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胡思亂想了半晌，終于放下江小年的衣服下了床，來到窗前拉開防風簾，把放在飄窗上的一個帆布包拿了進來，回到床上搗騰著里面的東西——一套衣褲，一條項圈，一張折成兩折的紙，兩包用自封袋分裝的狗糧，還有江小年剛才提到的，之前被他偷偷藏起來的止咬器。

        江蘺把項圈解開，扣在脖子上，把刻著他名字和江小年電話的名牌轉到前面，隨即拿起那張紙翻來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外出買物資，如走失請撥打名牌上的電話，謝謝。

        名牌上除了名字電話之外，還有一句蒙人的：別殺我，我爸有錢，聯系我爸，贖我回家。

        定制名牌的時候，江米團正值尷尬期，一身黑根兒灰尖兒的絨毛換成了成犬毛，烏黑濃密，臉上還是幼犬毛，灰了吧唧的，還禿，就像孫悟空的雷公臉，打眼一看還有點像驢，可謂又丑又皮，親爹看了都嫌棄。

        江小年一邊給它戴項圈一邊說：“這是保你狗命的，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自己亂跑，被人抓了去，我頂多按照狗肉的價格付贖金，十五塊一斤，再多了我就叫人撕票。”

        虧得江米團不會頂嘴，換在現在，江蘺能撅死他。

        江蘺放下那張紙，把止咬器拿了起來。江小年買什么都算計，這個止咬器卻重工重料，箍嘴的金屬框是合金電鍍的，綁帶部分都是厚實的牛皮革，拿在手里頗有分量。

        江蘺一臉嫌惡的在口鼻處比劃了半天，才把它扣在臉上，心里尋思著，不知道他要是不聽話的跑出去找江小年，能不能用主動戴上這玩意兒，哄地江小年不那么生氣。

        江蘺什么都不怕，唯獨怕江小年不要他了，所以盡管他在失聯那天晚上就把這些東西收拾好了，也有把握找到江小年，卻遲遲沒有實施。

        江蘺把這些東西搗騰了一遍，又原樣塞進了包里，把包放回飄窗的時候，拉開窗戶探頭望了望。

        大型犬的力量與敏捷是不受形態形象的，江蘺完全可以借助那些沒有安裝窗戶的窗子做梯~子，一層一層的跳下去，在不出家門一步的情況下離家去找江小年。

        江蘺第n次設想著這么干的后果，如果這是漫畫的話，江蘺頭上會冒出一個云朵形框框，里面是一個q版江小年，炸著頭毛跳著腳吼：“狗崽子，狗急跳墻是不是？跟我耍小聰明，給你能耐壞了！你給我滾，我不要你了！！”

        江蘺嘆了口氣，收回身勢，把窗戶關好，再將防風簾拉上，轉身回到床上，把江小年的衣服攏進懷里，一手翻著手機，半晌發了條語音出去。

        江小年都快睡著了，迷迷瞪瞪的拿起手機，看是江蘺發來的消息，點進去按了語音播放，江蘺的聲音隨即響起：“年年，我想你，是真的想，不是賣乖。”

        消息發過去江蘺才想起江小年可能已經睡了，正要把手機放下，江小年就回復了，是個摸頭的動態表情。

        江蘺看著動態圖里那只手尋思了下，抬起攏著衣服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學著江小年的語氣說：“團子乖。”

        如果江小年看到，一定會一邊笑一邊心疼吧，這該死的疫情，都快把他家大狗子折磨瘋了。

        其實不僅限于江蘺，隔離久了人也受不了，尤其是每天都要接觸很多人的接待，冷不丁閑下來，剛開始或許可以當休息，時間一久就是忍受了。

        隔離的第十七天，陳未年這個老板還淡定著，收銀員先繃不住了，蔣樂樂打來電話問：“陳哥，你能托人打聽打聽哪天解封嗎？這么干等著太熬人了。”

        陳未年氣定神閑，好像他的餐廳不在隔離區，生意就不會受影響似的，還反過來寬慰自家收銀員，急也是一天，不急也是一天，心態放平，實在無聊就學學做菜。

        “我家就剩幾個生芽兒的土豆了，志愿者再不來送菜，我就要吃醬油拌掛面了。”蔣樂樂被寬慰的更焦慮了。

        陳未年繼續寬慰：“小規模疫情不缺物資，補給不到位應該是人手調配的問題，給社區打電話催一催，別擔心，政府不會讓老百姓餓死在家里的。”

        “所以到底哪天解封？”

        “政府說14+7+7，看當前的趨勢，或許會有驚喜。”

        “驚喜？”蔣樂樂簡直不可思議，“陳哥，我們可是在高風險地區，你心態未免太好了吧？”

        陳未年看向廚房，到底不好意思坐等吃喝的江小年在里面準備午飯，抽油煙機聲音和鍋鏟輕碰鍋底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讓這過于寬敞的房子有了煙火氣，有了生活氣息，陳未年不自覺的勾起個笑：“確實還可以，比前兩次隔離要好不少。”

        蔣樂樂不明所以，想說老板你是賠錢賠麻木了嗎？賠錢也能麻木？我沒工資拿都很焦慮！

        隔離的第二十一天，江小年接到了蔣樂樂的電話，蔣樂樂開口就問：“江哥，你心態還好嗎？”

        同是身在高風險地區的小黃碼，并且都沒有老板那么豐厚的家底，應該不太好或者很不好吧？

        江小年嘆了口氣：“不算好。”

        江小年剛和江蘺通完電話，因為家里的蓄電池連耗電再跑電快要撐不住了，為了節電視頻改通話了。江蘺在電話里軟硬兼施，裝可憐，耍無賴，就差嚶嚶嚶了，目的就一個，哄得江小年許下絕對不會扔掉他的承諾，他好出來找江小年。江小年不得不把“你敢！”“你出來一個試試！”“你敢試我就敢不要你了！”嚴厲的吼出來。通話氛圍可想而知，父子倆的心情也不難想見。

        蔣樂樂：“太好了！終于碰見志同道合的了，來，咱們一起崩潰吧！”

        江小年仍是嘆氣：“我不能崩，得穩住。”

        蔣樂樂：“那江蘺呢？他崩了沒有？”

        江小年嘆氣x3：“我穩住就是為了穩住他。”

        蔣樂樂：“有一個穩住的就夠了，讓他接電話，我倆小崩一下。”

        江小年：“……”

        樂樂姐最終也沒找到人陪她崩潰，就很崩潰的獨自崩潰了，用一點也不女神的音量和語氣嚎叫：“沒錢賺，沒飯吃，出不了門，收不了快遞，這樣的日子和死了有什么區別？比死更煎熬嗎？！病毒你來呀，老娘跟你拼了！”

        江小年：“…………”

        江小年本想開解開解崩潰的樂樂姐，眼見老陳要把油醋汁往自己炸好的肉段上淋，忙去搶盤子。

        蔣樂樂在崩潰里聽到江小年壓著聲音說了句別搗亂，誤以為他在說江蘺，于是扯著嗓子喊：“江蘺，來跟姐姐玩吧，姐姐唱歌給你聽，病毒病毒快走開，別找我麻煩，是注定的嗎？我們被隔離在家~~~”

        江小年一手護著盤子，一手拿著手機，用蓋過她歌聲的音量道：“樂樂，你冷靜點！穩住，別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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