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荷坐在長凳上糾結的看著放在桌子上的神像，好看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路邊撿回來一尊神像。

        糾結了一會兒，傅雪荷將神像身上的泥漬擦擦干凈，手托著臉端詳神像。

        這神像倒也奇怪，雖然有些許破損，但是隱隱透出微光。

        “這么仔細一看，山神好像也很俊美呢……”傅雪荷喃喃自語。

        “雪荷，奶奶回來了。”傅奶奶從院子外走進來，手里還拎著一個紅袋子。

        傅雪荷趕忙站起身來，快跑兩步沖到了傅奶奶身邊：“奶奶你終于回來啦，我可想你啦！”

        傅奶奶將手上的紅袋子遞給傅雪荷，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尖：“奶奶這不是吃完馬上就回來了？還給你帶了喜糖呢。”

        “嘿嘿，奶奶最好了！”傅雪荷高高興興的接過傅奶奶遞過來的紅袋子，兩人走到桌邊坐下。

        傅雪荷迫不及待的拆開了紅袋子，她記得以前奶奶帶回來的喜糖里總會有一種特別好吃的糕點。

        誰知這次的喜糖全都不是以前那樣的水果糖奶糖，傅雪荷看著紅袋子里好些某羅巧克力有些迷茫。

        “奶奶，咱們村是誰結婚啊？這么大陣仗，這個巧克力當喜糖可不少錢呢。”鄉下的喜糖很有可能是一大鄉的人人手有份，如果是鄰鄉的嫁過來那就更多人了。

        傅奶奶在傅雪荷拆喜糖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桌上放著的山神像，伸手摸了摸已經被孫女擦拭的干干凈凈的神像開口道：“是村東邊的王家小子。”

        “我記得那家好像去年還很窮，這半年時間就走大運啦？”傅雪荷依稀記得那家人，都摳的很。每次村里有什么宴席還連吃帶拿，吃相很難看。

        “今年突然發跡了，說是中了大獎。這次結婚把所有鄉親都請過去了，還說是他們家拜的那個神的功勞呢，宴席上座放的都是神像。”傅奶奶解釋道。

        傅雪荷聽到神這個字，從滿袋子某羅巧克力中回過神來，看著傅奶奶手邊的神像：“奶奶，這個神像我從集市回來的路上看到的，這個要怎么辦啊？”

        “這個山神像像是山神廟里的小像，現在沒有幾個人信山神啦。”傅奶奶看著山神像說道，“但是撿回來了可不能隨意亂扔，咱們供起來，或者明天咱們把他送回山神廟里去，雪荷你自己選擇。”

        “山神廟里還有人供奉山神嗎？奶奶，如果山神廟沒有人供奉山神，把神像送回去是不是過段時間又被人丟在路邊？”傅雪荷擔憂的問道，她自己是不相信這些的，供起來反而怕冒犯了。

        傅奶奶搖了搖頭：“山神廟近年都沒人管了，既然你帶回來了就是緣分。奶奶供著，奶奶一直想多拜山神，平常在廟里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還不好去拜呢。”

        傅雪荷見奶奶抱著山神像走向大廳，連忙跟了過去。

        “奶奶，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我不應該隨便撿東西帶回來的……”傅雪荷覺得奶奶都是因為她才勉強說是自己想拜山神的。

        “傻孩子，怎么會呢？奶奶是真的要拜山神。”傅奶奶將山神像放在大廳靠墻的小桌上，然后摸索著掏出自己脖子上的繩，“你看，奶奶還戴著這個呢。”

        傅雪荷朝著傅奶奶手里看去，居然是一個刻著山神的玉佩，看成色還頗為不錯。

        “你啊，知道奶奶為什么每年都要帶你去山神廟嗎？”傅奶奶見傅雪荷意外的表情，笑著問道。

        傅雪荷搖了搖頭，眼巴巴看著傅奶奶。

        “這還要從你很小的的時候說起，那時候你爸爸媽媽正忙，把你送到我這兒來了。”傅奶奶凝視著手中小小的山神像，陷入了回憶中。

        “我當時去山神廟還愿，你爺爺又不在家，我就只能帶著你一起去。”

        “當時人多，我在山神像前跪下，將你放在旁邊，讓你不要亂跑。誰知道我磕了三個頭，稟明山神的功夫你就不見了。”

        “嚇得我趕緊起身四處跑，那時的山神廟人可不少，有部分鄉里人和廟里自愿留下供奉山神的人知道有孩子不見了都在幫我。可是四處都找遍了，也沒看見你。”

        “后來啊，是你自己渾身濕透了跑回來的。”

        “我一把抱緊你，問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說看到廟外有幾個哥哥姐姐在向你招手你就去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掉到河里，怎么也上不來。”

        講到這里的時候傅奶奶聲音都哽咽了，可見當年的事情確實將她嚇得不輕。

        “后來你偷偷告訴我是那個哥哥帶你回來了，但是那個哥哥讓你不要聲張，我順著你指的方向一看，是山神像。”

        “因為那天找你的時候，我們都沒看到幾個大點的孩子。我就在想啊，也許真的是山神顯靈救了你一命吧。”

        “后來奶奶就每年帶著你去拜山神，也不圖些別的，只是感恩。我也將在山神廟里許愿，愿意一生供奉山神。”

        “這件事情這么多年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你爸爸媽媽覺得那都是無稽之談，他們不信這些，也不想讓你搞封建迷信。”

        “如今山神像被你帶回家，或許就是償還救命之恩的時候了吧。”

        傅奶奶抹了抹眼角的淚，將脖子上的山神像又放回去。傅雪荷抱緊了奶奶，對于奶奶說的事本沒有什么印象。

        可是奶奶說到她說山神帶她回來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仿佛有那個畫面一閃而過。

        “奶奶，我愿意供奉山神！”傅雪荷看著山神像說道。傅奶奶摸了摸傅雪荷的腦袋，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慈祥。

        “雪荷啊，奶奶曾經在小時候聽過一個說法。在成神之后，任何一位神明都是靠著信仰之力存在的。因為神明的生命也有盡頭，信仰之力，就是為神明在生命的盡頭延續生命的。”

        “而當一個神明的沒有了信徒之后，祂會慢慢消散于天地之間。奶奶小時候覺得這只是一種讓人心甘情愿供奉神的說法而已。”

        “但是后來啊，奶奶看到了隔壁村的神消亡。”

        “隔壁村以前也有供奉千年的神，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們村有人帶回來另一個神像，一個外來神。那個外來的神聽說很靈，基本上實現了他們念叨的所有愿望，生子，富貴，健康……”

        “漸漸的，大部分人都拋棄了他們供奉千年的神。他們變得偏執而瘋狂，并且容不下依舊信仰原來的那個神的人。那幾個堅持信仰的人，大多都是老人。”

        “因為村民的偏激，那幾位老人很快就離世了。就在最后一個老人走的那天，隔壁村突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雷電持續了半天時間，卻沒有傷任何一個人。只他們供奉千年的那個神，所有的神像都消失了。”

        “那場雷電，我們這邊都能看到，聲勢浩大。隔壁村從那以后和我們村都不怎么來往了，只是這幾年好像又有要走動的趨勢……”

        傅奶奶講完這些，又摸了摸傅雪荷的頭。

        “奶奶希望你，如果真的開始供奉山神，就不要半途而廢，好嗎？”

        傅雪荷聽完傅奶奶說她與山神的因，又聽傅奶奶說神明失去信仰之后的后果，堅定的點了點頭。

        她抱起桌上的山神像：“奶奶，雖然我現在還不能把山神當成信仰，但是我會努力，不會拋棄山神的！”

        傅奶奶見傅雪荷愿意真心實意的供奉山神，欣慰的點了點頭：“奶奶這心里啊，自從今天見過了王家的情況之后就一直沒踏實過。”

        “為什么？那家人今天有問題嗎？”傅雪荷想起傅奶奶剛回來時說的話，難道……

        “他們家今天供著的那尊神像不像是什么好的，奶奶就怕會像隔壁村一樣啊……”傅奶奶滿是皺紋的臉上滿是擔憂。

        “啊？那……山神豈不是也會消失？”傅雪荷聽聞這個消息很是震驚。十幾歲的孩子沒有覺得奶奶說的神啊仙的是假的，反而真心實意的為山神擔憂起來。

        傅奶奶沉默了半晌，只說了句：“奶奶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

        從誤打誤撞將山神像帶回來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傅雪荷每天早上起來都為供在案前的山神上一炷香，拜一拜，才會去吃早飯。

        或許是因為傅奶奶說的話，傅雪荷現在對周圍的鄰里都格外的關注。

        然后就發現了，從村東邊王家隔壁的張家那個溫柔的嬸子開始，村里的人一點一點的變得奇怪了。誰家今日發了些小財，誰家明日大病突然好轉。

        如果說只是變好，傅雪荷不會說奇怪。關鍵是曾經溫和的人變得錙銖必較，樂于助人的人逐漸開始各種偷偷占人便宜。

        很多奇怪的狀況，傅雪荷想了好久，才驚覺，這些人身上美好的品質在消失。

        他們身上的閃光點都沒有了，反而慢慢的變成了一個個自私自利脾氣暴躁的人。而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都開始供奉王家供奉的那個神像了。

        傅雪荷不明白，那不是神像嗎？為什么種種跡象顯現的祂更像一個魔鬼呢？

        沒有神明會幫人實現一些無理的愿望，還會以自身的某些東西做代價的吧？

        傅雪荷偷偷的將這件事告訴了傅奶奶，傅奶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傅雪荷不要對外說自己供奉了山神。

        傅雪荷理解奶奶為什么要特地囑咐她，奶奶是怕她像隔壁村的那些沒有被魔鬼同化的人一樣，被整個村的人孤立。沒有人知道那些瘋狂的人們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傅雪荷將山神像移到了二樓自己的房間里，平日也不拉開窗簾，沒有人能看到房間里的情況。

        又過了一段時間，傅雪荷安心于沒人注意到她和奶奶。卻在這天早上突然聽到了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的嘈雜人聲。

        她驚醒，忙穿好衣服下樓，不曾想傅奶奶已經在樓下窗邊遠遠的望著外邊。

        “奶奶，外面怎么了？大早上的那么吵。”傅雪荷走到傅奶奶身邊，小聲的問道。

        “他們想去把山神廟推倒，重新翻建一座新廟。”傅奶奶回道。傅雪荷聞言微驚，她想過依照現在的情況來說大家會慢慢排斥山神。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以及……這么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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