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起，我就在重復做著一件事，那就是等你回家。我愿意等你，因為可以等到你，但我不喜歡等你，因為時間過的很慢，我要等上很久才能等到你。”江蘺說到這里偏頭看向江小年，“年年，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江小年點頭，心里五味雜陳。

        江蘺確定他能理解才繼續道：“你們人類卻說時間過的真快，一晃就是一年，孩子轉眼就大了，父母轉眼就老了。我以為變成人時間就會變快，我就不用每天等上那么久了，變成人才發現沒有區別，時間還是那么慢，我還是要等上很久才能把你等回來。既然這樣，那我出去工作好了，你留在家里，那樣我就不用想，年年是不是遇到壞人了？會不會迷路找不到家了？我要去找他嗎？再等等吧，他不讓我亂跑，再等等年年就回來了�！�

        江蘺說完露出個無奈的苦笑，這是人類特有的表情，因為只有人類才會產生那么復雜的情感，再通人性的動物，甚至于還未經事的孩子，都做不出這種表情。

        夜太黑了，云遮住了月亮，也掩去了江蘺那個復雜莫名的苦笑。江小年沒有看到，如果看到，他大概會在感慨他的團子真的長大了之余更加心疼吧，畢竟只是聽江蘺淡淡地述說這些，他就已經心疼了。

        他的生活里有工作，有交際，家中有父母，身邊有朋友，回家有人迎接，晚歸有人惦念，而江蘺的生活里只有他，每天重復著枯燥而漫長的等候，在那等候里盼他早些回來。他晚歸，江蘺擔心惦念，他卻覺得沒必要，甚至嫌煩。

        這么不識好歹，他還覺得自己很周到，一直在盡心照顧江蘺，反而覺得江蘺不懂事，孩子氣，不理解他。

        樓里更黑，江蘺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扶在江小年身后，以免他一腳踏空摔下樓梯。

        來到門前，江蘺拿出自己那把鑰匙開了鎖，進門先將蠟燭和打火機拿給江小年。其實江蘺不怕火，也會用煤氣燒水取暖，因為江小年怕出危險，不讓他動這些東西，他才不去動的。該聽話的時候他很聽話，江小年是叮囑，他當做命令執行。

        江小年點上蠟燭先燒上一鍋水，跟著去了陽臺，打算下盤水餃給江蘺當晚飯，等他吃完再和他聊一聊。

        家里只有臥室有取暖器，廚房的小陽臺開窗就是冷凍室，關窗就是冷藏室，江小年買了些速凍食品放在這，隨吃隨拿，免得下晚班回來現做，讓江蘺餓著肚子等。

        江小年拿了水餃進來，江蘺也進了廚房，道：“年年，別做飯了，我真的不餓，出門前吃過了。”

        家里不開火就能吃的只有泡面和狗糧，江蘺白天自己在家就是瞎湊合，甚至不吃，每天就指望晚上這頓熱飯，他那么大的個子，每天一餐，當然吃的多。

        江小年道：“水都燒上了，這餃子也有點化了，煮著吃了吧�！�

        江蘺信以為真，便沒再阻攔，站在灶臺邊看江小年煮餃子，忽然道：“年年，你別嫌我煩，我以后不發神經了�！�

        江蘺并不遲鈍，反而比一般人要敏感，他能聽出江小年在電話里的不耐煩。江小年不理解他為什么敵視陳未年，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就當他發神經吧。其實犬類多少都有些神經質，只不過那不是病態的，而是因為感官過于敏銳，所以對人事物的感知判斷異于人類，給人類的感覺就是神經質和莫名其妙。

        江小年放下勺子，回身對江蘺說：“對不起，我不該那么說你，我當時沒過心，你也別放在心上了。我不會嫌你煩的，就像你整天說我窮說我小氣，但也沒有真的嫌過我，不是嗎？”

        其實他們之間說對不起挺矯情的，但聽江蘺這么說，矯情也得把話說清楚，不能讓江蘺覺得他不識好歹，還委屈巴巴的跟他認錯，以免真的把他惹煩了。

        江蘺大概沒想到他會反過來向自己道歉，愣了愣才道：“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有時候你小氣的太過分，我也有一點嫌你，就一點，不影響我喜歡你�！�

        江小年要摸摸他頭的手頓在了半空，而后哭笑不得的拍在了他的額頭上：“你是不是傻？”

        江蘺看他笑跟著松了口氣，兩手抱住他在他肩膀上磨蹭撒嬌：“我不傻，我只是誠實，不像你們人類那么多心機�！�

        江小年笑著推他毛刺刺的腦袋：“你已經超過誠實的界限了，你這叫直，直男的直。”

        江蘺閑著沒事也會刷短視頻，知道直男是什么，道：“我是直男，我不喜歡公狗�！�

        江小年笑的不行，都沒力氣推他了，耳聽身后呲的一聲，這才掙扎著回過身去關小火：“起開起開，鍋漾了，撒手，別犯賴了。”

        江蘺又不聽話了，像只巨型樹袋熊一樣掛在江小年身上，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伸出去把水舀拿過來，往鍋里打了些涼水，用快夸夸我的語氣道：“是這樣煮吧？我早就看會了�！�

        江小年配合的夸贊：“真聰明，真能干，要摸摸嗎？”

        江蘺也不介意被當狗哄了，把頭擱在他肩膀上，一副狗里狗氣的模樣，就差吐出舌頭哈嗤哈嗤了。

        飯后他們還是聊了聊關于江蘺出去工作的事，江小年說：“你沒有身份，找不到工作的，還是在家里看家吧�！�

        江蘺一本正經的說：“我可以去狗咖打工。”

        江小年噗嗤一笑，把給他揉肚子的手拿上來，捏了捏他那一本正經的臉：“你長的這么兇，還這么大只，去狗咖打工，還不把人家那里的狗嚇炸窩啊？”

        江蘺的原型比尋常狼犬還要大出一圈，兩耳聳立，四肢修長，嘴尖而長，像狼多過像狗。那時江小年帶江米團出去溜溜，少有貓狗敢靠近，大部分都是躲著他們走，江爸江媽和認識的狗友都說過，這狗越看越像狼，江小年就讓它給大家表演搖尾巴，它心情好就配合一下，心情不好就用狗眼看人低的眼神看人家，一副“你誰呀？老子憑什么朝你搖尾巴？”的臭德行，拽的要死。

        “那你給我辦張假~身份證，我去工地找活干。”江蘺說著話把江小年拿開的手拉了回來，讓他接著給自己揉肚子，其實他吃兩袋速凍水餃撐不到，他只是愛粘著江小年犯賴，從小就這毛病，他也沒打算改。

        “等過了試用期，我的工資就漲上來了，咱家日子能寬裕點，暫時不用你出去搬磚了。”江小年笑著說，“養家養你是我的責任，你還是在家看家吧�！�

        “那等你不想工作的時候告訴我，換我養你�！苯�蘺一臉認真的說，“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好�！蹦呐掠肋h不會有那一天，聽他這么說，江小年也很欣慰，他的團子真的長大了。

        江蘺看他笑出兩個小酒窩，就歡喜又喜歡，張開兩手將他摟進懷里，像孩子抱布娃娃似的，喜歡不已的用鼻子磨蹭著：“年年好乖，最喜歡你了�！�

        江小年哭笑不得，剛覺得他長大了，他就打回原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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