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曉，已經是凌晨五點。

　　一大隊的民警，沒有一個人休息。



　　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多。

　　今天晚上的突發狀況，暴露出了很多的問題。

　　事情發生時，幫忙的戒毒人員有，想趁機搗亂的戒毒人員也有。

　　現在余磊正帶著人查看事情發生時，每一間宿舍的監控錄像回放，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起哄搗亂，制造混亂。

　　高清攝像頭下，一切都無所遁形。搗亂的人被揪出來，免不了又是一頓收拾。

　　這種時候，已經不再是講道理的時候了。

　　楊光濤帶著朱杰在查看各項會議內容，補齊會議內容、風險研判......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吳云平日來寫的記錄那么重要；原來戒毒工作不僅僅是守住人就可以了。

　　吳云又安慰了我一陣，說2號宿舍也是他的主管宿舍，他又是我的師傅，他才是最大的責任人，讓我不要擔心，一切有他。

　　我的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幾天前我還打心底里看不起這個畏畏縮縮的“老民警”，還覺得人家沒擔當，不作為。

　　吳云還說，如果真出了事情，宋所長會去努力的，全所上下都會去努力的。因為宋所長不再是從前的宋所長了。

　　“從前的宋所長第一件事情就是啟動追責程序，但是這一次，他說讓我們補資料！”吳云帶著嘲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表情也很復雜。

　　聽到吳云把“補資料”的事情放在臺面上說了，郭震生才敢接過話頭，給我們解釋起來。

　　其實宋所長讓大隊立馬補資料，不該是他這個位置該說的話，這相當于是在讓大家造假，說的難聽點，這種行為就是逃避法律打擊。但這也說明，宋所長雖然憤怒，但他第一反應還是希望保護民警的。

　　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我分不清大家只是在寬慰我，還是事態真的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但心里的愧疚，卻沒有減弱半分。

　　還是王睿先緩過來了，他已經主動去找王東匯報胡其權家庭變故的具體細節了，希望能幫上一點忙。

　　看著大家睡眼惺忪，困得不行，卻還在堅持。我也坐不住了，想做點什么，來彌補我的過錯。

　　努力調整了情緒，我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楊光濤的辦公室。

　　“會變成植物人？”還沒進門呢，就沒頭沒尾的聽到楊光濤的聲音問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看宋所長那邊的意思吧，我們這邊隨時準備聯系家屬。”楊光濤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剛剛踏進門，就看到楊光濤一手扶著座機，一手揉著太陽穴。

　　“對不起，楊哥.....我.....”我唯唯諾諾的說不出話來，想說給他丟臉了，但現在已經不是丟臉那么簡單的事情。

　　楊光濤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有些煩躁的說：“對不起有什么用？你是對不起你自己！給戒毒人員接火的事情，已經吃了一次虧了，怎么就不長記性呢？”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魯莽，會給多少人帶來多少麻煩？”

　　我低著頭不敢接話，心里的委屈又涌起來了。

　　楊光濤看著我的樣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人沒死......”

　　“沒死？！”我如蒙大赦，抬起頭目光熾熱的盯著楊光濤，張口就問道。

　　“可能比死了還要糟！”不等我高興三秒鐘，楊光濤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的頭上。

　　可還不等我細問，桌子上的座機又響了起來。



　　楊光濤立馬接起電話，“.....好......好的.......知道了......”

　　雖然聽不到電話里說了什么，但隨著楊光濤點頭回答的動作，可以看到他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掛斷電話，楊光濤也不理我，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植物人？

　　胡其權沒死？

　　比死了還要糟糕？

　　聯系家屬？

　　我腦海里不斷的拼接著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已經大概猜到了情況。

　　胡其權應該是已經搶救過來了，但是卻沒有完全脫離危險，甚至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我趕緊找到吳云他們，把我聽到的和我自己的猜測說了個大概，想要聽聽他們對事情發展的預測。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我才說完，陳科就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

　　可無論是郭震生還是吳云，都是一臉的凝重，絲毫沒有因為胡其權沒死的消息，而感到半分的放松。

　　“如果真成了植物人，那是要比死了還麻煩.....”吳云眼神復雜的盯著桌面，幽幽的說道。

　　郭震生不想再嚇我，收拾了心情，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沒死就好，沒死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轉念一想，郭震生又拍拍的自己的腦門，自嘲的笑笑，“剛才還說不關你的事，現在又安慰起你來，看我這腦子。這是大家的責任，我該安慰我自己。”

　　大家的責任？

　　我心里一陣感動，大家沒有因為我的行為，帶來不可預估的麻煩而責備我，反而主動把矛頭指向自己。

　　“他沒死就能醫呀，而且他是自殺，我們已經在竭盡全力的救治他了，還有什么好麻煩的呢？”我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是這個態度，他是自己要死，又不是我害他死，還是我及時發現救了他。

　　吳云輕輕嘆出一口氣，表情痛苦的說：“上次就跟你們說過了，在戒毒所，他們都是寶貝疙瘩，他們的命，比什么都重要。胡其權雖然沒死，但如果成了植物人，這后面的醫療、陪護都是個大麻煩......”

　　吳云越說越激動：“你一個新人想不通，我干了二十年，我也想不通，為什么一條賤命，換走了古雷一輩子的前程，甚至要了他的命！”



　　我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吳云。

　　古雷？那個投毒真兇的兒子，雨城勞教農場的民警。到底有怎么樣的故事。

　　難道也是和我們遇到的情況一樣嗎？因為所管理的人自殺，就被毀掉了前程嗎？

　　古雷的死，難道......

　　吳云自知失言，不等我們提問題呢，握著拳頭起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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