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聚餐，在歡聲笑語中悄然結束。規定的時間到了，家屬也該走了。

　　機關科室的民警，列隊在小食堂外等候，等著送家屬出管理區；而我們大隊民警，則是繼續留在小食堂里，送走家屬后，還有其他工作要做。

　　戒毒人員與家屬，相互拉著彼此的手，在一聲聲善意的催促中，依依惜別。

　　一直送呀送，戒毒人員將家屬送到了小食堂的門口，就不敢再上前半步。

　　這一扇門，就像是孫悟空提前畫下的圈，戒毒人員不敢逾越半步，這是提前聲明過的規矩，一切為了良好的秩序。

　　離別少不了揮手和眼淚，上一刻戒毒人員們還在享受著天倫之樂，可這一刻，這一條無形的界限，又將他們打回原形。

　　他們終究還是戒毒人員，不得自由。

　　“集合！”



　　待家屬走遠了，一個警官扯著嗓子發出指令，小食堂接受親情聚餐的幾十名戒毒人員，迅速地在食堂空地上排列整齊。

　　“凈身安檢，希望大家配合。”發號施令的警官板著臉，拿出一包一次性手套，分發給其他民警。

　　我和王睿一人領了一雙，對這樣的例行檢查，還是只能表示理解。

　　戒毒人員與家屬零距離接觸，就算早已對家屬做過層層安檢，但難免還是會有東西流入，想要徹底杜絕，就只有這一個辦法。

　　活動結束，立馬安檢，不留一點轉移藏匿的空間。

　　幾十號人聽到凈身安檢的口令，很自覺的就開始脫衣服了，他們都習慣了這樣的安檢方式。

　　我和王睿，開始按著順序，跟其他警官一起，一個個檢查衣物、鞋子、身體。

　　檢查的時候，也不會去管被檢查的人是誰，隸屬于哪個大隊，只是力求干凈徹底。

　　剛剛還熱鬧的小食堂，在家屬面前展演歡笑的戒毒人員，這一刻已經脫成了赤條。

　　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任何一樣違禁物品的流入，都有可能是流血甚至犧牲，這一點也不夸張。



　　小食堂里參加親情聚餐的戒毒人員要接受安檢，今天的所有戒毒人員，都要接受安檢。這是平安過年不可或缺的一步。

　　安檢完畢，我們才又各自領著戒毒人員返回大部隊，跟今天的值班民警完成交接。

　　下午六點，諸事完畢，除去值班民警，其余人終于可以下班了，雖然強戒五所的民警食堂，也為民警們準備有年夜飯，但大多數家就在雨城市的民警，都匆匆回家了。

　　他們還能趕得上和家人團聚。

　　我和王睿這個時候，反倒成了孤魂野鬼，無處可去。

　　陳科、郭震生，都是今年的幸運兒，大年三十要在管理區值班，可他們有那么多戒毒人員陪著，也還算熱鬧。

　　像我和王睿這樣的，雖然不用值班，但都是異地他鄉人，都這個點了，我們也不可能回家，雨城市也沒有我們的家。

　　“別愣著呀，家里估計正在吃年夜飯呢，咱不能回去團圓，還能不能跟家里人拜個年嗎？”王睿倒是個樂天派，看著偌大的食堂里，已經沒有什么人了，干脆催促著我，拿出手機給家里人通視頻。

　　是啊，家里正在吃年夜飯吧，不知道爸爸和爺爺坐在一起，會不會又吵嘴呢？

　　在很多天之前，我就已經打電話告訴過爸爸，過年我不能回家。



　　爸爸嘴上滿不在乎，說工作了就是這樣，讓我以工作為重，以后多的是時間。可沒隔兩天，爸爸又給我打來電話，問我想吃什么家鄉特產，要給我寄一些過來......

　　看著王睿撥通視頻，隔著手機，也和家人聊得火熱，我也整理思緒，給爸爸撥了視頻。

　　很快視頻接通，在怪異角度的畫面里，我還是能勉強辨認出，這是在爺爺家。

　　“爸，是我，你們吃飯呢？”不等爸爸露出臉來，我已經開始打招呼了。

　　“景皓呀，忙完了？吃飯了沒？”爸爸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可視頻畫面還在持續地顛簸搖晃中。

　　有時候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用的手機，開個視頻總是狀況百出。

　　“景皓，今天年夜飯在單位吃嗎？有沒有多穿點衣服？”還不等我回答，奶奶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她著急得想要和我說上幾句話。

　　“奶奶，我不冷，年夜飯在單位吃的，伙食可好了。”我突然有些心酸，提高了聲音，對著電話說道。

　　爸爸的手機應該是傳到了奶奶的手里，奶奶眼睛不好，把手機貼在了耳朵邊上，視頻里剛好可以看到奶奶一頭的白發。

　　“奶奶，你們注意身體，我不能回來看你們了。”我不知道該和爺爺奶奶說些什么，只能一遍遍提醒他們注意身體。



　　奶奶絮絮叨叨說了幾句，無外乎讓我聽領導的話，讓我好好工作，不用記掛家里面，讓我注意保暖......

　　最后奶奶又把手機傳給了爺爺，同樣怪異的角度，爺爺也不知道該把手機畫面怎么放。

　　“景皓，春節好，我們都很好，你也要好。”爺爺像是趕時間一樣，提綱挈領地說了兩句，就把手機交還給了爸爸。

　　爺爺總是這個樣子，對新事物接受程度很低。他老是以為，打電話、開視頻，會非常費錢，多說一分鐘，都是在浪費錢。

　　他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見面的時候多說幾句，見不到面了，就不要總想著說。

　　這一圈轉下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跟爸爸互相問候幾句，還是草草掛斷了電話。

　　有時候真的覺得很奇怪，心里面明明很想他們，卻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些什么好。

　　看著王睿在一旁，隔著視頻逗逗家里的侄子，調笑一下弟弟，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不同的人，果然還是有不同的表達方式。

　　【作者題外話】：春節拖了幾章，寫得有些拉閘了，沒把該寫的情緒寫出來，接下來會進入另一個劇情序列了希望各位讀者小主多給老楊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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