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往事
周達則又帶著陽陽去野外練習無人機飛行去了。趙嬰齊沒有跟去,大夏天的,又熱又曬,她沒那個興致一直仰著頭盯著。給他們備好出行裝備,送他們出了門。趙伯安上班去了,她母親出去買菜還沒有回來。家里突然很安靜,她給小艾打個電話,約著逛街去。
趙嬰齊裝著心事,一圈逛下來,手里還是空蕩蕩。小艾倒是買了幾件上新的秋裝。不知不覺暑假就要結束了,時光如此之快,她馬上就要步入三十歲大關了,她還沒有二夠呢。
小艾喝著冷飲,瞅了她幾眼:“情緒不對呀。跟周達則鬧騰了?也不對,戒指都戴上了。什么事呀?”
“周達則的前妻要約我見一見。”
“不見,說什么呀?再說了,都離了那么多年了,她跟周達則也并不一定有話說,何況你?”小艾眨眨眼。
趙嬰齊無奈笑笑,也是呀,沒有見的必要。或許有別的事呢?石磊說的李芷依的母親法院該判了。趙嬰齊想告訴小艾,又恐她說她圣母心。不見就不見吧。
見了小艾后,趙嬰齊也忙了起來。陽陽的入學,她的開學準備工作,這都是小事,重要的事是再過幾天是章文禮去世三周年。在他們老家是要大辦的。即使和陽陽的爺爺奶奶鬧得再不愉快,該辦的事還得辦。這樣的事,打電話商量不好看,趙嬰齊開車回去了幾趟。幾番商討下來,只待近門的親戚,其他一應如喪儀。但這次陽陽要去墳前哭一哭。趙嬰齊堅決反對,陽陽還小,怕對他不好。等他長大了她會帶他回來祭拜的。章啟俊說,我們章家僅有的一點骨血都要認賊作父啦。趙嬰齊說,血親關系跟認不認誰無關。章啟俊夫婦當著家族里的長輩面哭訴著,又夾著雜七雜八的話。趙嬰齊仍舊堅持她的意見。最終族里的一個長輩發話,是咱家的人,又跑不了。孩子小,長大了回來也是一樣的。章啟俊夫婦這才算止了哭鬧。
趙嬰齊回來后,車停在小區北面的路上,她席地坐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路燈昏黃,樹影婆娑,涼風習習,來往的散步的行人,漸漸稀少。
周達則邁著大步走來,四下張望,看到她后,加快了腳步:“陽陽睡了。”
“你一直沒有走呀?這幾天辛苦你了。”
“陽陽粘我,給他買個無人機,算是抓住他的心了。”說著周達則也學她坐了下來。一會兒又站起來,去車里拿了墊子:“女孩子別坐地上。”
墊子夠大,兩人都坐了上去。一時沉默無語,周達則從她接陽陽爺爺的電話里,也能知道個大概。他掃了一眼趙嬰齊的手指,十指光光的。周達則掏出煙,啪,打著打火機,歪著頭點上。
“給我也來一根。”趙嬰齊向后撐著胳膊看著他笑。
周達則笑笑:“吸過嗎?”
“沒。”
他遞過來他吸過的:“嘗一口得了。”
趙嬰齊接過來,放在唇上,試了試,沒有吸,卻吹了一口氣。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燃燒。周達則笑出聲,抽走煙,噙自己嘴里:“別逞強。女人吸煙不好看。”
別逞強,她可不是在一直逞強嗎?從和章文禮結婚到現在,她最美好的年紀,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獨自堅強。趙嬰齊向后仰仰頭,淚從眼角流到頭發里去了。
她吸吸鼻子,周達則扭頭看她,又匆忙去車里拿紙。趙嬰齊撥開周達則要給她擦鼻子的手,自己擰著鼻涕。
過了一會兒,趙嬰齊說:“后天是陽陽爸三周年滿。”
“嗯。”
“我哭是在哭自己。”
“嗯。”周達則又點上一根,瞇著眼看頭上的路燈,燈下飛蟲環繞,偶爾有大一點的蛾子撲噠一聲撞燈罩上。
他們身邊也有蚊子,無聲地喝飽,又無聲飛走。
周達則站起來:“咱們走吧。”
趙嬰齊愣了愣,尷尬低下頭,垂目說好。
周達則開著車,趙嬰齊仍舊無地自容,不停喝水掩飾。恍惚間,已過了她回家的路口。“去哪里?”
“買點東西。”
趙嬰齊也就不說什么了。在一個超市門口,趙嬰齊等在車里,周達則進去不久,手里拎一兜東西出來了。
東西放后座,人坐到座上,打開頂燈:“癢死我了。”
腿上赫然幾個大紅包。周達則風油精瓶倒立著點著,一手揉著。“我最怕蚊子和女人的眼淚。”說著看看周嬰齊,“今晚有幸全齊了。”
這離周達則家不遠,他扣著安全帶說:“去我那坐坐,順便吃點飯。”
“你怎么知道我餓了?”
“我有耳朵。”原來她肚子響,他聽到了。
廚具都齊備,只不過沒用過,周達則在廚房忙活著,她在旁邊要幫忙,周達則說:“臥室里有你的衣服,洗過的,你去洗個澡,等會吃飯。”
衣帽間里,衣服分門別類地掛滿了。拉開抽屜,還有成套的內衣,趙嬰齊仰頭舒口氣。洗了自己的衣服晾上,看看及膝的裙擺,到餐廳坐下。周達則剛好端著一碗飯開了廚房門。“這寸勁。”
是一碗番茄雞蛋青菜面。趙嬰齊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就吃。周達則拍拍她的頭說句慢點吃走開了。
再出來,他已換上家居服,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看一眼已吃到見碗底,捧起碗仰頭喝湯的趙嬰齊,笑著說:“你可真捧場。”
趙嬰齊裝作沒聽見,站起來去廚房洗碗。再出來,周達則在沙發地毯上坐著,依著沙發,對她擺擺手。
趙嬰齊走過去坐下,周達則抬手從一側的茶幾上倒了杯水:“碧螺春,品一品。”
她對這沒興趣,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口,聞著香,嘗著澀,咽下去又口有余香。她慢慢品著,周達則笑:“品出味來了?跟生活一個味道吧?”
夜色靜謐,茶香四溢,周達則懶散又專注,像在等待什么。看著她的眼神鼓勵中帶著溫柔。趙嬰齊飲盡最后一口水,遞歸杯子,依著沙發,抱住腿,緩緩道出往事。
“章文禮對我的好,超出了一般人的認知。他的保險受益人是我,并且是唯一的受益人。他的工資,存款,房子,都是我,沒有他父母的份。我說什么他都聽,有求必應。”
周達則淡淡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的,除了一條,我見不到他。結婚回來了三天,我生陽陽,他回來了一天。其他時間,他都在工作地。沒有假期,沒有雙休日。”
周達則皺眉,想不出這是什么工作。趙嬰齊接著說:“他是一個度假區酒店的客房經理。那個度假區挺火的,在濱海。”
“濱海?”周達則重復一遍。
“是的,我去那里找過他。結婚一年多,陽陽奶奶天天軟磨硬泡,催著要孩子。章文禮不回來,他父母和我無論編什么樣的理由,他都以工作忙為借口不回來。沒辦法,他父母逼著我去,我去過一次,就那次有了陽陽。這么多年,我除了小艾的婚姻,沒深研究過別人的,她的也是分隔兩地的婚姻。我隱約覺得自己的婚姻不正常,但又不知道哪里不正常。又沒有人可以說一說。”
“孩子怎么來的?在我之前你還是個姑娘,你也沒覺得異常嗎?”
趙嬰齊揉揉額頭:“新婚那幾天,他都是醉酒狀態,我去找他那晚我記得章文禮讓我喝了一杯酒。之后我就昏睡過去了。醒來他說,這次會讓我有個孩子,對父母有個交代的。拋開這些不說,我找不到他的錯處,我也和小艾一樣疑心他在外面另有家室。但他把他的社交軟件的密碼都告訴我,鼓勵我隨時隨地登陸查詢。我能感覺到他沒有其他人,就是工作忙。我想如果他不愛我,為何對我傾其所有?后來有了孩子,也就沒空想那么多了。”
“你們怎么認識的?”
“我去那里旅游,他拿著我的身份證登記入住,帶我去房間的時候,他給我亮出了他的身份證。身份證上的地址幾乎一樣。他見我是一個人,給我留了他的號碼,并特別關注。他又抽出半天時間特意陪我。后來我們一直就手機聯系。沒多久,我哥在外地要買房子,要我爸湊錢付首付,爸媽沒有辦法,商量著把房子賣了,他們跟我哥去住,就單單我無處可去。我給章文禮說了我家的情況,他給我買房求婚,然后我結婚,父母去找我哥。在那時,我覺得他是救我上岸的人,感動又感激。現在很多人盼望過的日子,我一直都在過。人回不回來無所謂,錢回來就行。其實,這種日子不好過。”
“這是被誰傷了吧?所以找你生個孩子,給父母一個交代,覺得對不起你,所以用物質和金錢彌補?”周達則說,“當時也沒有人提個醒?”
“沒有,我都見不到他,何況別人。”
“那他怎么去世的?”
“車禍。在咱們市。”
“咱們市?”
“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是我讓他回來的,是我讓他回來跟我辦離婚手續的。”趙嬰齊抽泣著,“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或許我不讓他回來,就不會……”
“別把過錯歸咎為自己。既是車禍,那就是有人沒有遵守交通規則。”
“十字路口,沒有紅綠燈,一輛大卡車,車速過快,章文禮先被撞飛又被車輪碾壓,面目全非。認尸是我去的,警察說尸體辯認不出來了,讓我看的旁邊商家的監控視頻。鏡頭遠,我看不出來。最后是他病床上的母親確認的他。”
周達則攬過她,吻了吻她額頭:“都過去了。以后有我在,我會一直在。”
擁了她一會兒,他起身去了冰箱那里,拿了瓶冰凍的水,又取了條毛巾包住,輕輕敷在趙嬰齊眼睛上:“我知道我這一問,定會引你哭一場。哭過這次后,以后不要再哭了。”
紅腫的眼睛閉著,冰涼又舒服,她哭得沙啞的嗓子里重重嗯了一聲。
“以后只能笑。”
“嗯。”
“以后也只能想我一個人。”
“嗯。”
“等那邊的事忙完,跟我回去見一見我父母。”
“嗯……嗯?”
“那就定下個星期一吧。”
趙嬰齊摸到周達則的胳膊,抓住拉開,張了幾張眼睛:“我沒答應去見。”
周達則拿起他的手機,重播他剛才的錄音:“這就是證據。抵賴不掉的。”
“那是慣性,我沒聽清。”在周達則越來越湊近的注視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周達則托住她下巴,拇指撫著她的唇:“去不去?嗯?”趙嬰齊眼睛躲閃,身子后縮:“周達則,不要。”
她的眼睛里又有淚花閃耀,周達則無奈笑:“別怕,不勉強你了,太晚了,睡吧。你去睡主臥。”
趙嬰齊站起來,逃也似的跑了。
周達則笑凝在臉上,托著下巴,眼睛直直盯著某一點,思緒卻是萬千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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