰”的一聲,她整個人便死死地撞到了厲玄墨的身上。
王詩韻還從來都沒有這樣慌張狼狽過,“你做什么忽然停下來!”
厲玄墨抿了抿唇,這不是你叫我停下來么!
可是,瞧著王詩韻被撞得七葷八素的,他又生生把這話給憋了回去。
伸出手,下意識地就想將王詩韻給抱起來,可猛地一下,厲玄墨完全被自己這腦子里冒出來的念頭給嚇住了。
手趕緊往回一縮,那邊王詩韻已然伸出手想拉著他站起來,就拉了個空。
王詩韻:“……”
厲玄墨又傻了?
又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又變成她印象里那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十三王爺了?
這邊,厲玄墨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輕咳兩聲,還特地往后退了幾步,才說:“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說,所以急了一些,抱歉。”
王詩韻愣了愣,對啊,她怎么忘了。
傍晚她從書院里出來,就見到厲玄墨在書院門口等她,臉色還有些許的凝重,一看就是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一般。
但她還沒來得及問,就出了后來的事情。
現在厲玄墨又提起,王詩韻便恢復了神色,心中那些雜亂的情緒,也都慢慢消散開去。
“怎么了?”王詩韻站直了身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厲玄墨張口,可又止住了,左右看了看。
他們還在南麓書院門口不遠處,那些留在書院里看熱鬧的學生也都陸陸續續地從里面出來,人員流動復雜,并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我們先回去,我將你送回京城了,再慢慢說與你聽!
厲玄墨難得這樣認真,王詩韻也便點點頭,不再停留,跟在厲玄墨的身后,兩個人就上了厲玄墨早就準備好的兩輛馬車。
一前一后,很快就朝著京城的方向駛去。
而書院里頭,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齊坤卻仍舊是站在廣場上,久久未動一下。
書院里的小書童前來收拾東西,還特地叫他好幾次。
可齊坤始終都是未說一句話,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忽然,寬闊的廣場上,響起了一道聲音:
“怎么?你有些想不通透了?”
齊坤聽得出這聲音是秦院士的,抬頭,就瞧見秦院士正抱著雙手,站在自己的跟前,也是靜靜地看著自己。
齊坤嘴角勾了勾,就發出一聲自嘲來:“秦院士如今應該心中挺舒暢的吧,瞧見自己的學生有這樣一個有能耐的孩子……”
有能耐……?
這三個字說出口,齊坤自己都愣住了。
他這是從心里覺得這次的比試,他比不過王詩韻了?
雙拳再次捏緊。
秦院士沒有回答齊坤的話,只是又往前走了一步,說:“看樣子,還是沒想通透啊。楚兄的弟子,不該是這樣的才對!
齊坤一聽秦院士提到了自己的老師楚言,整個人的眼睛里即刻便透出了一絲光亮。
不過,那光并非璀璨耀眼的光芒,而是帶著些許危險意味的兇光。
“秦院士,我比不過是我的事情,和我老師沒有任何關系!請您還不要提及家師!饼R坤認真地說。
秦院士搖搖頭,然后,叫齊坤根本沒有想到的,秦院士伸出手,狠狠地在他的腦門上敲了三下,敲得齊坤一愣一愣的。
這個秦院士,到底在做什么?!
他憑什么就這樣一句話不說,就打他的腦門了?!
秦院士卻一點也不管齊坤眼中的驚異之色,又問:“現在想通透了么?”
齊坤一雙眼睛瞪大,自然是不懂的。
于是乎,秦院士又抬起了手,毫不客氣地又敲了三下,每一下雖不重,但那力道,仿佛像是要透過他的腦門,直直敲到齊坤的心底里去一般。
“現在呢?!通透了么?!”
齊坤連忙往后退了幾步,朝著秦院士抱拳作揖:“秦院士,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你并非家師,齊坤便是再有什么不濟之處,回到青山書院自有家師教導,還不勞您費心傷神!
秦院士瞧著齊坤這擰巴倔強的樣子,又是搖了搖頭。
楚兄那樣和煦的一個人,說話做事最是講道理,怎么就教出了這樣一個倔脾氣?
秦院士這次沒有繼續敲打他,只是拿出了一個什么小小的東西,丟給了齊坤:“拿著!”
齊坤將那東西接在手心底,慢慢攤開手掌心一看——
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齊坤面色又是一怔,白色的棋子代表的是王詩韻,黑色的棋子才代表是他齊坤。
這秦院士將白子給他是什么意思?!
秦院士雙手負于身后,轉過身去,對著灰暗的天空:“齊坤,你可知道今日我為何沒有選你,而是選了你們兩個么?”
齊坤抿了抿唇,為什么?還能為什么?自然是因著秦院士同王詩韻的深厚淵源!
“哈哈哈,你錯了,并非這個原因。”
秦院士便是背對著齊坤,都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秦院士看著浩瀚天空,繼續說:“齊坤,你可知道,其實今日這比試,按照你自己的能耐,是能贏的!
又說到這事,齊坤剛剛才和緩下來的心,又是瞬間提了起來。
能贏,能贏,說到底,不還是沒有贏。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秦院士見他沒有出聲,又搖搖頭,最后才說:“《高山流水》曲也好,策論之題也好。其實,你和王詩韻雖然風格不同,但也確實如吏部尚書大人說的那樣,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但,你今日和王詩韻打成平手,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一開始的那副江山圖上!
“她心思刁鉆,那樣劍走偏鋒,我自然是無法招架的!饼R坤想也沒想,立馬就接話說。
可秦院士卻是直截了當地就反問一句:“當真如此?”
這反問一句,還真是問到了齊坤。
不是這樣的么?
不就是因為王詩韻想出用自己珠釵上的寶石入顏料,呈現出璀璨星河之貌,他才被她搶過了風頭?
不是這樣原因么?大家都在場,看到的,都是這樣啊?
秦院士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了齊坤一眼,聲音拉得長長的,像是和藹的長者一般:“齊坤,你自己想想,你若不是一開始大意了,覺得她比不上你,才只用潑墨做色,你當真會輸么?”
“我……”齊坤說不出來。
秦院士也不多說,響鼓不用重錘,有些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該懂的,自然便會懂了。
于是,秦院士又走到齊坤身邊,再一次伸出手在他的腦門心上,敲了三敲,才說:“你就留在這兒好好想想吧,想通透了再回去,若是想不明白,便留在這兒!
說罷,秦院士便離開了,只剩齊坤一個人,在偌大的廣場上,思尋秦院士的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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