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休息日的劇本殺店人滿為患, 桑絮知道封憬走不開,不愿麻煩她來接,預備下車后打的回去。
裴思渡說要回趟父母家, 家里派了司機來接,問要不要把她送回去。
分別十來天, 再踏進淮城,桑絮不由地想起自己離開那天的心境。像看完一場雨,天晴后仍霧蒙蒙。
“不用,我自己回。”
裴思渡停下腳步看她,確定她臉上沒有不舍和傷感。
她平靜得像在跟普通同事道別,只顧確定隨行物品沒有落下,且抽出部分思緒去安排后面的自由時間。
她想, 桑絮深諳“抽離”二字的妙處。
她能從任何一種情緒里, 自然地過度到另外一種,讓人找不出破綻。
五年前,聽裴思然炫耀新來的家庭教師漂亮又厲害, 學習開始好玩了。
裴思渡好奇那位年輕的老師怎么能哄住熊孩子,在門外站著聽了一會。
不說旁的, 她能把知識點說得簡單清晰, 隨口引申的都是中學生喜聞樂見的例子。
有耐心, 無論裴思然咋咋呼呼還是偷懶耍滑,她都不緊不慢地安撫她, 將話題繞回知識點本身。
脾氣好,但是有原則, 既不讓學生排斥, 也不縱容學生, 是個的合格家教。
她在外面等著, 想與這位老師寒暄,以便讓她對裴思然更盡心。
然而休息時間,從房里出來,看見她的桑絮,只是冷漠地點頭說“應該的”。
無論裴思渡問什么,她都用最簡短的話回答,不耐煩了,就直接說:“這些信息您可以直接問思然爸媽。”
講題時候的溫柔,像來自另外一個人,并且只對裴思然。
玩劇本殺時的桑絮,睿智、聰明也心黑,她們可以做場上最好的搭檔。但轉瞬,對她堅定不移表白的人,冷著神情說抱歉,游戲結束了。
宛若局外人,冷靜地開始復盤。
在公司時的桑絮,無論跟同事在一起有多自然與高興,見到她,笑容很快便收斂,客氣地同她打招呼。用桑絮的話說,誰見到領導會高興。
之前的偶爾接觸,這幾天的獨處,裴思渡自認為用了從未有過的心思,但桑絮仍我行我素。
她可以面無表情地在車站等她,也能在吻她時動手動腳,事后還能面不改色地進入下個環節,沒有任何溫存和情話。
她可以溫柔地背她走很長的路,說“我不會把你扔下”,但下一秒冷言說“我要辭職”。
欲念騰起時,能把她折騰到面臨窘迫的生理反應,不得不去換內衣。但她自己好像全然不被影響,置身事外地睡下,連抱她都不再有。
剛才,她們在不同的車廂,通過微信說些撩撥的小話,桑絮也很配合。
但下車后,她的神情看上去,并未被感染分毫的愉悅。
很難想象,眼前這個話少表情淡的女人,昨天晚上還乖巧趴下,讓她吻她的胎記。
她會紅著臉問:“你干嘛?”
亦會淡漠地接受她們倆短暫分別這種事。
縱是裴思渡自小就將情緒管理作為必修課來學,也嘆服桑絮變臉的本事。
哪怕她做了無數事情,只要時間一到,一切又從零開始,桑絮照舊。
就像五年前,見過一面兩面,桑絮冷淡到不跟她說話,她尚且能接受。見了五面六面,桑絮依然想不起她的名字,理由是跟裴思然太像,她就不能理解了。
再后來,她自以為熟了一點,約定等裴思然中考后,帶她們倆去吃飯。
桑絮說好。
裴思渡問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她說不用,到時候讓裴夫人通知她就好。
可成績下來的那天,她說謝謝,不用客氣,就把裴家的聯系方式刪了。
裴思渡若真想在淮城找一個人,倒也不難,桑絮的信息她都有。但對方的性格讓她明白,找到也是徒勞,人家就是不喜歡跟她們來往。
找到桑絮,只會惹怒對方,何況,她沒有非找不可的理由。
這事就算了。
五年后再見,桑絮似是變了一點,開朗多了,但又像是沒變。目光懶懶地掃過她,沒有一絲觸動。
裴思渡心想自己戴了口罩,認不出來也正常。后來摘下來,桑絮愣了下,想不起來她是誰。
她都把她忘了,坑她也不手軟。
裴思渡確信,如果沒有她事先準備好的協議,這次離別后,再見面的桑絮,還會冷漠地喊“裴總”。
她們睡的兩個晚上,就都不作數了。
桑絮干得出來這事,只要她想,她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大不了就離職唄,小員工是自由的。
所以裴思渡必須要有這么一份協議,作為她的令牌,確保這一個月內,桑絮能搭理她。
“協議我打出來后,送去你家簽字?”裴思渡送她回家幾次,從未上去過。
桑絮拒絕:“不用,回去我要休息,明天再簽。”
回去要休息,一切閑雜人等勿擾,包括她。
裴思渡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好,那協約從明天生效。”
桑絮這次很大方:“可以,八號。”
來往的人哪里知道,她們的協議關于一場戀愛,是為風花雪月而預備的,只當是生意往來。因為兩個人的神情,實在不算親近。
“到家跟我說一聲?”
“好。”
于是那天她們的聊天停在“到家了”“知道了”。
桑絮刻意避免跟裴思渡的接觸,心無旁騖地做著復盤。
她甚至拿來紙和筆,端坐于桌前,認真地梳理邏輯線。最終得出,裴思渡很高明。
裴總舍得放魚餌,桑絮這條自以為是的饞嘴魚,舍不得不吃。
因為真的很香。
從始至終,桑絮都是清醒的,她沒有被哄騙,她心甘情愿。
她想要探究的是,為什么她拒絕不了裴思渡。
除了心里的向往,裴思渡有怎樣的手段。她要整理成筆記,然后學習。
后面一個月,才不能就讓人家壓著她打,而她還像這幾天一樣被動。
反正只有一個月,當成一場訓練勞逸結合才更有趣。
封憬只知桑絮這段時間很不高興,班都不上跑回家,這兩天桑絮沒聯系她,只說下午到淮城。
“我有事要告訴你。”桑絮不是個愛分享的人,但封憬對她知無不言,她答應過封憬,要以同樣的態度反饋。所以,不能對封憬隱瞞太多。
尤其是,這事不是小事。
封憬樂得洗耳恭聽:“那我們出來吃個很便的飯。”
“什么叫很‘變’的飯?”
“便飯。”封憬沒好氣,桑絮真的很愛裝成不解風情的樣子故意煩人。
兩人又去那家煲鴨湯一絕的夫妻店,封憬迫不及待地動筷子:“餓死我了,中午就沒吃,今天帶了兩車,累。”
桑絮倒不怎么餓,“你太辛苦了,我本來想辭職幫你的。”
“你不喜歡,還干這個干嘛?”
做dm需要八面玲瓏,把控全局,而且要跟顧客培養感情,建立粘性。
而桑絮最反感的就是這些,她只愿意坐在前臺收賬。
封憬說完,意識到重點不在這兒,追加:“為什么辭職?就因為那件事?”
從桑絮知道那個叫“虞瞳”的存在后,就很不高興了。那天晚上她跟裴思渡,誰也不理誰,把封憬尷尬得夠嗆。
桑絮慢條斯理地喝湯:“很多事影響,覺得現在的狀態不好,應該換個環境。”
“然后呢?現在改主意了。”因為她剛才說的是“原本”。
“是的。”
“原因。”
桑絮情緒未曾波動,還是剛才的口吻:“裴思渡前幾天去云城找我了。”
封憬卻驚得一口湯嗆進鼻腔,連喝兩杯白水才緩過來,“那你們這么多天都在一起?”
桑絮較真:“沒有‘多天’,兩天半而已。”
“裴思渡。跑去你老家,跟你待了兩天半?”
這個走向顯然出乎了封憬預料,原本她以為這兩個別扭的人,還能別扭一段時間。沒想到裴思渡主動到這個地步。
“她住你家?”
“當然不是,在外面開了房。”
封憬點頭,“幾間?”
桑絮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沒了底氣:“一間。”
“這兩天半,你們都做了什么?”
若是換一個人刨根問底,桑絮早就甩臉子走人了。但封憬永遠站在她身邊,她問自然有她的道理,且她總有辦法把話說得讓人聽了舒服。
于是桑絮如實回答:“白天出去玩,晚上回酒店睡覺。”
吃到一半,封憬看桑絮安靜過了頭,終究還是問出了口:“那個……你們那樣了嗎?”
她想知道,事態到底發展到了什么地步,怎么幾天沒聯系,桑絮就跟別人同房睡了覺。
“當然沒有。”桑絮義正言辭地為自己辯護:“我哪有那么放浪。”
哪怕她該做的該看的沒耽擱,但那是裴思渡的責任,她沒把持住而已。她還是很有原則的!
封憬一想也是,憑桑絮這保守的勁,不會不乖,借她膽子她都不敢。
很好,在一起晚了兩天半,但沒做。
她又問:“你們倆談了沒?”
桑絮正是要跟她說這個,見她終于問到主題,毫不猶豫地回答:“談了一半。”
封憬滿頭問號:“什么叫談了一半?”
“我本來不想談,她說只談一個月,一個月后我就可以離職。”桑絮將協議內容向她簡單介紹。
封憬聞所未聞這事,卻沒笑話她們,旁觀者清地提問:“桑桑,你不應該想一下,你為什么不愿意戀愛,又答應陪她談一個月嗎?”
桑絮并不抵觸這個問題:“我想了,可能是短期讓我更有安全感,我討厭無限期的約定。”
“但戀愛不是長短期的問題,而是你一定喜歡她,才愿意的吧。”
“當然。”復盤過后,桑絮比任何時候都了解自己:“我喜歡她,她應該看出來了,所以想辦法給我鋪臺階。”
縱使如此,她想,一個月后,她應該還是會跑的。如果現在告訴她,未來幾十年,你身邊都是這個人了,但她將來不一定愛你,桑絮毛骨悚然。
戀愛把兩個人捆到一處,起初或許很甜美,時間長了,生活就是一地雞毛。
在甜蜜的時間段分開,是明智之舉。
封憬沒有過多干涉,她相信裴思渡看出桑絮對她跟對別人不一樣。要是楊晶晶跑去云城,連桑絮的影子都捉不到。
只是交代:“裴小姐很喜歡你,桑絮,暫且認真一點。”
只有一個月,當然要認真。
桑絮心情不錯地說:“正常時候,閨蜜應該叮囑‘保護好自己’才對。”
封憬靠近她,曖昧地慫恿:“我祝你,千萬別保護好自己。”
桑絮“哼”了聲,罵她“流氓”。
晚上睡下,旁邊是空的枕頭,她不需要擔心旁邊人來招惹她。輕松,但是無聊。
她喜歡跟裴思渡做流氓的事情,她罵封憬裝得理直氣壯,但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壞。
輾轉難眠時,收到一條“我想你了”。
桑絮更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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