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這樣喊了一聲出來。

        厲玄墨還有孫院判更是立馬怔住了。

        兩人面面相覷，清和這樣眼中帶淚，眉目含傷的樣子，更是直截了當(dāng)?shù)木透嬖V了他們，這清和和陸子榮之間肯定是有什么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他們或許并不知道，但是，他們二人之間有事，確實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

        “咳咳！”

        孫院判輕咳兩聲，目光飛快地就從陸子榮還有清和的身上挪開，他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太醫(yī)院里面用來貯藏各位太醫(yī)出診醫(yī)案的房間，喃喃自語道：

        “啊，景皇子想要知道首輔大人的身體狀況，下官這便將一貫醫(yī)案拿來給景皇子看看。”

        孫院判說罷，就直接頭也不回地就往里面的房間去。

        “喂！老東西！”

        厲玄墨在心底里低低罵了一聲。

        顧泰清身體如何，孫院判怎么可能不知道，更沒有必要拿醫(yī)案出來。

        孫院判不過就是看著這眼前的場景太過尷尬，才想出這樣一個說辭離開。

        可是！

        厲玄墨面色更是不好了。

        孫院判這個家伙自己走了，他要怎么辦？

        也找個理由離開？

        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空間和時間？

        要知道，厲玄墨雖然并不通曉情事，但也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貓膩。

        他一個大男人，還從來沒有這般處境尷尬過。

        額……

        就在這個時候。

        “有人嗎？”

        太醫(yī)院的門口忽然又冒出了一聲清麗而熟悉的女聲。

        “有有有！”厲玄墨跟瞧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就轉(zhuǎn)過身，拉著才剛剛站到了門口的王詩韻立即離開了。

        “你……你這是做什么啊？！”王詩韻一臉茫然。

        這個十三王爺這是在做什么！

        厲玄墨如今卻不好同她解釋，只故意道：“你不是來找本王問那件事么？！本王有新的消息和線索了！事關(guān)重大！來，我們道外面去說！”

        厲玄墨說罷，便直接半推半攘地，就將王詩韻給帶到了外面。

        “……十三王爺！喂！厲玄墨！”王詩韻有些惱了，掙扎著就要打開厲玄墨推著她的手。

        厲玄墨卻再三確保他們已經(jīng)完全出來了，說話不會叫里面的人聽見了，才終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來得真是及時！”

        王詩韻不明所以，但方才她在門口看了這么一眼，也敏銳地就覺察到了氣氛的異樣。

        厲玄墨只將里面的事情簡單同她說了一遍。

        “……真不知道這清和和陸子榮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厲玄墨到底還是有一分兩分的好奇。

        王詩韻這樣也根本猜不出什么。

        只是看到她同厲玄墨之間距離相距很近，便不動聲色地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厲玄墨并未察覺，不過卻忽然認(rèn)真地看了她一眼，問說：“對了，你來太醫(yī)院是有事么？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肉太醫(yī)給你診診脈么？”

        “我……”王詩韻被他這個問題問到了，面色一下子就有些微微的泛紅起來。

        她剛才在宮中，不知從哪個小太監(jiān)還是小宮女的口中聽到，厲玄墨進(jìn)了宮，急急忙忙地朝著太醫(yī)院的方向去了……

        她……

        王詩韻稍稍抿了抿唇，那些人沒有說清楚，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厲玄墨急著要見太醫(yī)，莫名地，她就同吏部尚書告了個假，就過來了太醫(yī)院。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

        “你怎么了？”厲玄墨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見她神情有些局促不安的，像是心里藏著什么一般。

        “你病了？”厲玄墨猜。

        王詩韻搖搖頭，“我沒事。”

        “那是什么？”厲玄墨繼續(xù)追問。

        王詩韻答不上來，看著厲玄墨一雙認(rèn)真而緊張地望向自己的眸子，只覺得心頭莫名間就一陣慌亂。

        王詩韻趕緊又別過頭去，看向別處，岔開話題道：“對了，清和公主和景皇子他們……”

        “他們啊。”提到這事，厲玄墨就稍稍癟了癟嘴，他們兩個實在是奇怪得很，不提也罷。

        王詩韻又問了幾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厲玄墨就沒有繼續(xù)追問王詩韻究竟為何來太醫(yī)院了。

        如今天色尚早，吏部尚且有事務(wù)要處理，厲玄墨便陪著王詩韻一路又從太醫(yī)院走了回去。

        一路上，厲玄墨倒是會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話，王詩韻確是有稍許的心不在焉。

        厲玄墨雖然沒有繼續(xù)問她，但是，她卻不能忽視自己方才的慌亂與緊張。

        “……好了，你父親的事情，關(guān)系到首輔大人，我會想辦法繼續(xù)探查。”厲玄墨同她說。

        王詩韻看著他的樣子，淡淡的點(diǎn)點(diǎn)頭。

        好像，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件事情，就不在單單只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他同她只是稍微比旁人要熟絡(luò)一些，他便這般為她考慮和著想。

        王詩韻有些愣愣的，心里莫名想著，方才她聽到小太監(jiān)說的那些話，以為是他哪里病了，所以才會那般慌張么？

        所以……

        其實，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厲玄墨在她的心頭，莫名地就占據(jù)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呢？

        “……想什么呢？這樣出神？！”厲玄墨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王詩韻這才收回自己的思想，陽光下，紅墻旁，他挺拔筆直的身軀，就這樣直直地立在她的面前。

        莫名拉長出來重重的一道影子。

        那影子，偷偷地就蔓延到了她的腳邊。

        看在眼中，竟然會有一種叫人從心底里感覺到安心。

        “我……我就是想到尚書大人交代的事情，還有一些沒有處理。”王詩韻稍稍側(cè)過臉道。

        厲玄墨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變化，只點(diǎn)點(diǎn)頭，說：“那好。”

        然后，便也沒有過多停留，便往建章宮的方向去。

        皇兄交給他的差事，他這也不知道究竟算做得好還是不好。

        清和公主暈過去，來太醫(yī)院診治的事，得同皇兄說說才行。

        而且，還有……

        厲玄墨忍不住望了一眼太醫(yī)院的方向，這清和公主和陸子榮似乎認(rèn)真的事情，他是不是也應(yīng)該同皇兄說一聲？

        ********

        太醫(yī)院

        孫院判和厲玄墨都找了借口離開。

        一時間，這寬大的房間里面，就只剩下了清和還有陸子榮兩個人。

        清和站在原地，一雙眼睛里泛著紅光，若是細(xì)看，看能看到她眼中噙著的淚水。

        她那樣大聲地叫出一聲“陸子榮”之后，也沒有再說什么。

        只是站在那兒，看著他。

        心里頭如同打翻了千萬種情緒，一時間，竟有些不能自己。

        陸子榮依舊站在門外，沒有動。

        他整個人似乎還是如同平時一般清冷，淡然，只是，那一雙如玉般溫潤的眼眸中，時不時便會閃動些什么。

        還有他輕輕背于身后的兩只手，也默默地攥緊成拳。

        但，他的臉上，始終瞧不出任何的神情。

        只是，他眸光淡然地對上了清和的視線，像是有些不解，道：“不知厭火的清和公主忽然直呼我過去的名字，可是有什么事么？”

        清淡如水的一句話，莫名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疏離和陌生。

        他的這句話，通過空氣，傳到了清和的耳中，叫她的一顆心莫名就是一跳。

        他不認(rèn)識她！

        他當(dāng)真不認(rèn)識她！

        清和也不知自己心頭究竟是如何想的，明明這輩子，他確實才是第二次見到她。

        可是，方才他出現(xiàn)在太醫(yī)院門口的時候。

        她一瞧見他站在門邊，那目光往她這邊掃過，她就下意識地覺得，他是來找她的！

        而且……

        方才甚至，有一瞬間的錯覺，她竟覺得，通過他的眸光，她就能認(rèn)定，他看向她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眸光，就是和過去一模一樣。

        帶著幾抹疏離，幾抹淡然，幾抹刻意保持距離。

        最最重要的是，還有一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擔(dān)憂和在意。

        過去他就極力否認(rèn)，說她看到的他對她的擔(dān)憂都不過是她的幻想罷了。

        可是，她就是努力想要讓他相信她看到的都是真的。

        一如現(xiàn)在。

        她覺得自己真的看到了。

        可是，他就是這般，表現(xiàn)得冷靜到了極點(diǎn)，冷靜得讓人心頭發(fā)涼。

        “陸子榮……”清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叫了他一聲。

        她覺得自己當(dāng)真沒有看錯。

        所以，她叫著他的名字，便有些想要戳穿他的面具一般，往前走了一步。

        帶著想要看透一切的目光，直直對上了陸子榮的目光。

        像是要從他臉上任何的一處蛛絲馬跡，找到自己想要的線索。

        只要一丁點(diǎn)，小小的一丁點(diǎn)，她就能確認(rèn)自己方才的那種感覺，并非是她荒謬到極致的幻想，而是真正存在。

        可是……

        陸子榮又是神情極其淡然地看著清和，淺淺地說：“不知清和公主到底有何事？我同公主不過見過兩次，自認(rèn)為并沒有任何惹惱公主的舉動，公主為何會這般看著在下？”

        他說著，還雙手抱拳，朝著清和簡單地做了個揖。

        而后，便再往后退了一步。

        這一步。

        落在清和的眼中，像是再他們兩人之間不過十尺的距離間，生生地劃開了一道深深的鴻溝。

        任憑清和再怎么想要試圖跨過去，都只會是一片徒勞！

        “唔！”

        清和心中火氣再次上涌，只覺得心頭忽而一股刺痛，眼前就頓時黑了過去。

        然后，她便又一次失去了知覺。

        “清和公主！公主殿下！”一直躲在太醫(yī)院內(nèi)室里，不敢出來打擾的孫院判瞧見了，立馬就沖了出來。

        乖乖！

        他方才自己都說了，現(xiàn)在的清和公主，最好就不要受到什么刺激，更不要發(fā)火，這一天之間兩次急火攻心，再咬醫(yī)治起來就并不容易了！

        孫院判飛快地跑過來，想要攙住清和。

        可畢竟，這內(nèi)室到太醫(yī)院門口，有好長的一段時間。

        孫院判便是會飛，也沒有辦法立即就將要暈倒到地上的清和給扶住。

        眼瞧著清和公主就要倒在地上了，站在門口的陸子榮，眉頭微微一皺，到底還是伸手，將她給扶住了。

        “多謝景皇子！”孫院判心跳如雷，趕緊就上前從陸子榮的手中，將清和公主給扶了起來，架著她到屋子里的床邊，想要將她給放在床上。

        可是，清和失去知覺暈過去之后，孫院判一個人，到底有些力不從心，幾次三番嘗試，都差一點(diǎn)要扶不住清和了。

        “景皇子，能不能麻煩你……”孫院判面露難色，扭過頭，艱難地看了陸子榮一眼。

        方才的情境，孫院判雖然在里屋，但是也看得到，似乎景皇子當(dāng)真是不認(rèn)識清和公主的。

        而且，尤其是景皇子的那一雙眸子里透露出來的神情，客氣淡漠，一點(diǎn)也不像是同清和相識的樣子。

        孫院判便不由得心里在想，是不是這清和公主才剛剛中了毒，又受了刺激，才會有方才那樣有些怪異的舉動。

        所以，孫院判讓陸子榮來幫他一把，也是想再從旁印證一下，這陸子榮到底是不是真的對清和半分其他的情緒都沒有。

        而陸子榮，自然是稍微蹙了蹙眉頭，像是有些許的“麻煩”，但還是走了過來。

        陸子榮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動作麻利而快速地和孫院判一起，將清和給抬到了床上。

        “清和公主暈了，孫院判應(yīng)該會很忙，孫院判不若將爺爺?shù)尼t(yī)案給我，我看完了就走。”陸子榮說著就往旁邊退了一步，坐在了一張椅子之上。

        孫院判微微一愣。

        明明陸子榮這番話聽起來一點(diǎn)問題也沒有。

        孫院判心中，莫名就覺得，這景皇子說出來的這句話，看似是在向他要醫(yī)案。

        但仔細(xì)一想，又何嘗不是在提醒他，讓他趕緊給清和公主瞧瞧病情如何了？

        這……

        孫院判再一次認(rèn)真地看了陸子榮一眼。

        將顧泰清的醫(yī)案給了他，就見得陸子榮當(dāng)真垂下眼眸，神情極其認(rèn)真地翻閱起了醫(yī)案。

        孫院判一邊為清和蓋上一層薄薄的被子，一邊時不時地回頭看看陸子榮。

        幾次下來，陸子榮都十分認(rèn)真，沒有往他們這邊瞧上一眼。

        所以……

        孫院判稍稍皺了皺眉，方才的那句話，當(dāng)真是他多想了而已么？

        “嗯，既然爺爺身體無礙，我也就放心了。”

        孫院判還想著，陸子榮就已經(jīng)放下手中的醫(yī)案。

        陸子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輕地掃了掃自己的衣衫，又朝著孫院判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勞院判大人。”

        而后，陸子榮便絲毫沒有遲疑地就轉(zhuǎn)身離開了太醫(yī)院。

        孫院判一雙眼睛，一直都落在陸子榮的身上，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中，孫院判才終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心中再一次忍不住道：“當(dāng)真是他的錯覺么？當(dāng)真他同十三王爺方才感覺到的異樣情緒，都是假的么？”

        孫院判想不出答案。

        但躺在病床上的清和卻神情越發(fā)難受起來。

        孫院判搖搖頭，讓自己的思緒平復(fù)下來，罷了，罷了，這事情，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太醫(yī)能夠過問的。

        孫院判深吸了一口氣，才在清和的床邊坐了下來，拿了一張細(xì)白的錦帕，墊在清和的手腕之上，才為她診脈。

        可是，當(dāng)孫院判的手接觸到清和的脈象的那一刻，他的一張臉，不知為何，忽然間就變得一片慘白！

        這！

        怎么會這樣？！

        “快！快來人啊！”孫院判當(dāng)即便大聲叫喊了起來

        *******

        陸子榮從太醫(yī)院走了出來，幾乎是頭也不回地就悶頭向前走。

        這大周的皇宮，他本是無比熟悉的。

        可是……

        如今，陸子榮在這宮中走著，卻像是漫無目的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旁邊冒出一個小太監(jiān)，跟在他身邊不停地喊他：

        “景皇子，景皇子！前面內(nèi)務(wù)府在修暖閣，有許多巨木和砂石，會有些不方便，您還是換一條路走吧！”

        小太監(jiān)不知都叫了他多少聲了。

        陸子榮收回視線，低頭看了小太監(jiān)一眼，就瞧見了他額頭上掛著的汗珠，顯然是已經(jīng)追了他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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