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不止有蘋果,  桑絮將各類水果切成塊擺了盤端回客廳，裴思然對她道謝，夸她賢惠,  她卻有一瞬間的抽離。

        像偷來一段不真切的時光,  像樹枝馱著一捧沉甸甸的月光,  不知道何時奉還回去,  不知道何時枝斷葉散。

        她心虛自己像個騙子,  有人真實感對她的存在表示歡喜,  她卻一定要逃。

        她承受不住人的期望和暢想。

        也不喜歡。

        那她為什么還留在這里呢,  大抵裴思渡太誘人,  她被『色』字蒙了心。

        她為了睡覺,  為了占她喜歡的漂亮女人的便宜,  滿足自己空虛無聊的心境,  卑劣而簡單。至于對待裴思渡的家人，她的客氣，權當贈禮。

        有裴思然在的家里足夠熱鬧,  沒有靜的時候。但裴思渡問她學業和感上的事,  她都答得模糊。

        前者大抵她這學期課程減少,  壓力輕了許多,  就沒學習。后者則多半因為害羞,  又怕裴思渡會否定那個男生。

        桑絮刷著手機，收到桑城的『騷』擾,  他這周放假回到家里,  給桑絮拍了張麥田的景象。

        桑絮言辭犀利：“你終于意識到你的歸宿了嗎？”

        那邊發了個揮拳打人的表包，桑城：“已非吳下阿蒙，前幾天還受班主任表揚了，著吧,  期中考試絕對一鳴驚人。”

        “你先考完再吹行不行？”

        桑城快轉了話題：“你干嘛呢，大周末的，有約會嗎？”

        “媽讓你來調查我？”

        “我有那么聽話嗎，我代表個人八卦一下。”

        “與你無關。”桑絮三言兩語打發他，桑城今天話多，來為他又看上了什么東西，在這刷感度。

        結果直到聊完，他都沒開口要錢，這讓桑絮意外了一。

        裴思然還在跟裴思渡耍嘴皮子，撒嬌說自己有乖乖學習，跟桑城一個德『性』，但比桑城可愛得多。

        桑絮有點羨慕，她要有個妹妹，應該會舒心多。

        隨即收起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要有妹妹，大概率會比她得還辛苦，因為第二個女孩只會讓家里人更失望。

        所還不要了。

        中午裴思渡請客，去到裴思然愛吃的日料店，人均價格不菲，裴思然只有在有人宰的況下才來吃。

        桑絮對除了中餐外的食都欣賞不來，但偶爾嘗個新鮮，還能勉強接受。吃飯氛圍不錯，日式裝修，開放式廚房及安靜的環境。

        桑絮默聲吃著，刺身薄嫩，滿口回甘，壽司的口感做得比一般的店更豐富。手機震，她將食咀嚼完，打開看見裴思渡發來的消息：“二人時間被毀了，難受。”

        在她碰手機的一霎那，裴思渡自然地放下手機，與裴思然說話。

        桑絮心想這姐姐挺壞的，看上去有求必應，妹妹想吃什么就帶來吃什么，背后卻偷偷說這種話啊。

        她來一般的心，隨之有些歡快，裴思渡身上的那點小壞，她喜歡。

        完的事上，落了點兒灰塵，反而增添了真實感。

        下午劇內測，裴思渡沒有時間參加，她得回公司處理事。這么一對比，桑絮覺得小員工有小員工的，起碼不用多『操』心，基上周末屬于自己的。

        上上下下的事都需要裴思渡知曉并問，屬于她個人的時間就少之又少了。

        桑絮有理由相信，去五年里，她真的沒時間談戀愛。

        下午還算歡樂，裴思然太會活躍氣氛，跟封憬兩個人像捧哏和逗哏。因為周六，dm都在帶，人數有限，封憬男朋友也被拉來玩了。

        他對劇殺熱度不高，但女朋友干這個的，耳濡目染下來，比普通玩家厲害多了。

        這個體驗更重要，勝負倒沒什么，玩完之后，大家探討意見。

        裴思渡來說來來接她，但她這邊結束，外面天都黑了，她也沒能來。

        裴思然男朋友打的來將她接走，兩個人吃晚飯去，桑絮因為下午吃了不少零食，沒有食欲。封憬晚上要帶，沒法陪她，她就在店里坐著。

        封憬男朋友齊澤也在店里消磨時間，兩人在休息室里各占一隅，桑絮躺著，他邊改圖邊問：“聽說你談戀愛了。”

        桑絮沒氣地問：“聽誰說的？”

        “有所耳聞，有所耳聞。聽誰說的不重要，主要太驚訝了。”他留著長長的劉海，看上去頹廢得像個藝術家。

        他對桑絮的態度接受存在，但不關注。

        封憬怎么陪桑絮他就跟著怎么陪，不多問，存在感低到讓人舒服。

        這第一回，他對桑絮的事感興趣。

        可見，無論什么人，都對風花雪月來勁，尤其人的風花雪月。

        桑絮冷哼一聲不理他，他愈發開心，像見桑絮這樣也一種樂趣，“那女的，酒吧里我見的啊，你喜歡那樣的，太了。”

        “什么？”桑絮對他的話莫名其妙。

        “她跟小憬風格不，你喜歡那樣的，我放心。”

        桑絮聽出來了，合著在齊澤那兒，自己也有喜歡封憬的苗頭。真應該拉個四人群，讓裴思渡跟齊澤討論，雙方都徹底放心。

        桑絮懶懶地看齊澤一眼，放句狠話：“我就算一輩子單身，也不要你碰的。”

        齊澤豎起拇指：“桑姐夠清高。”

        桑絮煩躁地翻了個身，戴上耳機聽音樂。

        齊澤改圖改到一半出去接甲方電話，久都沒回來，桑絮看了眼他的隨機屏保，上面句現代詩。

        “至于我的相遇，我有多種比喻，比如大火席卷麥田，我所有收成抵擋給一場虛妄。”

        不知怎的，她找到了共鳴，拍了一張照片。

        愣神看了一會，收到裴思渡的電話，“還在店里嗎？”

        桑絮張口就說瞎話：“已經回家了，睡下了。”

        “哇，那太了，今晚輪到我去睡你家了。”裴思渡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聲音更柔，通手機傳出來，每一句都像在說話。

        桑絮被她打敗，只承認：“我在店里，你來吧。”

        那邊柔聲問：“干嘛要騙人。”

        “隨便騙騙。”

        “這也能隨便的事嗎？”

        “當然啊，我隨便。”

        裴思渡低低地笑，一直沒掛，桑絮就陪她打了一路電話。

        多數時候她不說話，只聽著裴思渡那邊的靜，裴思渡應該在紅燈，抽了個功夫哄她：“我想你。”

        桑絮“哦”了一聲。

        “你想我嗎？”

        “不想。”

        “又開始你的‘隨便騙騙’了。”裴思渡縱容地說：“你總騙這些沒用的，年輕貌的姑娘，騙財騙『色』不更嗎？”

        “專心開車。”見齊澤回來，桑絮不肯再多說。

        齊澤專心搗鼓了一會，不知道桑絮還在通電話，隨口問：“你女朋友什么時候來啊，你她半天了，飯都不去吃。”

        桑絮立即往外走：“不用你管。”

        耳機里，裴思渡的聲音又傳出來，她問：“剛才說話的誰啊？”

        桑絮冷笑一聲：“跟你志道合的人。”

        “不明白，但應該不什么話。”裴思渡的直覺準。

        不多時，裴思渡告訴她快到了，桑絮下樓到路邊去她。裴思渡甫一停車，她就車門打開，“去旁邊歇著吧，我來開。”

        裴思渡笑意更深：“幫我解安全帶。”

        桑絮來想問她為什么不能自己解，但這里不能停久，她也不想拌嘴。于按照指令，俯身幫她解了安全帶。

        直起腰的時候，她快速地看了眼裴思渡的臉。眉宇之間盡倦『色』，但眸子彷佛濾了那些糟糕的緒，溫柔地含笑，專注盯著她看。

        桑絮被她用這樣的眼神看久了，不似最初那般局促和扭，習為常地開心著。

        還朝裴思渡大方地『露』了一個微笑。

        裴思渡讓出駕駛座，說出桑絮聽都不意思聽的話：“能看你這么對我笑一下，再累都不覺得累了。”

        一個不敷衍的真誠的笑容，讓她有想做成標的沖。

        但笑容留不住的，又怎么做成標呢，能留住的只有桑絮，但桑絮像也留不住。

        她連續忙了七個小時沒吃東西，超負荷運轉下來，身體里的樂觀因子供應不足。

        腦海里出現倒計時，她已經在想象，桑絮離開那天的姿態。

        怕她受累，就主幫她開車，還答應回去給她煮面吃的桑小姐，體貼又心狠啊。

        平時都桑絮坐在這個位置走神，游離，今天輪到她了，負面緒逐漸將她籠罩。

        她想，桑絮在這里坐著時，想的大概也離開的事。

        她已經不愿再去問一個原因，也不愿再去強求一個完滿結局，她的挑戰失敗了，她已經跟虞眠宣布了結果。

        早點認輸，然后純粹地享受最后的陪伴，被嘲諷也無所謂。

        不想著怎么攻略下這個人，只想著，家里那碗面的味道就。

        桑絮將冰箱里的手搟面都給煮了，切了火腿，放了豆芽和青菜，還放了兩個煎蛋。

        裴思渡洗澡去了，說太累，想解乏。

        桑絮煮面的時候，淡淡的不太愉快的緒不斷升起，她壓制不下，只去探究原因，后來想明白那種緒心疼。

        看見精神昂揚的裴思渡變得寡言安靜，路上不發一言，她心里發疼。

        裴思渡到家之后，累得連換鞋的都遲緩而艱難，桑絮沒忍住，徑直蹲下幫她脫了高跟鞋，穿上棉拖鞋。

        然后將她的鞋擦拭干凈后放鞋柜，她有時候『性』子急，覺得這樣更快一點，不然看著裴思渡慢吞吞，她也要累死了。

        裴思渡穿著拖鞋坐在那里，看著她忙，似乎想說些什么，但也沒說。

        桑絮將面盛大的玻璃碗里，端到餐桌上，朝臥房方向喊：“喂，來吃面。”

        喊完她坐下，忽覺得自己挺賢惠的，她從前沒發現，也沒機會發現。

        裴思渡洗澡，吹頭發后精神了些，笑容又恢復在臉上。她像餓了，吃了兩口眼里就有了光，跟桑絮說：“謝謝。”

        桑絮不太喜歡，“客氣什么。”

        裴思渡將面吃完，意猶未盡地說：“真吃，后加完班都可吃桑小姐煮的面嗎？”

        桑絮皺眉，心想煮面太簡單，這也沒技術含量，吃一次覺得不錯，次次吃就膩了。都加班了，還不得吃點更的東西。

        她皺起的眉頭和踟躕的神態，讓裴思渡的笑淡了兩，在剛才那句話前面加上限定詞：“我的意思，合約期內。”

        這個限定詞讓桑絮被澆了滿頭冷水，火星子完全熄了下來，她沒再多說，直接應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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