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阿姨路過客廳,  下意識地探了下腦袋，看到客廳沙發(fā)上的丁眠與王昇。

        今年京市提前入夏，五月剛到,  室溫就高達(dá)二十七八度。如果是大晴天，出門時會被熱得額頭直冒汗,  恨不得鉆進(jìn)冷氣房里再不出來。

        住家阿姨日常出門采購蔬果鮮肉時，驅(qū)車都要保持著車內(nèi)空調(diào)常開,  免得大熱天中暑。

        丁家主宅內(nèi)，一樓的門窗開著,  保持著空氣流通，室內(nèi)同樣開著空調(diào),  提供著涼爽的室溫。視線所及之處,  丁眠穿著裙,  露出雪白細(xì)膩的手臂,  挽著蓬松的丸子頭——住家阿姨知道這丸子頭就是王昇順手給扎的,  不知道為什么，她經(jīng)常看到丁眠的長發(fā)被最近的三個年輕人之一扎好,  手法驚人得相似，最后出來的發(fā)型成果都格外漂亮。

        王昇穿著白色無袖背心,  就是學(xué)生在籃球場上最常穿的款式,  算不上有什么特別稀奇。光線一照，柔亮的蜜色肌膚與身邊丁眠格外雪白的皮膚對比,  實(shí)在晃眼。

        住家阿姨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兩眼。

        在家里，丁眠很放松，很少顧及什么。該湊近就湊近,  很少避諱。能在家里出現(xiàn)的都是最親近的人：住家阿姨也不是愛在外頭亂說的人,  丁燧在家里時從不會對她與軀殼們的親密有所點(diǎn)評。就是有時候被安排著到丁家主宅來取文件、邀請一塊吃飯的喬助理嘴巴都很牢靠。

        身邊人的謹(jǐn)慎小心、閉口不言,  再加上，身處丁家主宅的這一環(huán)境所帶來的舒適感、安全感，最大程度上放大了丁眠的任縱。

        她懶洋洋地靠在新?lián)Q的冰絲沙發(fā)枕套上，手肘難以避免地貼著軀殼的膝蓋。

        溫?zé)岬慕佑|。

        空調(diào)絲絲吹著涼氣，院子里的梔子開了一簇一簇的花兒，住家阿姨摘了幾只放在客廳里的花瓶里。香味遞進(jìn)鼻翼，滾動著蜜般的甜味，她在喜愛的氣味中彎了彎眼眸，很快伸手將桌上的一袋零食拆開，慢吞吞地咯吱咯吱吃起來。

        軀殼在看書，六月臨近，距離高考只剩下一個月不到。即便是周末放假在家，丁眠依舊在認(rèn)真學(xué)習(xí)。軀殼的理解能力很多時候束縛了主意識的施展——在這方面，就像是蜷縮在狹窄紙盒子里的大貓咪。紙盒子局限了大貓咪本該有的活動空間。

        總之，這是一種非常難以描述的體驗，她不得不以“勤能補(bǔ)拙”來彌補(bǔ)軀殼對主意識的限制，確保在一個月后的高考考場上，不至于考出太差勁的成績。

        因為在看書，默記著化學(xué)公式，軀殼“王昇”看著神情嚴(yán)肅正經(jīng)。

        丁眠吃著小零食，覺得味道不錯，反手看了下包裝袋上的名字，順便給身旁的軀殼也喂了口。

        住家阿姨剛從廚房出來，沒有錯過這一刻。

        年輕女性的指間捻著一塊星形小餅干，很自然地喂到年輕人嘴里。他低著眉眼，嘴唇一張，行云流水地含住餅干。吃的時候也不忘記繼續(xù)將目光盯在教輔書上，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的姿勢放松。一個喂食，一個接受，本來就湊得很近的兩人，這下挨得更加近了。

        正好是白天，陽光很好，不需要開燈就夠看清室內(nèi)。青年男女，親熱溫柔地貼在一塊，什么話也沒說，就是那種偶像劇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瞬甜蜜畫面。

        雪白與淺蜜色的肌膚，對比明顯；女性的纖細(xì)手腕與男性的粗大骨節(jié)；身形的大小差異……

        丁眠渾然不覺自己和自己貼近時有多么容易引人想入非非，她淡定地分了自己一半的零食，伸手掏掏，又從桌上摸到合口味的零食，拆袋繼續(xù)吃。

        因為態(tài)度太過坦然，這一幕帶有性張力的時刻，硬是被她順利帶偏成“家長里短的小浪漫”。

        丁燧午覺剛醒，他準(zhǔn)備下樓喝幾口涼茶歇歇，腳才走到樓梯口，丁眠頭也沒抬，“哥，阿姨煮了清涼湯，記得喝

        。”

        他應(yīng)聲說好，趿著拖鞋往廚房走，蓋子開起來的清涼湯已經(jīng)是溫?zé)釥顟B(tài)。丁燧給自己盛了一碗，揚(yáng)聲問外頭幾人要不要喝：“多給你們盛幾碗？”

        回應(yīng)的是丁眠：“一碗就夠。”

        “王昇不喝？”

        “不喝，我喝剩下的給他。”說得理直氣壯極了，仿佛王昇生來就是要對付丁眠吃剩下的食物。

        丁燧無奈搖頭，笑了一下。

        他按照她說的，拿勺多倒了一碗湯出來。

        初夏降火專用的清涼湯，每年丁家必備湯品，味道清甜可口，再佐以幾顆冰糖，一口氣喝光后唇齒留甘。

        因為只要一碗，丁燧兩手剛好端齊，他把丁眠要的那碗挪到她面前。

        瞟了兩眼王昇正在學(xué)習(xí)的課本，他溫和問道：“怎么樣，學(xué)得還好嗎？”

        年輕人仰著頭，溫順且明亮地朝他笑了一下，“還可以，正在背。”

        丁燧慢吞吞地喝著清涼湯，在一旁觀察著王昇學(xué)習(xí)的進(jìn)度，他喟然發(fā)覺：王昇的學(xué)習(xí)方式有點(diǎn)笨拙，是那種死記硬背的木訥，停留在一頁上的時間久得有點(diǎn)讓他擔(dān)憂能不能記下來。

        他都這么擔(dān)心了，偏頭一看丁眠，發(fā)現(xiàn)她情緒居然還很好。

        喝著湯，一鼓作氣兒地喝到自己滿意了，碗撂在一邊，等著王昇喝光剩下的。

        王昇應(yīng)該是正在記一個非常重要的知識點(diǎn)。

        高考中的易拿分，只要能背下相關(guān)知識點(diǎn)，差不多也就能掌握得了。

        他嘴里輕聲默念了幾句，那種凝澀、拙真的氣質(zhì)，似乎吸引了丁眠的注意力，她的手臂貼得他很近，目光游走著落在了他的臉頰邊上。

        口中的清涼湯余味回甘，丁眠心不在焉地伸手，用指尖整理了一下自己耳邊的短發(fā)——軀殼“王昇”之前剪了寸頭，時間一長，寸頭變?yōu)橐恢搁L多的碎發(fā)，散亂地耷拉在額邊、耳旁。沒有擋到視野，她也就不著急著去剪發(fā)。

        烏黑短發(fā)，看起來刺猬一樣，摸起來手感卻很軟。

        丁燧情不自禁地重重咳嗽一聲。

        丁眠一邊勾著自己的耳邊碎發(fā)，一邊茫然對上兄長的眼神，她從喉中憋出一個“嗯？”，下一秒，她得到了丁燧一個略帶警告的小眼神。

        “……”

        “咳，剩下的湯不喝了嗎？”丁燧沒有說自己前一秒中心中想法，而是故意換了個話題，詢問丁眠。

        妹妹睜著一雙無辜美人眸，神氣十足道：“他一會喝掉。”

        “……”一會兒的沉默，丁燧招呼兩下手：“那你過來跟我說會兒話。”

        丁燧難得使喚，丁眠也就跟上去了。

        兄妹倆走到四下無人處，她這才知道丁燧喊她過來的用意為何。

        “眠眠啊，”來自哥哥的苦口婆心，他用一種看破紅塵的眼神，默默地凝視著她，溫柔而無奈道：“你不要看著他一會，就動手動腳。”

        “……”

        “人正在學(xué)習(xí)，你伸手過去撩一下，摸一下的，逗貓呢？”

        這話說得風(fēng)趣橫生，實(shí)則是丁燧刻意將男女關(guān)系間曖昧的因素說成是孩童逗樂那般。

        主要是他自己也覺得尷尬，快五十歲的人了，在成年已久的妹妹面前旁敲側(cè)擊著，提醒不要太打擾她的年輕男友的學(xué)習(xí)。

        “你控制一下啊，就這一個月。”

        言下之意，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了，少撩撥。

        “……”

        丁眠一時語塞。

        她沉默了好半天，在兄長憂心忡忡的目光下，蔫蔫地點(diǎn)了下頭，最后還是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有時候就是忍不住。”摸摸頭發(fā)，碰碰臉，相當(dāng)于自己梳理打扮自己。這可太正常了。

        實(shí)在怪不得她。

        丁燧卻有另一番理解，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就像是發(fā)現(xiàn)孩子在高三前夕早戀的父母那樣，說也說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期待著好好熬過高考，之后再談這個重大問題。

        他說：“尊重，理解，但是……對他好點(diǎn)，啊？”

        即便是清心寡欲如丁燧，也知道這大夏天的，伸手撩撥一下，對年輕男孩的影響有多大。

        丁眠猶猶豫豫地頷首答好，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哥哥這話語中的含義要更加深入一些——但她沒能猜到，只能含含糊糊地應(yīng)一聲好，敷衍過去。

        “好噢，我會對他好一點(diǎ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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