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房間空調(diào)打得低,開門后一股寒氣直往外撲,沁得人在八月的早晨發(fā)冷。難怪桑絮將被子裹這么嚴(yán)實,真夠任性的。
裴思渡輕手輕腳地進去,將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彎下腰肢,盯著桑絮的睡顏。
她睡得香,任由房間里進了個人,被打量半天,也沒有醒的意思。
桑絮這段時間忙,她們八月竟然一面都沒見過。
裴思渡想她想得厲害,又不能說。
桑絮累得語音通話都有氣無力的,大有強顏歡笑的狀態(tài)。她想開視頻看看她,又怕徒增她負(fù)擔(dān)。
果然,她不提,桑絮就不提,好像并不想看見她。
七月份她們聊起回淮城的事,桑絮還興致勃勃,讓裴思渡給她收拾出空間放東西。八月再談,桑絮就不是那個狀態(tài)了,不是敷衍過去,就是轉(zhuǎn)變話題,有時候直接沉默。
裴思渡豈會察覺不出她的心思,她以為,桑絮不想回淮城了。
說好下個月再見,說好各自冷靜,可是小混蛋一聲不吭地回來,又這樣霸道地睡在她家里,都不容她說個不。
看見桑絮,她是喜悅的,她的戀人終于學(xué)會了奔向她。
每回都是她義無反顧地追去,從云城到安城。縱然是她的性格使然,不喜歡坐以待斃的滋味,但桑絮著實比一般人更費神。
這是第一次,在她們直接出現(xiàn)問題后,桑絮朝她身邊跑。
可是內(nèi)心卻酸脹,不可避免地自責(zé)。在感情里,她做不到完全運籌帷幄地冷靜,明知桑絮不容易,明知等她閑下來再談更好。
可是昨晚,她還是要發(fā)作,要跟桑絮鬧一回。
哪怕她比桑絮大九歲,但談戀愛,沒有大讓小這一說法。
她悄無聲息地嘆息,桑絮在睡夢里跟著皺了眉頭,似乎不大高興。
“裝深沉。”
裴思渡看了一會,腰都酸了,沒舍得把手往床上撐,怕吵醒酣睡中的人。
退出房間后,她在一家口碑不錯的早餐店下單,點了幾樣桑絮會喜歡的。
她自己做的早餐無非那幾樣,吃的多了,桑絮估計也膩。
四十分鐘后,早餐送過來,裴思渡將餐盒放在餐桌上,再次去看桑絮。
連睡姿都沒變,這回裴思渡舍得碰她了,坐在床邊,輕撫她的發(fā)頂。
待桑絮從熟睡狀態(tài)里慢慢清醒,她才溫柔地輕聲問“起床好不好”
桑絮睡得迷糊,只動了一下,又要睡過去。撫摸她的力道輕重適宜,摸得她極舒服。
“不想起嗎”
“乖,吃了早飯再睡。”
“你都瘦了。”
喚她的聲音一聲柔過一聲,揉她的手從頭頂揉到額頭,眉骨,面頰。觸感微涼,但指腹傳來的卻有幾縷溫?zé)帷?
桑絮又清醒一些,聽耳畔溫潤的嗓音說“真的不起嗎,好困是不是”
摸她的手停下時,依依不舍從心底瞬時迸發(fā),桑絮掙扎著睜開眼,生怕她就走了。
睡眼惺忪地看向裴思渡,屋內(nèi)光線不好,但能看見她在笑。
看見她笑,桑絮終于放心。
折磨她一晚上的不安,在此刻偃旗息鼓,給了她喘息的時間。
她甚至夢見她趕到家,開不了家里的鎖了,裴思渡不歡迎她,冷聲讓她離開。就像那回,她在門外等了幾個小時,見不到人。
裴思渡說“別入戲太深。”
她在夢里極力地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她想回來,她想在裴思渡身邊。她只是有一點害怕,但她沒想過退縮。
可是裴思渡對她很失望,說什么都不肯消氣。
“我們冷靜一下吧。”
桑絮好怕她冷靜,對她而言,那是裴思渡到極限前最后的隱忍。
依稀有人罵了一句“你真差勁”,不是裴思渡的聲音,桑絮找尋了一圈,意識到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她擅長把事情辦砸,皆大歡喜的事情,只有她在胡思亂想。
她自己都恨自己。
夢做得她又慌又急,一會兒熱,一會兒冷,怎么跑都要進死胡同里。
直到裴思渡喊她起床,耐心又溫柔,她終于徹底醒來,伸手將她的手攥住。
她使了全力,但剛醒后提不上勁,裴思渡倒沒覺得疼,“早飯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我們先吃一點。好不好”
“好。”桑絮乖乖地答。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實在太困,桑絮揉了揉臉,打著哈欠說“凌晨三點多。”
裴思渡聞言變了臉色,“你沒休息就直接開回來了”
問完她反應(yīng)過來,昨晚那個情況,桑絮大概率不會像她想的那樣,理智地睡上幾個小時,等恢復(fù)體力了再跑回淮城找她。
“你知不知道這樣開車多危險”
她壓不住的慍怒讓桑絮愣了愣,將她的手放在臉邊,“我知道,可是就想回來,我想一睜眼就看見你。”
剛睡醒,她說話不自覺帶著股撒嬌的勁,“誰讓你掛我電話。”
裴思渡第一次這樣,冷淡地,漠然地,不愿與她多溝通。
昨晚急著掛斷,是不想朝她發(fā)脾氣,深知再說下去,不是她刺桑絮一刀,就是桑絮炸毛。
可是桑絮這么一說,她便聽出委屈來了,彎腰去抱她,哄著說“我以后都讓你先掛,但你答應(yīng)我,以后別這樣沖動了好不好你要知道,如果你路上有事情,哪怕只是一點點,我都受不了。”
桑絮凝望著的雙眸里,在意和珍愛彷佛將要流淌出來,讓她心疼,恨不得拿手去捧著。
同時她幼稚得無可救藥,心想昨晚即便出了事,能被裴思渡喜歡一場,知道一個人這樣惦記她,她也值了。
但這種沒心沒肺的話她不敢說出口,要是說了,裴思渡會氣死。
“怎么不說話”見她只是發(fā)怔,裴思渡有點急了。
她越想越后怕,急著要個保證使自己安心。
昨天桑絮上了一天的班,晚飯都沒好好吃,凌晨還趕路回來。太胡鬧了。
“沒有以后了。”桑絮好像撥開云霧,與自己和解了,朝她笑笑,“你忘了,我很快就要回來,不會再這樣。”
裴思渡并不接受這樣的回答,“你又不是今天留下,以后都不用出遠門了。你必須答應(yīng)我,往后,無論如何,不許做類似的危險事情。”
桑絮看她這樣認(rèn)真,只得點頭,“好,答應(yīng)你。”
心里卻有一抹捉不住的難以言說的失落,她其實想要裴思渡夸夸她做得好,她享受為她沖動的感覺。
她以為能拿附加題的分,沒想到老師不愿意給她。
“你乖。”裴思渡聽了安心,低頭想去吻她。
桑絮將臉埋起來,害羞地說“不親,我還沒刷牙呢。”
“洗澡了嗎”
“洗了。”雖然洗的不盡興,她昨晚又累又困,還必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裴思渡。
裴思渡眸色漸深,將她抱住的被子掀開一角,“那換別的地方。”
桑絮不理解,但她不會拒絕裴思渡,老實配合。
說是親其實像咬,從秀氣的鎖骨處下去,隔著睡衣,通通照拂一遍。疼不到點上,酥也沒酥到。
桑絮忍耐著,眼看她還要往下,伸手抱緊她。
裴思渡便不動了,趴在她懷里,靜了一會兒。
桑絮問她“不吃飯嗎”
“吃。”裴思渡坐直,整理頭發(fā),“吃完再睡。”
桑絮跟著下床,覺得方才被咬過的地方都在發(fā)熱,難受又舒服。
“我不睡了,我今天陪你。”
今天。
“晚上就要走是不是”
“明天上班,也可以明天起早一點回去。”
“不用折騰,今晚回吧。”
裴思渡淡聲說“但是我昨晚也沒睡好,吃完我們一起睡。”
說著就出去了。
桑絮心想還好她回來了,不然裴思渡一夜睡得不好,她都不知道。
迅速刷牙洗臉,去餐廳找人。
有她愛吃的湯包跟沙湯,裴思渡沒與她多說話,小口吃著東西,手機放在桌上,瀏覽著信息。
桑絮坐在旁邊,跟看了幾眼,心想無聊。
吃飯看這些傷腦筋的東西,很容易沒食欲。
吃完,裴思渡讓桑絮先回去睡,自己留下把桌子收拾了。
兩個人一起睡,自然要去主臥。
裴思渡進房間時,桑絮還沒有睡,坐在窗邊往下看。
“看什么呢”
“樹。”
“我以為有美女。”
“樓這么高,就算有,看得清嗎我”桑絮掐腰澄清。
裴思渡笑“剛才很困,怎么不睡了”
“吃多了,消化一下再躺。”桑絮其實根本不想睡了,她想多看一會裴思渡。
她的目光太熾熱,裴思渡沒法忽略,好整以暇地坐下,問她“看我做什么”
“我昨晚讓你生氣了”
“沒有。”裴思渡低頭看著手里的雜志。
桑絮離開窗邊,蹲到她面前去,“你現(xiàn)在不生氣了”
“嗯。”
她的兩個回答前后矛盾,故意留破綻給桑絮,讓她心里有數(shù)。
桑絮心領(lǐng)神會,蹲在她身邊,蹭蹭她的腿。
裴思渡怕癢,不許她動,喊了一句“桑絮。”
“在呢。”
“你回來后,不同我一起住也可以。”裴思渡想清楚了,讓了一步,“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我沒有為你放棄現(xiàn)有環(huán)境去安城,獨要求你回來,已經(jīng)是我自私了。”
她輕手捏住桑絮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你最怕不自由,我不逼你。反正你在淮城,隨時可以過來,住不住在一起無所謂。”
“以后,我也不會再說養(yǎng)你這樣的話糟踐你,我會尊重你的工作。”
桑絮越聽越慌,將她的腿抱住,緊張地問“你不是說不生氣了嗎”
“可是聽著像。”她這樣的體貼讓桑絮更加愧疚,裴思渡已經(jīng)那么好了。
“我只是在反思自己。我身上有許多壞的習(xí)性,自己意識不到,你跟我在一起,會因此而辛苦。”她理性地剖析自己。
換位思考,若有個更強勢的人,以她對桑絮的態(tài)度來對她,讓她放棄工作,住進別人家里,她的反應(yīng)會更大。
而桑絮昨晚并沒說什么,脾氣已經(jīng)收得很好了。
“我沒有辛苦。”桑絮乖順地趴在她的腿上,“你不要反思自己,是我不好,是我讓你辛苦。”
“我坦白,我膽子小。我害怕回來,是怕我太依賴你,怕你以后不要我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只有開頭的“我坦白”擲地有聲,好像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后面的話,都是裴思渡低頭去聽的。
聽完,撫摸桑絮的背,“所以,你不想回來了是不是害怕在一起后,你擔(dān)心的事情會加速到來。”
“不是。”桑絮從她腿上抬頭,“我只是怕,我沒有不想回來。”
這件事,她一直明白,硬著頭皮也一定要做。
不需要那些折中的法子,她一定要克服她的壞毛病。既然她喜歡跟裴思渡在一起,為什么不敢再親密一些。
裴思渡露出微笑,又摸她的頭,桑絮被她摸得愈發(fā)乖巧,仰頭看她“不回來看你,不跟你視頻,是我做的不好,回去以后我一定會注意。”
“好乖。”裴思渡一點兒脾氣都沒了,低頭看她的腿,“蹲著不麻嗎”
桑絮露出一個尷尬的笑“早麻了。”
她想跟裴思渡親近親近,但不能跪著啊,麻了也要蹲。
“傻不傻。”裴思渡把人撈起來,“坐我腿上,姐姐抱抱你。”
腿麻讓桑絮面部猙獰,偏過頭去不看裴思渡,“我很重。”
“聽話,來。”
沒吭聲,桑絮自己平復(fù),等腿好一點后,才側(cè)身坐上去。
裴思渡懷抱著她,低頭替她揉小腿。
她的側(cè)臉線條流暢漂亮,桑絮在上面親了一口,堅定地說“我要跟你住,每天睡你。”
“太依賴我怎么辦,我不要你了怎么辦”裴思渡輕聲反問。
桑絮摟住她的脖子,靠在她懷里,“我喜歡杞人憂天,你不要理我好了。”
當(dāng)選擇擺在她面前時,她總有一萬個悲觀的念頭,她很難克服這個毛病。可是她本能地信任裴思渡,因為只有裴思渡,可以讓她這樣舒服地靠著。
等桑絮坐直,裴思渡將臉埋進她的頸側(cè),“杞人憂天的人,沒法回答另一個杞人憂天的問題。”
桑絮問“什么意思”
“我有時候也會想,我太喜歡桑絮怎么辦,桑絮不要我怎么辦”
聽這話,桑絮不可思議,急著同她保證,“我怎么會不要你我以前那樣是膽小,以后不會了。”
“我不要你的保證,就像我不會跟你保證一樣,口頭保證太簡單了,是感情里最頻繁又最不牢靠的東西。”
她的眼里滿載盛夏的光,“可我相信你,我希望你也相信我,好嗎”
桑絮看得目不轉(zhuǎn)睛,點頭,輕吻她眼睛,喃喃自語道“我好像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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