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不住尿還不嚴重？”我吃驚地看著黃科長，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結論。



　　黃科長砸吧砸吧嘴，“知道嚴重你還問？”

　　一句話把我懟的無話可說。

　　不待我想到回懟的話，黃科長就自己朝著羅方所在的辦公室走過去了。

　　我追到辦公室里，余磊還保持著膝頂制服的姿勢，而羅方，早就沒有了掙扎的力氣，像哭干了眼淚一樣，雙眼無神地看著遠處。

　　黃科長朝余磊努了努嘴，示意可以放開他了。余磊這才松開了腿，重新坐會椅子上。

　　黃科長將手里的病例資料遞給了余磊，自己打量起這個趴在地上的人，當然也注意到了他褲腿上打濕的痕跡。

　　“你感覺不到？”黃科長沒頭沒尾地看著羅方問道。

　　羅方兩眼無神地抬起頭看了看黃科長，看到了黃科長套在警服外面的白大褂，也猜到了黃科長的身份。

　　羅方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眼里除了空洞，看不到一絲別的東西。

　　“嘖嘖嘖，看樣子不僅僅是膀胱的問題了，前列腺也有問題了。”黃科長咂著嘴說道。



　　“他才22歲？”余磊拿著手里的病例，驚異地看向黃科長，“難道這也跟吸毒有關系？”

　　黃科長沒有回答余磊，還是看著羅方，“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吸K的吧？”

　　羅方還是不言不語，死人一般地趴在地上。

　　黃科長干脆回頭對我招招手，讓我給他搬來一把椅子。

　　我撇了撇嘴，極不情愿地給黃科長搬來一張椅子。剛才還那樣懟我，現在又使喚我，在單位年齡小，真是太吃虧了。我就從來沒看見有人隨便使喚朱杰的。

　　這個黃科長也是真記仇，自從上次沒經過他同意，就拿走他的紗布，導致胡其權自殺的屎盆子，差點扣到他頭上之后，他就總是捉弄我，懟我。

　　真是無語！

　　黃科長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從余磊手里接過了病例。對著羅方說道：“K粉，也叫K你命，成分是氯胺酮。你應該吸食這玩意有一段時間了吧，可你才２２歲......”

　　“長期吸食K粉，的確會導致你這樣的問題。氯胺酮的代謝物，會嚴重破壞膀胱的組織細胞，破壞膀胱黏膜，時間一久，就會導致膀胱萎縮，出現尿頻尿急等癥狀。”

　　“但膀胱萎縮只會減小你身體對尿液的儲存量，讓你存不住尿。你進食、喝水，經過腎臟轉化之后，就會形成尿液，膀胱裝不下了，就會通過神經對你釋放信號，引導你排尿。”



　　黃科長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所以即便是你膀胱萎縮了，也不至于會失禁，并且沒有一點感覺，最多也就是尿頻尿急，漏尿。”

　　“像你這種，直接感覺不到的情況，很少出現，除非你的其他器官也受到了損傷，比如你的前列腺系統。”

　　羅方聽著黃科長描繪著他的痛楚，句句切中要害，終于又有了反應，緩緩抬起頭，看著黃科長講述。

　　“我......我這個還有希望嗎？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像個廢物一樣，我戒毒，我戒毒！戒毒會好嗎？”羅方情緒變化很大，沒說兩句，又開始激動了。

　　黃科長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戒毒會恢復，不過得看你的情況，你的癥狀持續多久了？”

　　羅方聽到眼前的醫生警察，說到能恢復，眼里一下子有點燃了希望。

　　“真的嗎？真的能恢復嗎？我戒毒！我戒毒！我聽話！我聽話！”

　　羅方反復念叨著，用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黃科長不急著去回答，也沒有施以援手，在身上摸索起來，看樣子是在找煙。

　　余磊一身不吭地從后面遞上了自己的煙和打火機。



　　黃科長也不客氣，順手就拿了兩根，一根點上之后，遞給了趴坐在地上的羅方，這才給自己點上了一根。

　　羅方接過黃科長的煙，愣愣地有些回不過味來。他現在的樣子，眼睛紅腫的瞇成一條縫，臉上滿是鼻涕口水，好不狼狽。

　　“小伙子有血性不算錯，可你的問題是你自己造成的，能怪得了誰？”黃科長說著，扯下一段紙巾遞給了羅方。

　　羅方看著手里的煙和紙，瞇成一條縫的眼睛里，又滲出了淚水。

　　羅方快速地處理了一下各種污物，盤腿坐在地上，低著頭吸起了煙。

　　“我十五歲就開始‘打K’了。”羅方吐出一口煙霧，用嘶啞的聲音講述道。

　　“我從小沒人管，總覺得比身邊的人缺了點什么。別人成績好，家庭好，朋友多......我比不了，我只能混得比他們都有出息。”

　　“我翹課、打架、進網吧，就覺得自己別具一格，別人有的我沒有，但我能做到的，那些人也望塵莫及。我時時刻刻都想著成為人群里的焦點。”

　　“我穿最潮的衣服，留最酷的發型，跟那些很酷的人一起玩。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加入了幫派，我覺得我混得比誰都好。”

　　羅方歪著頭，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紋身，我還看到，在紋身旁邊，還有很多像是煙頭燙出來的印記。



　　這一刻我有些恍惚，聽著羅方的講述，那些塵封的記憶，又被徐徐揭開。那時候我比羅方還小，卻比他還能作惡。

　　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我的心坎里。

　　沒人保護我，我就要自己保護自己，受過的欺負，就要十倍百倍的還給別人......

　　看著眼前的羅方，我甚至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那一張常常在不堪得回憶里出現，卻已經被時光消磨到我已經記不清五官的臉。

　　那么多年了，他在里面怎么樣了？

　　視線聚焦，我悄無聲息地嘆出一口氣，深藏起這份回憶，重新看向羅方。

　　“想要別人尊重你，你就得足夠厲害，就得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得狠。喝酒要爭第一，打架要沖最前面。每做一件大事，就用煙頭給自己留一個勛章。”

　　我聽得有些翻白眼，不知道黃科長和余磊是怎么想的。雖然我也有過一段奇葩的經歷，但我自認為沒有腦抽到這個地步，作惡只是我掩蓋無助的偽裝，但我心里卻什么都明白。

　　聽這貨的描述，是完完全全腦子有問題，徹頭徹尾的不良少年，還真有些理解不了他的腦回路。

　　“那時候最牛的事情，就是敢給自己紋一個滿背，敢和那些人一起‘打K’。我都嘗試了，也覺得無上光榮。”



　　“打K兩年，我就有了你......我就有了警官說的癥狀，我開始尿不出來，尿疼，總是想上廁所。”

　　“我以為是和那些小女孩做得太頻繁了，也沒當回事。男人嘛，總不能為了這點小毛病，就懈怠了最大的娛樂。”羅方說著，臉上還浮現出一絲笑意。

　　“慢慢的，我發現我的情況越來越糟糕，隔上幾分鐘就想上廁所，甚至會憋不住尿。我開始不敢喝水，不敢吃太多含水分的東西。那段時間里，我一下子瘦了很多，而且還得了腎結石。”

　　“我聽人說，可以穿成人紙尿褲，雖然極不情愿，但我還是穿了，這樣起碼不會讓尿漏在身上。那時候我才十九歲。”

　　黃科長饒有興致地看著羅方，問道：“這么長時間里，都沒人管過你？沒人勸你不要吸食K粉了？”

　　“他們說，及時行樂！”羅方眼神迷離，仰頭看著天花板。“我也害怕過，害怕一輩子脫不掉紙尿褲，可是每次我把K粉吸進鼻子里的時候，那種快感，讓我對一切都不害怕了，我領悟到了，什么叫行樂。”

　　黃科長輕笑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羅方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戒毒所，面前幾位都是警察。他怯怯地看了一眼正經危坐的余磊，又看了看黃科長，收斂起臉上的表情，繼續講述起來。

　　“自從我穿上了紙尿褲，那些小姑娘居然開始嫌棄我，一個個離我而去。也有人取笑過我，都被我打掉了牙齒。”

　　“離開我的女人，我不覺得絲毫可惜，都早已是殘羹剩飯，我也不再碰女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但憋不住尿，甚至那東西，也開始沒有了反應。”



　　“我想法設法地刺激它，可它就是沒有反應，我開始心慌，怕我再也不能用它了。可轉念一想，打K帶來的愉悅，不比這個強上百倍？”

　　“既然失去了一種樂趣，就要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我更加頻繁的吸食K粉，只有沉浸在如夢似幻地仙境里，我才能不去為這些事情分心。”

　　羅方沮喪的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在這幾個月里，我漸漸沒有了感覺。以前還能感覺到尿急、漏尿，可現在完全感覺不到了。”

　　“每次大腿根濕燙一片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尿了。我也早就沒有錢買紙尿褲，只能認它流在褲子上，我拼命地洗，卻怎么也洗不掉那味道。”

　　“我想扔，可是我連買K粉的錢都湊不上了，更何況是買褲子。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嫌棄我，嫌棄我漏尿，嫌棄我的味道。就算拳頭再硬，也堵不過來所有人的嘴。”

　　“我越想得到別人的看重，越被別人嘲弄，一直追求的所謂尊嚴，也在尿液順著褲腿留下來那一刻，被擊得粉碎。”

　　羅方頹廢的坐在地上，一個22歲的年輕生命，卻好像已經被命運蹂躪了無數次。

　　弄清楚了原因，余磊也不再上綱上線，該吃的苦頭，已經讓他吃了，警告一番后，直接將他丟進了軟包房，和其他幾個人一起接受觀察。

　　“黃科長，他這樣的情況，戒毒成功就能恢復？”我追著黃科長問道。

　　“就這樣了！”黃科長看著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作者題外話】：各位讀者小主，春節快樂，闔家辛福。大年三十還看老楊的書，是真愛了。今天一章加長章節奉上，但就這一章了，老楊也好好陪陪家人。明天爭取同樣準時奉上一章，如果要早早逛廟會，可能就得斷更了，明天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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