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你來之前在摸了什么？”

        “你家經樓里的書。”

        白蔓有些猶豫，她和丈夫正在經樓打掃，哪里曉得轉眼之間就換了地方。而且這位黃島主的經歷……跟自己的丈夫不大一樣。她聽大兄說過這種情況，一般能找到節點就能回去了。那自己兩人到了桃花島，這節點會不會是這位黃島主的心愿？

        他會有什么心愿？是《九陰真經》嗎？

        黃藥師見白蔓下意識地要來牽自己的手，轉身躲開。他顧忌著這不是自己的身體，十分的小氣。在他心里，妻子身上的每一處都是自己的，就算是旁人看一眼她同自己撒嬌的模樣，黃藥師都恨不得挖掉那個人的眼睛，何況是用不是自己的身體做更親密的事情。

        白蔓知道他這個脾氣，離他站得有五步遠，黃藥師才滿意一笑。他聽白蔓問道：“黃島主，您老有生之年可有什么心愿沒達成的？”黃藥師多年來最厭人家說他老，偏說這個的是白蔓，他無奈地看著促狹地妻子，回道：“如果是這個時候的我，我要《九陰真經》，我要把它找回來，祭給阿衡。”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找你那兩個徒弟，你又不是不曉得你的書齋多冷啊？”

        丈夫的書齋她是睡過的，那黃藤的床又硬又涼，現在還不能抱著他睡，睡一晚得難受死。

        黃藥師克制住想握著妻子的手親親的沖動，“再過幾日，再過幾日……等我先帶蓉兒去乘風家里，讓他照看一會兒，然后我就帶你去蒙古找他們。”

        “你知道他們在哪兒？”

        “挺好找的。”

        白蔓推開書齋，她對這處地方十分熟悉，趁黃藥師去鋪床的時候，在他的位置上坐著，隨意在書架上取了一本書出來，就翻到那夾在其中的字條。

        待黃藥師從側面的臥室出來，便瞧見妻子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雙指之間夾著幾張泛著黃的字條，挖苦道：“黃島主……你也會單相思啊？”

        “什么？”

        “這首詞好……‘憑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我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了，何況是到現在。”

        “給我……”

        “不給！這可是證據，是你……辜負我的證據！”

        白蔓蹙眉不樂道：“我怎么記得你沒給馮家姐姐寫過這個呢？你寫給誰的？”

        黃藥師輕咳兩聲，“他寫的！”意思是跟自己沒關系！

        “哦……”

        白蔓拖了個長長的尾音，取笑道：“是寫給梅若華的吧？難怪你那個女徒弟覺得師父喜歡她……換我我也覺得……”她頓了一下，又佯裝不悅道：“我就知道……你待我的心從來就……”

        黃藥師臉色沉了一下，他不容許任何懷疑他對白蔓的愛，她自己也不行。

        “蔓兒！”

        黃藥師瞧她秀眉微蹙，走過去拿過紙條一把碎掉，冷漠道：“我不會喜歡小孩子！她那時候才幾歲？再說了……我當超風從來是徒弟。”

        白蔓還是覺得不高興，她甚少吃醋，從也不覺得黃藥師還念著馮衡有什么不好。現在確實是真真地醋了，她到此時此刻才發現，黃藥師與她來說是何等的與眾不同？只要想到這外面還有人覬覦著他，即便這人覬覦的并不是她的丈夫，可只要這具身體的靈魂是他的，白蔓心里就老大不高興。

        他見愛妻不悅，用玉簫戳了一下白蔓的手臂，柔聲道：“不然……一會兒我就唱《云中君》哄你睡覺？”

        白蔓不想再留在桃花島上了，她本與黃藥師結發之后，離開他片刻都會覺得心中孤寂。但此時最重要的是找到節點，趕緊回家去，其他的都是可以容忍的。她沉聲道：“我今日就出島去尋他們，你快些找我。”

        黃藥師追了幾步，自己沒法子觸碰到她，妻子又不肯停，只能看著她走出自己的視線范圍。

        白蔓出島時回望時桃花島，心想：到底是哪里不對？丈夫對這個女徒弟，從來都是恨鐵不成鋼多些。對她和陳玄風的事只有遺悔，認為他們當年肯對自己袒露心聲，便是罰的再重，也不會丟了性命。多是自己當年過于嚴酷，他們師兄妹左思右想還是不敢稟告，不然又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黃藥師的個性如此極端，愛則極愛，恨則極恨，又如此有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對那些無時無刻在覬覦白蔓的人，從來沒有任何好顏色，甚至在床上床下，都經常要妻子滿足他，全心全意的被他控制被他占有。

        如果他真的是喜歡這個女徒弟，怎么可能將自己的心愛之人拱手相送？

        她打算先去見見這個梅若華，瞧瞧這里的她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白蔓有條件被嬌慣的時候，是真的很嬌氣，連喂水都要人喂到嘴邊，沒條件的時候，也能將就適應一下。

        她從舟山下來，先轉道去了張家口，又在這個魚龍混雜的交匯處買了干糧和兩匹駿馬換乘。現在的草原還沒有一家獨大，牧民的追逐水草而居，白蔓也不是能時時找到人家借住的，只能露宿野外。好在白蔓特意買的帶兜帽的兜風，路上方便遮擋風沙。

        在草原上走了小半個月，都沒有梅超風的蹤跡。茫茫草原，廣闊無垠，正是躲仇的好地方。白蔓一路走一路換，到了稍微熱鬧的一點的地方，進入大漠前的兩匹駿馬早就換成牧民家中的其他馬匹了。

        蒙古人好客，也警惕外來者。好在因為連年戰爭，孤兒寡母不少，白蔓用一顆金豆子，換了一個牧民家的小孩子作為領路人，帶她進入市集中。

        市集上也沒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白蔓聽到說北面有吃人的惡鬼，有許多戶人家的男人，夜間一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打算去看看。

        這時候，離她離開桃花島已經有一個月了。白蔓一直在等黃藥師來找她，但更主要的是在追尋陳梅二人的下落。

        等她終于在一戶牧民家借宿時聽到有關于骷髏的消息，又過去了一個月。連日在草原上的追逐，叫白蔓身心俱疲。她從前無需做這些，自然會有人將消息傳過來。自己來做，才知其中苦難。

        她晚間除了需要躲避風沙，還要躲避草原的狼群，餓狼群攻起來，是不管其他的。等走到傳說中會送命的飛崖下，她打了個哈欠，心想：休息一晚上再上去看看！

        這附近有一個小部落的聚集地，她蒙了面紗又帶著兜帽，寬大的袍子遮掩了曼妙的身軀，收了金豆子的小孩子，嘰嘰喳喳的邊跟小伙伴們討論著事情，邊帶她去住宿的地方。

        即便族長看在金子的份上，讓了自己的住處給她。白蔓還是覺得難受，尤其這種小部落，就算是族長的住處也未必能比得上江南的客棧，全部都彌漫著一股馬糞味。干馬糞又是重要是燃燒材料，到處都在用。

        在白蔓猶豫是懸繩而睡還是打坐一晚上的時候，牧民家的孩子又在外面嘰嘰咕咕的大聲叫喊，她聽了一下，像是什么“好漂亮啊……”，“最大部族的勇士……”，“比我的妹妹都好看……”。

        她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看著穿著一身青色衣袍帶著兜帽的男人，馬前坐著一個被包的嚴實，只露出小臉的女孩。白蔓見這小女孩眼熟，瞧見她臉上都是一臉的不耐煩，但因生的實在可愛，更讓周邊的孩子們躁動了……

        黃藥師將女兒抱下馬，低聲問道：“還摘不摘面紗了……”

        在大草原上走了幾十日，再美麗的景色黃蓉都看厭煩了，她嘟著嘴道：“那些人好煩啊……可是帶著面紗又悶……爹爹，我們什么時候回桃花島啊？”

        “快了……”

        黃蓉哦了一聲，神情懨懨，早知道就留在陸師兄家里，跟著爹爹出來的興奮感，早在進入草原第六天就消失了。

        黃藥師抱著女兒看見倚在門前的白蔓，她見丈夫向自己走來，掀開簾子先讓他們進來，遮住外面好奇的目光。她問道：“你怎么……”

        黃蓉在黃藥師懷里看著白蔓，拉了一下她爹胸前的衣服，問道：“爹爹，她是誰啊？”

        黃藥師看著女兒一臉的警惕，實在是說不出的可愛，心中甚暖，笑道：“她是爹爹的一個朋友……明后天爹爹有事不大方便，請她來照顧你！”

        黃蓉不太高興，她不希望爹爹身邊出現任何女人，朋友也不行。她撒嬌道：“你就讓蓉兒跟著你嘛……蓉兒保證乖乖的！”

        “不行……我是要去找人，誤傷了你怎么辦？”

        白蔓這時看著繼女小時候的撒嬌模樣，嬌憨可愛，連自己都忘記了跟她的不愉。她主動道：“我看不如就讓她跟著去，反正有我們在，她也不會受傷的。”

        黃藥師點點頭，黃蓉睜大眼睛，看著能說動自己爹爹改變主意的白蔓，問道：“姐姐，你為什么在帳子里還蒙著面紗啊！”

        “因為我丑，我怕我嚇到你……”

        白蔓摸著面紗，“我的臉被劃了十七八條血痕，還被蛇給咬過，左臉一片黑紫，我怕嚇到你。”

        黃蓉想了好一會兒，都想不到一個人的臉是這個模樣到底是什么樣子，但是不妨礙她把十七八條血痕往自己臉上一套，頓時臉色一白，立刻又甜甜地說道：“沒關系的……蓉兒不會嫌棄你的。”

        白蔓頓了頓，悲傷道：“我還沒說完，我的右臉當年試毒的時候被毒成了坑坑洼洼的，上面還有膿瘡，嘴巴……”

        她還沒說完，黃蓉就捂著嘴巴嚇了一跳，好心勸解道：“姐姐，你別擔心，爹爹醫術很好的，他一定可以治好你！”

        白蔓悠悠長嘆，“你爹看過，說是治不好，等死吧……說不定下輩子投胎還能變好看些。”

        小黃蓉聽見她聲音的愁苦不像假的，譴責的看了一眼父親，主動要下來，拉著白蔓的手，輕聲道：“沒關系的，姐姐的武功這么高，長的不好看也沒什么，你的心地好看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我武功高強？”

        “因為爹爹的武功也很高，能和爹爹做朋友的武功也一定很高！”

        裝作丑八怪的白蔓在面紗后笑了一下，又看著丈夫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回道：“你猜的沒錯，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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