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程昶半晌才回過神。
“他在說什么東西啊?”
云拂漪扶額。
這兄妹倆扭成一團,打得難舍難分,于是她只好去開門了。
門外果然站著這位小少爺,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局促,看到云拂漪之后,他如臨大敵地退后了一步,結結巴巴道:“放、放開她!”
……她有那么可怕嗎?
“進來吧。”
她為他讓開門。
林淵一進房間就看到程昶在打蘇圓圓,他立刻緊張了起來:“你是誰?你放開她!”
程昶當然不放:“我為什么要聽你的?你誰啊?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管?”
林淵睜大了眼睛:“圓圓,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個……呃……”
他的目光頓在了程昶胸前的兩個大籃球上,思考著該如何稱呼他。
程昶當下就氣不順了:“圓圓也是你能隨便叫的?”
他放開了蘇圓圓,轉而朝林淵走過來。
他比林淵高了一個頭,上來就用手撐住了他腦袋上方的墻壁。
“你姓什么?叫什么?哪來的小王八蛋敢拐我們家的圓圓?”
然后他就被云拂漪摁在了墻壁上。
“他也是你能隨便罵的?”
程昶一秒破功:“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食物鏈就是這么形成的。
林淵趁此機會趕緊跑到蘇圓圓身邊站定,還很緊張地查看了她有沒有受傷。
程昶見狀,再次氣得差點吐血三升:“……”
蘇圓圓警惕地盯住了云拂漪:“你是怎么知道林淵的名字的?你又是怎么和程昶勾搭上的?”
云拂漪:“……”
猜疑鏈就是這么誕生的。
她擺了擺手:“自己人。”
她看向林淵:“你父親讓我過來的,你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點到為止就行了,他的身份還是少暴露為妙。
林淵聽到她的話,果真表情就變得呆滯了:“什……你是……”
蘇圓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云拂漪,小聲問:“你們認識?”
云拂漪沒再說話,她擦著他的肩膀走進了衛生間,順便把臉上的偽裝洗掉。
可惡,證件都還沒拿到,白花錢了。
等她清理干凈再走出來,蘇圓圓看著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這么漂亮呀?那你為什么還要想不開和程昶走一起啊?”
原本還在美滋滋的程昶突然頓住:“等一下,你之前為什么會認為偽裝時的她會和我在拍拖?”
蘇圓圓小聲嘀咕:“因為你就只配得上那樣的。”
這等傻叉和漂亮美女無緣。
程昶的胸口被她氣得起起伏伏。
……真的很讓人難以忽視那倆大籃球。
他扔下了一句“你等著”就跑回了衛生間洗臉,洗干凈濃妝的程昶明顯看起來清爽了不少,原本精致的眉眼也變得英氣了起來。
“現在呢?”
蘇圓圓:“……”
她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他的胸,它們的適配性有了明顯的降低。
……還不如剛才的濃妝呢。
她選擇死亡。
林淵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警惕,他放開了蘇圓圓的手,徑直向云拂漪走來:“可以和你談談嗎?”
他的詢問彬彬有禮,并沒有擺什么架子。
云拂漪點了點頭:“可以。”
她拉開房間門:“去對面談嗎?”
林淵點點頭。
蘇圓圓瞪大了眼睛:“林淵,你去哪里啊?”
林淵回過頭沖她笑了笑:“沒什么,就是談談而已。”
他頓了一下。
“他也是你的家人吧?你們應該也有些矛盾要解決,沒關系的。”
程昶沖了上來:“當然有關系,我和蘇圓圓是家人,共處一室合法合規,你和她是什么關系……”
他被云拂漪一腳踹回了門里。
林淵目睹了她踹人、鎖門、一氣呵成的過程,淡淡地評價:“身手不錯。”
云拂漪不卑不亢:“要把您從這種地方救出來,身手差的話可不行。”
林淵笑了:“別稱呼我為‘您’了,怪不習慣的。我爸讓你來的?”
云拂漪干脆道:“我的頂頭上司讓我來的,不過你爸是他的頂頭上司,也差不多。”
林淵的表情有些猶豫:“他有沒有說些什么?”
云拂漪搖了搖頭:“我沒有直接接觸他,至于我的頂頭上司,他只是讓我來下城找回你。”
林淵說:“那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救。”
云拂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愿就可以決定的嗎?我的上司甚至都開始懷疑是另一個執政官候選人干的黑幕了。”
到時候政界因為他的失蹤而被搞得腥風血雨他就高興了?
林淵說:“下城不是第一天建成的,政界也不是最近才開始腥風血雨的,更何況,我爸不止我一個孩子。”
云拂漪問:“離家出走?”
林淵笑了,但他沒有說出更多的解釋:“如果你想這么以為的話。”
云拂漪懶得和這個小孩猜謎語,就算是他爸來了都不行。
“我不能動你,但不代表我不能動他們。”
她揚著下巴虛虛地點了一下外面。
“你很在乎那個女孩,對吧?”
林淵的目光顫了一下,他強裝鎮定:“你不能,你是上城的執法官。”
上城的執法官不都應該正直向上,遵紀守法嗎?
云拂漪笑了:“看來你沒有聽說過我——我向來是遵紀守法的執法官中,最不遵紀守法的那一個。”
林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一下就白了。
他好像知道面前這個女人是誰了。
——云拂漪。
心狠手辣的執法官,做事隨性,不守規則,甚至有的時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投訴她的意見能塞滿三十位議員的電子郵箱,但沒有人愿意換掉她。
上城也會有夜晚,也需要一把合適的刀去處理那些陰影之下的東西。
她的實力是一方面,她愿意弄臟自己的手也是另一方面。
她和他們不一樣,她不需要干干凈凈。
“想起來我是誰了?”云拂漪狀似和藹,“想不起來的話可以慢慢想。”
林淵抖著聲音說:“你也是下城的人,你不會想要傷害你的同胞的。”
然而云拂漪對“同胞”這個詞毫無波瀾:“我甚至都沒有‘家人’這個概念。”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小孩兒。
林淵深吸了一口氣,他放緩語氣:“那你知道‘下城清除計劃’嗎?”
云拂漪搖了搖頭:“繼續。”
“我是在我爸辦公室里看到的那份文件。”林淵的目光閃爍,“他們甚至覺得下城的存在影響了多米尼克城的發展,為此,他們最近在探討下城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性——他甚至打算把這個當做他的選舉演講!”
他的語氣有些激動。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但在父親的眼里,卻好像只是可以隨手就能丟棄的棋子。
那一刻,他感到齒冷,感到害怕。
說完了,他又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云拂漪。
希望能從她的臉上看到震驚或者錯愕,如果有惶恐就更好了。
然而很可惜,她的反應很平靜,就好像他說的話等于“今天超市賣的黃瓜又漲價”。
云拂漪開口了:“所以你來到了下城,意圖用自己的生命安全來阻止他?”
有點愚蠢。
林淵咳了一聲:“我只是覺得我也能很好地適應下城的生活。”
云拂漪的表情終于有了波動:“你?”
她不敢相信。
這樣金枝玉葉的小少爺,食物上都要鑲嵌著金箔,床上四件套都是手工剪裁的絲綢。
他能夠適應下城的生活環境嗎?
“少瞧不起人了。”林淵努力站直了,“況且你不也出現在這里了嗎?”
云拂漪覺得他應該分清自愿和社畜之間的區別:“這是我的任務,更何況我之前在下城住了十二年,早就適應了。”
林淵信誓旦旦:“總有一天,我也會適應的。”
云拂漪:“……呵呵。”
林淵見她發出了這兩個音節之后就沒再吭聲,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不會再把我帶回去了吧?”
云拂漪沒有回答,她問:“那個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林淵小聲嘀咕:“我甚至都沒有問你那個男的是怎么回事。”
云拂漪瞇了瞇眼睛:“恩?”
林淵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啊,她,這個,我之前和她一起在網上打游戲,打著打著,就熟了唄。再后來,她說要參加這個游戲,我就陪她來了。”
云拂漪問:“你是真的不知道這個游戲的危險性嗎?”
高等教育出來的小少爺,可以天真,但不可以弱智。
林淵撇了撇嘴:“她說她需要這筆錢,所以我才想要過來陪她。”
云拂漪挑起了眉:“你家已經很有錢了。”
至少能湊出幾百個四千萬貝比(還不包括固定資產),完全可以成全這筆小小的資助。
林淵搖了搖頭:“我父親不會同意的,圓圓也不會同意。”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和下城的人有牽扯,別說他這輩子沒法再見到蘇圓圓,他連上網都會受到限制的。
至于蘇圓圓,她是個驕傲的小女孩,不接受任何同情與施舍。
“她說她想要要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拿到這筆游戲的獎金,然后去救一個傻叉。據說那個傻叉得了很嚴重的病,需要很多錢。不過我也不知道那個傻叉究竟是誰……”
他的語氣居然還酸溜溜的。
云拂漪:“……”
云拂漪問:“你覺得會是誰?”
林淵:“……”
林淵突然想起了那個裝著籃球假胸的男人:“啊。”
他們面面相覷。
云拂漪是真的不想和一個小孩說“英雄所見略同”這種話,但迄今為止,程昶真的是她見過最大的一個傻叉了。
神明在造人的時候,一定給予了他特別多的善意。
這么想著,她追問了一句:“什么病?”
林淵搖了搖頭:“她沒多說,但我覺得這病估計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還需要有人脈能認識能治這個病的醫生。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找補:“那個,你不要和程昶說啊,因為我答應了圓圓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云拂漪當然不喜歡當傳聲筒:“我知道了,我們出去吧。”
林淵站著沒動:“那現在怎么說?”
云拂漪說:“走一步看一步。不過你放心,以我的實力,保下一個你一個我,不成問題。”
林淵執著地追問:“那圓圓怎么辦?”
云拂漪看了他一眼:“那是你的事。”
林淵猶豫了一下:“那,我可不可以把我的名額讓給她,你保她就好了。”
云拂漪:“……”
這小子的心眼是實的。
云拂漪篤定道:“你喜歡她。”
這是個肯定句。
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干點壞事或者談戀愛都是藏不住的。
林淵漲紅了臉:“……”
云拂漪追問:“那她喜歡你嗎?”
林淵的臉又有些白了:“……”
云拂漪了然,她哦了一聲:“所以你們還停留在‘搭檔關系’的階段?”
林淵低聲道:“不用你管。”
云拂漪輕笑了一聲:“你該知道,你爸不會讓我保護除你之外的人,更何況她和你沒什么關系,再說,你爸也不會讓你和一個下城姑娘在一起。”
林淵抿著唇:“所以,你不肯了?”
“那倒不是。”云拂漪無所謂地吹了聲口哨:“我肯了。”
林淵睜大了眼睛,里面寫滿了震驚:“為什么?”
云拂漪聳肩:“不為什么,我心情好。更何況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違抗上司命令了。”
林淵小聲道:“我爸和你上司,他們都會不高興的。”
云拂漪說:“那正好,他們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林淵:“……”
說完,她重新拉開門,往對面走去。
談完了,她要休息。
林淵眼睛都亮了起來,他趕緊追上她:“那說好了,不許耍賴啊。”
云拂漪無語:“我倒也不至于騙一個小孩。”
“那拉鉤!”
他甚至舉起了他的小指頭。
這是他從蘇圓圓那里學來的招數——不用合同,不用簽字蓋章,拉了鉤就是一百年不許變。
云拂漪:“……”
她看上去這么好說話的嗎?
林淵執著地舉著小指頭:“圓圓跟我說的,拉鉤上吊不許變。”
云拂漪覺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很好說話,大概是程昶拉低了她的下限,她虛虛地勾住他的手指,敷衍地晃了兩下接著往前走。
她敷衍得甚至忘了把手收回來。
林淵就這么被她拉著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她打開了門。
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國家動物園的靈長類館。
咆哮和怒吼聲撲面而來。
“你一直都把我當成一個傻小孩,從來都沒有平等地對待過我!”←飽受原生家庭迫害的未成年人。
“因為你還不是個成年人,你甚至還需要我的照顧和監護!”←被憤怒灼燒理智的暴怒成年人。
“你怎么好意思說出這句話的!你的照顧就是限制我的上網時間,把我的游戲賬號里的稀有裝備一鍵清空!”←幾百年前被地主搬空庫存的佃戶。
“你還真好意思說!我問你,在家里是誰做飯的!是誰打掃衛生的!又是誰把臟衣服送到洗衣房去的!”←苦情劇里默默忍受的老媽子人設。
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之后,他們已經舉不出更多的例子了,于是開始了新一輪的罵戰。
“傻叉!”
“你才傻叉!”
“你最傻叉!”
“你超傻叉!”
“你無情無義無理傻叉!”
空氣中的含傻叉濃度明顯超標了。
云拂漪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捂住林淵的耳朵:“不要問,不要聽,不要學。”
林淵不明所以,他試探性地問:“你是說‘傻叉’這個詞嗎?”
云拂漪放棄了:“……”
她上前分開了兩個人,并把他們三個齊刷刷地扔了出去。
“我要休息了。”
她特別警告了他們。
“不許在我面前再說臟話。”
兩個小孩明顯被她震懾到了,縮了縮腦袋。
只有程昶還在不死心地拍門:“云朵朵,云朵朵,我明天再來找你玩啊?”
蘇圓圓瞪大了眼睛:“你居然還知道了她的名字!”
這等傻叉,她還以為他會在搭訕的第一步就被卡住呢。
一旁的林淵心情復雜:“……”
這也不是她的真名啊。
但他還是很有求生欲地沒說實話,并且違心地贊同了她:“你說得對!”
然后程昶的目光就落到他的身上來了,他現在的表情有點像那種八點檔狗血劇里的大家長。
“你是什么時候認識我家圓圓的?”
林淵:“……”
此地不宜久留,他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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