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沉思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說道：“我們目前的處境，的確不容樂觀。如果以現在的緊張程度，今天晚上誰也別想休息了。”

　　“到了明天后天，就算大家想要堅持，也沒有精力再繼續堅持了。與其讓大家精疲力竭而無法應對突發狀況，還不如我們早早定下基調，幫助大家保存精力。”



　　王東一邊說一邊看向大家，最后目光停留在楊光濤那里。

　　“楊大隊說的對，我們要分級管理，抓大放小，靈活應對。”

　　王東說完最后這句，所有人都停下了吃飯的動作，齊齊看向王東和楊光濤。

　　這是兩位同樣有擔當的領導，一個善于為同事考慮，一個敢于承擔責任。他們此刻做出的決定，可能會引發各種各樣不可預知的變故，但對于我們這些普通民警來說，卻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人性化對待。

　　大家都知道王東的決定就意味著，他會為可能發生的變故承擔責任。而他并不是非要做這樣的決定不可，他完全可以下死命令，嚴防死守！大家同樣會以高度職業擔當，完成這次任務。

　　辦公室里沉默著，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說什么阿諛奉承的話，大家都默默記在心里。

　　我相信“抓大放小”的基調，只會讓民警有更多精力去處理嚴重的情況，卻并不會有人借此機會偷懶。

　　很快黃科長又被請了進來，整理出一沓厚厚的資料，組織一大隊的所有民警，從醫學建議的角度，開展了一次風險研判。

　　哪些人的身體虛弱不堪，需要重點關注；哪些人的身體機能良好，還算經得起折騰……

　　大家也認真仔細地將相關信息記錄在筆記本上，以便情況發生時，更好分辨輕重。



　　冬天的夜，來得很早，雖然我也很想專心聽黃科長研判風險，聽王東、楊光濤布置接下來的警力分配，但我的心，卻已經飛出了強戒五所，飛到了清越那里。

　　今天是將清越獨自一人留在家里的第二天，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會不會只是隨隨便便吃點東西，三頓并做一頓；空蕩蕩的出租房里那么冷，清越一個人該怎么打發時間……

　　思來想去，更是心煩意亂，真想馬上請個假，甩下這一攤子的糟糕事情，奔向清越。

　　根據警力調整，所有民警被分成了兩批，還是像投毒事件發生時一樣，挑選幾個民警值夜班，其他民警全部在管理區備勤，做到能立馬響應。

　　而備勤警力，也根據情況不同，安排了響應等級。晚上肯定是會有事情發生的，也肯定要有民警從睡夢里爬起來處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起來，而是保證一部人能完整休息，第二天能有充沛的精力；少數人作為第一梯隊，時刻響應號召。

　　我正好被分配成了隨時待命被叫醒的一批人，算是最辛苦的位置。

　　可我卻沒心思計較那么多了，趁其他人都去休息了，抓緊時間給清越打去電話。

　　“清越，你吃過飯了嗎？”電話很快被接通，千萬句關心，卻還是變成了一句最老土的問候。

　　我很擔心清越會鬧小情緒，會因為我把她一個人丟在這樣完全陌生的環境里，而感覺到委屈。



　　“吃過了呀。”清越聽出了我的聲音，平靜地回答道。

　　這樣的平靜，讓我覺得有些心虛，我從她的聲音里，聽不出來任何的情緒，完全猜測不了，她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

　　“我真是服了你們這些男生了。”正當我糾結時，清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們幾個大男生，住在一起那么久了，難道就從來沒有人下過廚？鍋都生銹了，電飯煲里都結蜘蛛絲了……”

　　清越地數落，倒突然讓我有了幾分心安。起碼她在主動跟我說話，而不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平時都在單位吃，不上班的時候，就吃外賣。”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自己做飯了？”

　　“我看你們這里什么都有，調料都一應俱全，就是沒有米和菜。我昨天出去逛了逛，找了個超市，買了一些米和菜。”清越好像還在洗碗，說話的同時，還聽到水流的聲音。

　　我們租的房子里，確實什么都有，真的是拎包入住。就連調料，房東都留下了，只是我們從來沒進廚房看過而已。

　　“你一個人干嘛還自己弄飯呀，多麻煩，是外面的東西不和你的胃口？”我關心地問道。

　　“沒有呀，我總不能天天吃外賣吧？哼！你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要是兩天三天還好，萬一你一兩個星期都不回來，那我要一直吃外賣？”清越帶著嗔怪說道。



　　我被清越嗆地說不出話來，也知道自己理虧，不好再繼續說什么。

　　清越聽到我沉默了，又出言安慰道：“自己做飯吃也挺好的，你們這里什么都有，我只需要收洗一下就可以拿來用。我自己做飯，都是我喜歡吃的菜，吃起來也放心。”

　　清越給了我臺階，我連忙順著話頭追問道：“那你給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

　　“額……就混煮了幾種素菜，然后在超市買了咸菜。”清越說完，怕我又會擔心，補充道：“主要是一個人也吃不了很多，弄多了浪費，正好我在減肥……”

　　“清越……對不起。”我打斷了清越的話，滿懷愧疚地說道。

　　是我讓她到我的城市來找我的，我也承諾過要好好照顧她。現在她來了，我卻什么照顧不了，甚至不能陪她一起吃飯。

　　“哎呀，對什么不起，你做你的事情，單位有要求，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不用擔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以前說得對，不可能一直賴在父母身邊，我早該自己出來磨練磨練了。”清越安慰道。

　　“我本來想出去逛逛，看看附近的出租房和工作，可是這個地方真的很大，我怕自己會找不到路。”清越不等我說話，又跟我說起了她這兩天的事情。

　　“不過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我在網上看。我用地圖查看了你上班的路線，公交站點分布，然后我在看看這些站點附近，哪里有合適我們兩個人住的房子。”

　　“我也會看看附近有什么合適的工作，我先應聘一個工作，然后邊工作邊準備考試……”



　　清越說了很多計劃，想得也非常周到。她說會先看好方便我們上下班的公交路線，在這些路線周圍找合適的房子，等我能回去了，就和她一起去看。

　　她列舉了理想的工作崗位，想要邊工作邊備考……

　　我靜靜地聽著清越的計劃，心里滿是感動。她并沒有因為缺少我的陪伴而感到生氣，并沒有因為人生地不熟就躲在家里。

　　清越積極地熟悉著環境，計劃著我們的未來。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留在我的身邊，和我一起奮斗。

　　“你安心上班吧，要注意安全，不用老是擔心我。我是那種生活不能自理，分不清是非曲直的大小姐？”清越故作生氣地問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最厲害了。”知道清越想法的我，也算放下了心頭的牽掛，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又跟清越說了一會話，我才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

　　心頭沒有了牽掛，困意一下子涌了上來。我也真的很累了，這一天里發生的事情，真的足夠多了。

　　辦公室外，離戒毒人員的宿舍區，也有一段距離，可還是能隱隱約約聽到，過道里各種各樣的怪叫聲。

　　毒癮難耐的人，越來越多。



　　從上次何興成的入所管理，我就發現，對于生理脫毒期的吸毒人員來說，夜晚要比白天難熬。

　　正常人的作息規律，是晚上睡覺，白天活動，而吸毒人員恰恰相反。他們白天不是在想辦法獲取毒資，就是因為毒品的影響，而渾渾噩噩。直到夜幕降臨，屬于他們的狂歡也才開始。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戒毒人員在生理脫毒期間，夜晚毒癮發作的癥狀，遠要比白天厲害地多。

　　聽著這些此起彼伏的怪叫聲，我只感覺一陣頭疼。現在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除了值班室留有兩個夜班民警，其他人都去休息了。

　　如果不是楊光濤今天及時向王東提出建議，要抓大放小。那現在這些哼哼唧唧，甚至鬼哭狼嚎的人，我們都要去了解一下，看看他們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那樣的話，所有民警都沒得休息了。

　　平時夜班的監控值守，只需要一個民警，現在的特殊情況，也增加到了兩個民警，互相之間有個照應。

　　像上次胡其權自殺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在值班室，我沖進了宿舍區，完全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若不是吳云聽到動靜，立馬起床支援，局勢還不知道會怎么發展呢。

　　我走進值班室看了一眼，是朱杰和陳科。

　　兩個人不敢有一點放松，一個不停點擊著監控電腦，切換著每一個宿舍的監控畫面，查看著這些人的舉動。



　　另一個人則用筆記本記錄著特殊情況，在第二遍視頻巡查的時候，再重點關注一下。

　　【作者題外話】：加長單章奉上，春節假期最后幾天，老楊在努力抽時間更新，主要是口罩放開后，有點報復性出行的心理，這幾天帶著父母和老婆去了老丈人家，四處游玩，也算是彌補這三年的遺憾。收假后會恢復正常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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